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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深闺的将门庶女断不会如眼前之人这般胆识与智慧并存,可这长久以来的调查竟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更不见她露出任何破绽……
殷荃,你到底……到底要隐瞒到什么时候才能对本王坦白?
一瞬不瞬的望住那抹明艳亮丽宛如六月杜鹃一般的胭脂色身影,夏侯婴心念浮动,却是很快便将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情绪给压制了下去。
见他只是瞧着自己却不说话,本就惯于面无表情的清绝俊脸更是一丝表情也没有,殷荃吞下一口口水,心跳如鹿撞。
啊啊啊!别沉默啊!
她也只是图一时口快,要是他让她收回她会收回的啊!
蓦地,就在她拼命吞口水压惊的时候,原本长身玉立动也不动的夏侯婴忽而一语不发朝她走近了过来,只觉头皮一紧,殷荃想也没想就迅速绕到了长案后,却听一道清冽声线在耳边响起:“合乎道理,不学便罢。”
“哈?”眨眨眼,她愣住。
不学?
夏侯婴……是那种会轻易就范的人么……
满目怔愣的盯住那流线深深清绝五官,她微微张着双唇,一时间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似是一早便料及她的反应般,夏侯婴显得颇为淡定。
“怎么?”
“不不不,没什么,看你长得帅,多看两眼不行啊!”拼命摇头摆手,殷荃面色红了红。
“阿荃……”忽而出声,夏侯婴专注而认真的望住她,似是想说些什么。
“嗯?”眨眨眼,殷荃歪了脑袋,却见那道莹白若雪的身影扭转过去,不再看她。
满头雾水的望着那道笔直颀长的背影,她眉心蹙了蹙,却是很快便想起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被夏侯婴给转移了注意。
扁扁嘴,她眯眼盯住他的背影,开口道:“你还没告诉我听海楼与那四大山庄之间的关系。”
身后传来悦耳如溪水叮咚一般的声线,夏侯婴抿抿唇,半晌后回身睨向殷荃,应声:“听海楼不属于任何组织,只是一个情报买卖机构。”
闻言,殷荃缓缓收了视线。
情报买卖机构……
既然只是情报买卖机构,为什么会出没在国师府附近?
莫非,是受什么人的指示……
心念电转,她忽而回想起顾楼南在重楼山庄之中的尴尬身份,眉心却是皱得更深。
庶子么……
或许与她这副躯体的正牌主人殷荃一样,都不好过吧……
思及此,她并没有继续想下去。
好不好过与她何干……那样一个出身卑贱之人,年纪轻轻便坐上国师之位,想必不会是什么善茬。
耸肩,她忽而像是想起什么般张了张眼眶:“你刚刚,莫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殷荃微微前倾着身子,眼角眉梢间似有莹莹春水流转其中,美眸晶亮如珠玉宝石,一霎便照进夏侯婴黑眸底部,映出其中那一点冷月清辉般的幽幽颜色。
只觉一抹清甜淡雅的荷香飘入鼻间,夏侯婴抿直唇线,既不像在犹豫也不像在拒绝,仿佛只是在思考如何回答。
不待他出声,她却忽而直起身子,漫不经心的摆手道:“堂堂端王大人也会有需要组织语言的时候,算了算了,下次吧……”她说着,顿了顿,继而声线一软,继续说了下去:“我等你,等你想好怎么说了,再说给我听。”
说完,殷荃顺手拎起长案上厚厚的书简,懒洋洋的开口:“皇室的颜面与我无关,可总不能拂了你这端王的面子不是?”
黑眸微动,夏侯婴蠕动了一下菲薄如蝉翼一般的嫣红唇锋,半晌后勾了唇,遂道出一句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话语:“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本王不会欺你伤你。”
语毕,他袖摆一挥,便走了出去。
循着那抹逆光而去的莹白背影看了半晌,殷荃收敛视线望向手中泛黄的书页,心绪久久未能平复。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以夏侯婴近乎本能的智慧,他是断不可能察觉不到……她,既是将门庶女殷荃,又不是。
如是想着的殷荃坐进置了软垫的金丝楠木椅,遂将书合上,攥紧了轻颤不止的双拳。
眼看大婚之日一天天临近,殷荃越发有些紧张。
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望住铜镜中的自己,她忽而转脸,问:“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挫啊?”
被她这么冷不丁的一问,哈日那、练红绫和龙珏三人同是一愣。
见三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呆怔反应,殷荃低叹一声将视线转回到铜镜前,心底蹦出一个词儿:Shit!
这该死的繁文缛节……
啊啊啊!什么仇什么怨!简直就是要把她逼死的节奏啊!
胸中一霎怨愤迭起,她恼火的直想掀桌,奈何这王府内的家具配置都是些上好的金丝楠木,便是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也未必能将其毫无压力的掀动,更别说是她这种细胳膊细腿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三人瞧着她无精打采唉声叹气的模样,面面相觑起来,心中皆是不解。
“主子,你该不会,是不想嫁给王爷吧?”
