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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兵营粮仓二营西南角上,与他们驻扎营地直线距离倒是并不远。胤禩暗恼自己愚钝,想了想留下李奇与十来个军士继续搜索,自己则率领郝进和胤祥身边两个嬷嬷往粮仓奔去——他不能肯定这里头究竟有没有内鬼,所以仅带了那两个嬷嬷,若有变故,同郝进二人也能制得住。那两个嬷嬷,如有变故,他同郝进也能看得住。
然而守卫粮仓入门两名兵士却坚称并没有放人进去,且入口只这一处,也断没看见什么小阿哥。
胤禩懒得搭理,只命令二人打开大门。浩大到几乎看不见底端粮仓赫然展现与眼底,且为了保证防水防潮,除却房梁与屋顶之间三角区域大面积通风处以外,整个粮仓还被用木板大略分成了数十个大间。
胤禩心里一咯噔,这样粮仓……
“此处可有通风口?!”
两个兵士本来还对这个半大主子命令略有微词,一听此话却明显咽了咽吐沫——这里太大了,东南西北少说一个房间两个洞口对外通风,只不过洞口极小,尚且通不过一袋稻米,若非稚龄幼童……
而胤禩却已然不想再听他们叽歪下去。
“你们跟着她们俩,一左一右,分别去东西前两间屋子给爷搜。郝进,我们走!”
此处胤祥能够进来地方太多,不得不分头行动,然而胤禩倒是实实担心——一般粮仓为了防止野兽进去偷粮,通风口下头可都是放了捕兽夹……于是几乎一路走到了深处,他与郝进也散开了。
但是即便这样,六个人对于堆满了两千人一个月用粮浩大仓库还是委实太渺小了些,成山粮袋堆积,几乎连喊话都很难传过去。
胤禩挑着灯笼,愈发往粮仓深处淌了过去。
鞋底与地面摩擦出沙沙声响,增加了人内心焦躁不安。终于,就胤禩心急如焚当口,他豁然粮仓深处一个通风口下面,发现了一处莫约只比他矮上半头、由粮包围成半圆弧。他心里顿觉不妙,紧赶几步奔了上去……
却通风口之下,粮包围成半圆之中,发现了倒血泊里、捂住了一条腿胤祥。
“十三!”胤禩几乎是踩着粮包就翻身扑了过去,胤祥显然是被捕兽夹暗算了,整个右腿都陷里面,不过还好小孩子腿短,夹住是大腿皮肉,即便伤到骨头应该也不能致命。但是胤禩还是心急如焚,喊了几声发现声音很难传出去,索性想着先把胤祥背出几步再唤侍卫,因从失血量来看,横竖是不能再拖了。
胤禩拔出随身匕首割破了衣襟下摆,扯成长布条,想着应当先扎住弟弟大腿动脉,再砍断捕兽夹连接墙壁上锁头,后将捕兽夹与弟弟腿绑一起固定。然而,正当他小心翼翼地胤祥身上如此施为,鼻尖却闻到了一股子不可避免糊味……
胤禩惊骇地扭过头,捞起搁一边灯笼往上一打——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匝附近那起子粮食包,竟开始冒烟!
是自燃!
“郝进——!郝进——!!走水了——!”他再也顾不上其他,扯开喉咙大声喊。奈何整个仓库前前后后只能隐约听到“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叫嚷,一时间竟然无人搭理。
好毒计,引诱胤祥过来,故意这通风口处码好了粮食再放置了捕兽夹,因为天热没有及时翻动粮食导致自燃,等到一场大火烧掉了泰半证据,军营失察管理不严,致使幼弟意外损命帽子大哥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了。
胤禩只觉一阵锥心,然而眼看着那烟尘由于接触到了氧气而加迅速自燃,他只能使劲儿用匕首去砸那锁头。
“当、当、当、当……”盼着金石撞击之声能搬来救兵。
好胤禩身匝匕首几乎削铁如泥,砍了莫约有十数下以后,那锁头应声而断。可喜是,他似乎听到了郝进遥远声音:“八阿哥?!”
“我这里!”胤禩喊了一嗓子,“我找到胤祥了!!”
