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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苍白疲惫的面庞浮上丝笑容,“很聪明。”南宁侯府见过小不点儿一回,是位清丽出尘的小姑娘,很有灵气。听阿嶷这么一说,小不点儿还很顽皮?很好,小女孩子还是淘气些方才可爱,况且她淘气的有趣,更好了。
皇帝招手叫过张屷,仔细端详了一番,“阿屷长高了不少,脸上稚气渐消,像个大人了。”三年前来拜别之时,他还像个大孩子。如今长高了一大截,面目依旧俊美,眉宇间却添了坚毅之色,迥异从前。
张屷跟皇帝不熟,恭恭敬敬回着话,“臣自到辽东之后,跟着父兄上阵杀敌,长了不少见识。”爹爹和娘亲都说,战场是可以让一个男人成长的。在战场上经历过真刀真枪的搏杀,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整个人自然和从前不同。
皇帝温言嘉奖道:“靖宁侯府世代忠良,岳家子孙,都是驰骋疆场的热血男儿。”辽东是军事重镇,常年遭受蒙古、女真这些马上民族的侵扰。蒙古、女真兵强马壮,彪悍善战,守卫辽东,着实不易。
“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职责。军人,才是真正的万里长城。”张屷年青俊美的面庞上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凝重,“长城挡不住胡人南下的铁蹄。只有国力强盛,军备充实,才能阻击胡人南侵。”娘亲常说,一定要防备蒙古和女真,尤其是女真。那脑后拖着辫子的女真人野心勃勃,若让他们南下,会把我中华文明糟蹋的不像样子。
年青人的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皇帝微笑看了他一眼,温和说道:“快出宫去吧。谢家宴席尚未散却,你此刻赶过去,还来的及给老寿星祝寿。”这孩子长的像解语,性子实在像张雱,单纯真挚,一尘不染。
张屷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陛下,臣还是等着丫丫一起走。我们回来这一路共遇上两拨偷袭暗杀之人,臣不放心丫丫。”我功夫好,能保护妹妹。
皇帝脸色微变,偷袭暗杀?谁这么大胆。丫丫站在皇帝身边,轻声责备,“小哥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许冒冒失失全盘托出。”会让皇帝担心的。
“君父面前,不可隐瞒。”张屷认真说道。皇帝微微点头,“阿屷做的对。”命张屷到侧殿歇息休整,留下丫丫细细盘问,“两拨人?形迹如何?”
丫丫笑道:“些须宵小之辈,不足为虑。”轻描淡写说了“全是江湖人士,没有武功特别高强的,要不我和小哥哥早没命了。倒是活捉了几个,都是糊涂蛋,什么也没问出来。”收人银钱,□,被雇来做事的。谁雇的他们,不知道。
皇帝脸色阴沉,命“把人送到刑部,着刑部问明了来回话。”刑部尚书于靖,一向于刑名之事极有天份,区区几个江湖人士,他不至于审问不出来吧。
交代完正事,丫丫笑嘻嘻拿出两瓶辽东佳酿,“请您喝喜酒。”沈忱、岳池今年春夏之际一前一后成了亲。岳池自是娶了江笑寒,沈忱则是娶了辽东一名世袭指挥佥事的独养女儿。
丫丫笑靥如花,皇帝神色也缓和下来,“阿嶷,坐下,在辽东这三年有什么趣事,一一讲来。”听说沈忱这媳妇是打架打出来的,一定很好玩。
“……我大哥是个热心肠,看见恶少调戏少女,哪会置之不理?”丫丫讲到这儿,忍不住一乐。沈忱那手功夫还用说,连马都不用下,轻抒猿臂抓住恶少,扔到树枝上挂着,荡来荡去,很是好看。
沈忱才打抱过不平,两个丫头带着位姑娘风风火火过来了,“表小姐,您快点,我们姑娘被个绿衣少年纠缠着不放。”沈忱那天,正好穿着一件浅绿色长袍。
姑娘兜头一鞭子打向沈忱。她性子疾恶如仇,功夫又高强,本以为这一鞭子下去,定能将纨绔子弟打落马下,好生羞辱一番。谁知那惨绿少年身手敏捷,轻飘飘闪了过去,口中笑道:“姑娘手下留情!”竟有调笑之色。生的这般美貌,可惜凶了一点点。
姑娘恼了,竟连个纨绔子弟也收拾不下!施展出看家本领,右腕连挥,手中一条银丝软鞭使了个风雨不透。重重鞭影中,惨绿少年好整以瑕,身姿洒脱,目送手挥……
皇帝倚在蹋上,笑的很舒心,“后来呢?”丫丫指指那两瓶佳酿,“后来我家便到处送请贴,到处请人喝喜酒了呀。”两人打着打着,惺惺相惜,情愫渐生,眉目传情。
姑娘姓简,闺名胜男。家中是世袭武官,九代单传。到了简胜男这一代,更是只生一女,自小拿女儿当儿子养的。简胜男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打起架来,寻常武官都不是她的对手。
皇帝又有些高兴,又觉不服气。张雱一下子有了两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丫丫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笑盈盈说道:“大哥娶了妻,阿爷乐的找不着北。二哥娶了妻,祖父专程从京城赶到辽东喝孙媳妇茶。我爹爹却不大高兴呢。”两个儿子一个归沈家,一个归岳家,没亲爹什么事儿。
