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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语卿才走进屋里，便听见段进的声音：“这些岁数了，怎么，还嫁不得人吗？”
然后像是杜季氏的声音，附和着：“是啊段夫人，毕竟阿卿也大了……到时同湘儿一道成婚，京城里定会繁华极了。”
段语卿觉得议论到自己身上竟没什么感觉了，甚至想若是杜湘晓得了，会不会拆了杜家。
柳娴气急败坏地，什么礼仪也顾不上，对着杜季氏喊着：“杜湘是你亲生的吗？你为娘的的说的什么话！我儿想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我儿想嫁什么人就嫁什么人！用你插手？”
然后似乎又转向段进：“你！你……你就不能为阿卿想想吗？你问过阿卿的想法吗？你一直就是这样……你觉得对的才是对的……你怎知道你就是对的？你……”
然后便是下人喊着“夫人”的声音。
门被推开了。
段进抱着柳娴出了门，看见了门口的段语卿。
他说：“站着做什么？给你娘找大夫来！”
段语卿“诶”着，应了一声，便跑去了街上。
段家府上离街上的医馆不远，转个角便是。段语卿匆匆地跑过街角，却没料到转头便撞了人。
她没看见那人是谁，只知道约摸是个男子。
她急急地往前走着，然而一只手尚留在那人眼前。她摆了摆手：“公子，家中有急事，对不住——”
那人轻轻推了下她的手，声音低低沉沉地：“嗯。”
段语卿收回了手，跑过了转角。
季玟却站着原地，看着自己推过段语卿的手，眼神呆滞。
*
段语卿将医馆的大夫请回去时，柳娴已经醒了过来。
段进骂她：“磨磨蹭蹭地，有什么用？”
柳娴在旁边一边由大夫把脉，一边骂段进：“你骂人家干什么？你自己去就花不了这些时间了？你腿多长？”
段进不吭声了。
柳娴看段语卿也不自在，便说：“阿卿，先回去休息吧。”
段语卿福了福身：“是，爹，娘。”
段语卿走出了柳娴的院子。
她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最近这些时日常来柳娴的院子，比以前每月来得都多。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在脑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清涟早已侯着，见她回来，说：“小姐，今日杜夫人想同大人商量你的婚事，被夫人听见了。那对象是季家那甚么的无忧公子。说是已经说与皇后，不日恐便要定下了。”
段语卿倒没有什么想法。
说到底，这什么无忧公子也好，皇后也好，她都不曾见过，心里自然没有什么急虑的念头，也就柳娴那样了解季家那些人的，才真的动了怒，连外面的贤淑形象也不顾，对杜季氏破口大骂。
清涟又接着讲：“不过卓小姐来过，在小姐你出门找杜小姐时。她说季玟将军似乎对你有些心思……杜季氏这婚逼不成的，您也不必太过担心此事。”
段语卿笑着：“我并不担心的。”
至于季玟对她有心思……这种事，恐怕也只是空穴来风。
她突然想到那两次见到季玟，季玟呆滞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凶”来，倒有些不同于他气质的稚气，看起来……有些乖巧？
段语卿想想段语氿说的“凶神将军”，又想了想自己脑子里“有些乖巧”的季将军，觉得自己想法有些好笑，不禁便勾起了嘴角。
清涟眼里都是明白人似的的坚定，脸上有三分笑意。
她自然知道段语卿打小喜欢顾毓，但她也知道顾毓对女孩子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这是从曾经带过顾毓的一位嬷嬷那听的——那位嬷嬷当年假死避难，躲过了皇帝追兵，如今隐姓埋名，成了清涟的养母，如今就在段府的厨房里做个清闲的监工。
那位嬷嬷说：“镇南王——不可能对女孩子有心思。他爹娘去得早，在被云娘娘收养之前，是被一个宫女带着，似乎是叫什么……霁璇？那下贱的……就带人回去，在王爷面前……做那些事。唉！可怜王爷年幼，竟遇上这么个东西！自此他便不再喜欢女人了……唉……”
段语卿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清涟？站在外面作甚？”
清涟突然回了神，应着：“诶！小姐，这便来了！”
那个宫女的名字……总有些耳熟？
*
段语卿讲案几上那书上的那行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只盼着什么时候睡了，还能梦见男人，在自己忘了的记忆了挖些东西出来。
天色晚了。
段语卿撑在案几上，似醒非醒。
她突然听见了什么声音——
“小侄女？小侄女——”
她抬起头来看。
是那个男人。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只是觉得亲切熟悉。
他……方才是叫她……小侄女？
男人又说：“妹妹也真是，你这小小年纪的，哪会识字看书。天色如此晚了，小侄女，跟舅舅回去？”
段语卿看着男人。
她觉得这梦和之前都不同……她有自己的意识，知道这是梦，能控制自己梦里的身体。
她看着男人。
她开口：“舅……”
然而眼前的景却突然碎开，散成风沙，绕过了她，飘入天地。
段语卿睁大了双眼。
她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她心里空落落地，比起知道镇南王成婚更甚。
清涟唤着她：“小姐？天晚了，就寝休息吧。”
段语卿没有回应。
她不敢。
她有些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她怕清涟也像那样散了。
清涟却推开门，看见了她：“小……小姐，怎么哭了？”
段语卿没有回答。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清涟，清涟眨了眨眼：“小姐，怎么了？”
清涟走近了她。
段语卿一把抓住了清涟。
清涟吃痛，然而还是问：“怎么了？小姐？”
段语卿怔怔地：“清涟，清涟……你是真的吗？”
清涟有些莫名：“我自然是啊……小姐，怎么了？”
段语卿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不对劲，松开了抓住清涟的手：“没事……没事。抓疼你了吧？”
清涟却忧虑地看着她：“怎么会？小姐，究竟怎么了？要不请夫人来看看？”
段语卿想着，心里究竟是没有底，于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