他口中喊话不停,手上动作是不断。
那边郝进还问:“您哪儿,我辨不出。”
胤禩急得满头大汗,动作却量轻柔地不弄痛胤祥帮他包扎,好满族男孩马背上长大,外伤处理也有大略学习。然而却这个时候,一股子明艳火苗倏然顺着两米开外一根木柱就直窜上去!
糟糕,竟然真是从芯子里开始烧!只是烧到了木柱,那火势蔓延就了,木制结构粮仓,胤禩几乎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迅速蔓延。
一时间,浓烟四起,郝进也终于找到了方位。
“八阿哥,八阿哥!!”
胤禩再管不得那许多了,他吃力抱起胤祥,努力把他打横举高到头顶——如果有命能出去,他一定要阻止四哥再投喂那么多糕点!!郝进此刻也赶到了那粮食包外围,伸手就要去接。
“小心……咳……他受伤了。”胤禩声音被已经泛起浓烟呛一顿。郝进心疼不已,直恨自己方才太笨!好接过胤祥尚算顺利,郝进二话不说就将这位小爷背了背上,伸手就要去接小主子。
而此刻火势蔓延,远远地也听到了“走水了,救人……”嘶吼声,胤禩被浓烟呛得一阵阵难受,却还是忍住了一口气,就着郝进手爬出那圈粮食包。
然而就他跨粮食包上准备往下跳一刹那,郝进身后一根木头长杆耙子竟再也耐不住火灼,直直地就冲着郝进身后十三倒砸下去!
胤禩下意识地扯住郝进往旁边一推。
那耙子尖锐四齿顷刻间便他胳膊外缘与大腿上拉出四道深长血口。
“唔……”
“八爷!!”郝进目眦欲裂。
“咳……别、说话了,走……”胤禩从粮食堆上跳下时候,明显踉跄了几步,却只催促着郝进离开。于是三个人一起,掩住口鼻扶持着就冲了出去。
好救兵来得及时,他们刚刚跑出去三十来米,那两个奶嬷嬷已经呼天抢地地上来了,身后几十米处,十几个提着水桶士兵。
胤禩两个奶嬷嬷搀扶之下一路奔出了粮仓,距离了粮仓门口尚有十几米远,就听到一个暴怒狂飙嘶吼:“都给爷滚开,爷八弟与十三弟还里头!!”
“四阿哥,使不得、使不得……”
胤禩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听到了这个声音以后,胸口莫名便一松,随后鲜空气扑鼻而来,他双目一闭,摔进一个猛冲上前怀抱里……
后意识,便是那人将自己搂得死紧。
◆ ◆ ◆ ◆
胤禩醒过来时候,只觉得嗓子里一阵干涩难受,浑身像被重物碾过一般,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而他刚一动弹,右边身体便传来撕扯般地锐痛,随后一个惊喜异常声音传入耳畔:“主子爷,您醒了?!”
扑簌地帘子拨动声紧随其后,跟着便又是蹬蹬蹬地脚步,而等到胤禩能够看清眼前景象,他四哥与李奇脸已经同时出现了面前。所不同是,李奇一脸疲惫近乎泫然欲泣,而他四哥那张素来死人脸却几乎黑到宛如锅底。
胤禩不知为什么,就有些心虚。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他家四哥就已经撩袍坐了床侧,取过床头盖碗,插了一尾麦秆其中,一路径直堵到他唇上:“喝一点,嗓子熏伤了,别说话。”胤禩怔了一下,顺从地喝了水,四爷面色也未见稍霁,他不禁立即联想到了那种极不好结果,然而喂水那位却没给他机会,直接攮丧回去:“胤祥没事,四哥谢过你。父皇也来过了,粮仓之事还需彻查,不过事发诡异,未必真和大哥有挂系。”
胤禩悬心头一口气终于是松了下来,但等他卯起了精神想要去他四哥,却发现那人盯著他目光极其冰寒,甚至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表情。胤禩慕地心里一寒。
莫非是因着十三受伤,才……
然还未等他再瞎想下去,一只温热手已经覆到了他双眼上:“睡!”