短暂的沉默后,向来心直口快的哈日那率先开口试探。
她这么一问,直将候在另一侧的桂嬷嬷和春芽给吓的抖了抖。
“莫要说此胡话,明日便是大婚之日,此时怎可擅自悔婚?”似是被哈日那的口不择言给惊到,桂嬷嬷急忙开口,生怕殷荃会一时冲动,当真就生出了悔婚亦或逃婚的念头。
“安了,我既已决定嫁给他便不会后悔……”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殷荃边说边扭头望向铜镜中自己那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
这个样子,真的很挫啊……
想想自己先前那般壮志酬筹,现在……
念及此,她扭头望向镜台对面满桌狼藉的长案,心中无限唏嘘。
自作孽不可活啊……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说大话,让自己显得逼格高!
现在……尼玛!
越想越觉得心中苦闷,她起身,冲桂嬷嬷和春芽道:“明儿就大婚了,那些个程序和规矩我也已经熟悉,你们这便回宫罢,明日还要麻烦两位。”
闻言,两名宫婢倒也不迟疑,当即施礼退去。
待房内只余哈日那等三人后,殷荃面色一正,望向龙珏:“你跟在夏侯婴身边这么多年,可知道听海楼?”
听罢,龙珏颔首,并在她掌心正中写下两个字:情报。
见状,殷荃抿唇。
夏侯婴果然没有骗她。
她并非不相信他,只是几日前他说的那句话实在令人不得不在意。
为何他会突然那么说……
无论如何,都要她相信,他不会欺她伤她。
如是想着的殷荃抿抿唇,短暂沉默了片刻后转向练红绫问道:“自我遇刺那日到现在,可有查到那李老bao的下落?还有,这几日来你监视国师府,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闻言颔首,练红绫沉声答:“我已经驱使蜂群将这城内及城外三里所有的角落都搜寻了一遍,尚未发现那老bao的下落。国师府那边,几日前曾有名穿着斗篷的女子进出,那模样看上去不似昭阳人士。”
她眉心一点轻皱,仿佛有什么欲言又止的困惑凝聚胸中。
“不似昭阳人士?”挑了眉梢,殷荃反问出声。
“不错,那女子虽口音与昭阳人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却生着一张江南人的长相。”继续说了下去,练红绫边说边朝龙珏望去一眼。
只见两人极其短暂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殷荃抿直唇线,并不急着开口。
“主子,我觉得那女子有些面熟……”练红绫说着,媚骨天成的脸上径自浮现出一抹沉思。
听罢,殷荃起身,缓步走到窗边。
练红绫感到面熟的……
莫不是四大山庄中的人?
回想方才她与龙珏之间的神色互动,她几乎能够确定,几日前出入过国师府的人必定来自四大山庄。
只是……这当中的关系实在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她还无法理出一个头绪。
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明日那长达整整七个时辰的婚典程序要怎么度过吧……
如是想着的殷荃揉了揉额头,遂转身道:“姑且将这些人和事搁下罢,有夏侯婴在,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隔着严丝合缝的房门,夏侯婴站定在门口,心念微动。
有他在,她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么……
从旁瞧着突然站定的自家主子,卫钧抿唇。
平日里那般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主子竟也会流露出此般神态……主子,你在沉沦,在沉沦啊……
正腹诽间,只见夏侯婴原本伸向黄铜梅形门环的修长手指忽而收起,遂一言不发的转身。
见状一怔,卫钧快步跟上去,直至快走到长廊转角时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主子,方才为何不进去?”
“大婚前一日,见了新娘会不吉利。”
慢条斯理的答,夏侯婴边说边大步向前,眉宇间蒙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柔软清光,如珠玉暖烟,欲迷人眼。
听罢,卫钧唇角抽了抽,却是一刻没耽误的紧紧跟了上去。
屋内,垂眸望着龙珏在自己掌心写出的字,殷荃缓缓合上手指,只觉掌心处,很暖。
方才夏侯婴竟在门口么……
既然如此,屋内的谈话,给他听去了多少?
是全部,还是……只有最后一句话?
她不是要提防他,只是,很多事,她必须掌握足以自保的筹码,如此,才不会令自己成为他的拖累。
荧光熠熠的雪色锦靴踩在青黑的走廊地砖上,夏侯婴正走在一条极其陌生且守卫森严的窄道上。
穿过一道又一道石门,他终于在一处嵌着貔貅铺首的石门前站定。
眉峰微动,他负手走入,与此同时,两名绿衣人迎了上来。
“可是招了?”
“回主子的话,这老bao嘴硬,只供出了听海楼,除此之外,便没有吐露更多。”其中一名绿衣人应声。
“子时前,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结果。”面无表情的蠕动着棱角分明的唇锋,夏侯婴声线冷厉,仿佛来自地狱的嗜血鬼魔,全不含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