皇帝微笑道:“你大哥二哥虽不跟着你爹爹姓,血脉亲情是改不了的。”说了几句家常闲话,皇帝温和看向丫丫,“阿嶷不小了,终身大事再不能拖。这次回来,朕命礼部上报所有适龄男子,务必要为你择一良配。”张雱一直没能给丫丫寻个好女婿,不能指望他。
丫丫低了一回头。“父亲,我从小长在爹娘身边,根本没见过姨娘妾侍长什么样。”再抬起头时,丫丫目光清明,“我问过自己,往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细想想,我真的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跟我娘亲一样,嫁位一心一意的夫君,平平淡淡过一生。”当然了,这人要看着顺眼,要我喜欢。
皇帝点点头,“朕知道。”所以,小九略有犹豫,这门亲事朕便替你推了。你和你娘亲一样,必要嫁位痴情专一男子。要是男人三妻四妾的,你也容不下。
“在辽东这三年,向我爹爹提过亲的颇有几位。”丫丫咬咬嘴唇,“所提的子弟,全是辽东铁骨铮铮的大好男儿。可是他们自从提亲之后…… ”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或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捕入狱,或是在战场上被人做下手脚,失了战机。
丫丫清澈的眼睛中浮上一层雾水,“父亲,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就让我,一辈子孤孤单单、干干净净的吧。”我宁可一辈子小姑独处,也不淌那个混水。一个人冷清了点,至少不会污秽难堪。难道这么逼迫我,我好好的一个人,就会愿意跟徐抒之流共夫争宠?别扯了。
“辽东之事,朕都知道。”皇帝张了张口,本想说,“你母亲说过……”话到嘴边,改了,“你爹娘说过,女孩儿家最好的成亲年龄是二十岁。阿嶷,你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挑选,旁的事,都有朕。”我还没死呢,由不得小九为所欲为。
丫丫低头玩弄衣带,“父亲,身份有没有限制?”必须要名门嫡子不成。那些名门嫡子受传统教育长大,父母家族对他有很高的期许。做他们的妻,十分不易。
名门嫡子不易嫁,名门嫡女也不易娶。大哥二哥挑了这么多年,最后娶的妻子都是长自边城、生性坦荡豁达的女子。京城的名门嫡女自幼看惯内宅各种各样的阴谋,心地很难纯净。“跟一个戴着假面具的人一起生活,真可怕。”从前每每提及娶妻,大哥二哥都避之不及。可是如今他们和妻子多么恩爱,日子多么惬意。
丫丫这话问出口,皇帝畅快的笑了,“没有,阿嶷,身份上没有限制。”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自己若是站的足够高,顾忌便会少。阿嶷你又不求男人给你名,给你利,给你地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他合你心意,足矣。身份,哼,在朕的眼中,全天下的人皆是奴才!
丫丫幽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您是真心疼我。”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只想女儿日子过的平安顺遂,至于女儿的婚姻能否为自己带来利益,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皇帝许久没见丫丫,眼下心绪越来越好,开起了玩笑,“倒不见得。若不是祖宗有遗训‘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朕没准儿拿你去和亲。”盛唐之时也有和亲的公主,本朝可没有。
丫丫眨眨大眼睛,淘气的笑道:“咱们天朝最有气节,‘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您这么勤政爱民,爱民如子,哪舍得我和亲啊。”
谢家。王十九娘越想越懊丧,实在坐不住,信步走出大花厅,在菊花丛中漫步。京城秋光最美,深秋时节,天空异常澄净高远,一阵阵秋风吹过,带来入骨的寒意。
王十九娘眼前是一簇盛开的菊花,花姿曼妙。“摘了你做饼吃!”王十九娘孩子气的恨恨想着,只觉心头一股邪火,没有消散处。
好巧不巧的,曾见过的那名美人又带着两个小丫头旎旎而来。王十九满心不悦,都怪她!若是世上没有她,自己怎会左右为难,又怎至于出言不逊,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出丑丢人?一个世家贵女有自己方才的言行,自己想想都害臊。
作者有话要说:先写到这儿,晚上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