胤禩其实是累极,锐器利伤导致高热让他整个人都昏沉一片,但是心里莫名就觉着挂碍,彼时竟生出了些较劲儿念头来。
感觉到手掌被睫毛摩擦微微发痒,再看到他用力抿紧唇角,雍正爷终是叹了口气,微微转圜了语气:“小八,听话。”
这两个字宛如某种咒语,胤禩心头一松,阖上了眼睛。
再度醒过来时候,雍正爷正握住了他手,趴睡床边上。而胤禩刚一动唤,便醒了来,搓着脸精神精神,便想要伸手再试探下他额上温度。
却没有想到被胤禩拂开了。四目相对瞬间,胤禩别开了脸去。
雍正爷颇觉讪讪,但是好李奇被他换班出去,此时只有隔着层帘子看护十三奶嬷嬷,才能掉下脸来解释:“我……四哥就是恼你受了伤!”
胤禩其实看到对方发乌下眼圈与散乱发辫时候,先前委屈便已林林总总消去了泰半,他这四哥从来都是懒怠解释,目今做到如此,他心下早已领了情,顿了好一会,终于用口型辩驳了句:“我就是担心弟弟。”
未曾想,这一句却让雍正爷彻底炸了毛:“老九你担心,老十你也担心,目今轮到老十三,你连命都不要了?!倒是个心热,若依愚兄之见,往后宫里头那些个奶嬷嬷索性全拉出去仗毙得了。有你八阿哥,还要他们作甚?!”
胤禩哪儿知道雍正爷是因为忆起了前情旧事,触景生情。上辈子求而不得诸多不满,映衬上老八对一众弟弟偏疼偏爱,早就是他心里永远拔不掉一根毒刺。
遂胤禩被唬得一愣,未曾想自己辩驳一句,便被四哥恍若连珠统似地数突突回来。半晌才呐呐言道:“我只当……都是弟弟……”
说出这句话时候,十三岁少年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床侧“看起来”同样半大不小哥哥。他虽有聪颖头脑,此刻却也尚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说道,只隐约觉着,似打从七岁伊始,虽然有吵有闹,这个四哥却始终陪伴自己身旁。偶尔一瞬,胤禩亦会恍惚地琢磨这人接近自己到底是何目;但泰半时间,这唯一一个会握着他手教他习字、挤榻上同他谈天、却又往往孩子气地和其余弟弟“争宠”男人,却是他生命中像兄长兄长。
敏锐早慧少年,因由鲜少得人照拂,才愈发渴求温情。
“我只当都是弟弟,想要做个职责好哥哥。如此而已……”
他盯著了他眼睛,声音轻缓飘渺若云烟。广袤草原之上,孤零零一顶毡帐。但雍正爷却明白了,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胤禩想要说究竟是什么:其实,小八之所以这般对弟弟,是希望有朝一日,有个人,也可以这样待他。甚至,不止是兄弟。
而是多……良朋、知己……
或许还有伴侣?
一瞬间,雍正爷只觉得一阵暖流从心口径直奔涌到了百汇,连耳根子都被逼得发烫。不知道是别扭自己从未是个好哥哥,还是感怀小八会有这番思量。亦或者,他只是因为胤禩能像自己吐露衷肠,而乱了心房……
于是,他望向面前面色苍白卧病床弟弟,一句想也没想过话,竟这样直直地脱口而出:
“所以,爷从未只将你当弟弟。”
幸亏是半夜。
又到底是半夜。
终究是少年。
又幸好是少年……
一句话,仿佛是撕开了浓墨黑夜绚烂烟花,同时炸响了两人心房。
雍正爷仿佛须臾之间参透悟透了两生两世对与老八苦苦纠缠;而胤禩莫名也觉察出了方才为何不想让这位四哥误会各中情常……
原来,我不止当他是弟弟。
四哥他……我……
神使鬼差,雍正爷便对着少年尚无甚血色薄唇,低头轻轻地吻了下去。仿若一个守财奴终于发现了两生以来追寻究极之宝:不于欣赏、使用,而于——彻彻底底、全方位完全占有。于是,那个浅尝即止吻突然间就变了质,攻开柔软唇瓣,登堂入室、径直攻城略池……
夜凉如水,十三岁少年望向了猛然欺向了自己兄长,心跳一瞬间骤然加剧!
而雍正爷本来担心会被小八推开,狠狠施力,紧紧闭上了眼睛。熟料想,斯情斯景,一直渴求温情少年,身心俱疲夜晚,竟颤抖着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亦轻轻阖上了双眼,开启双唇,清浅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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