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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生,注定是要短命的,注定会孤独至死,但君少秦却拥有那么多,有健康的身体,有深爱的女人,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这便是他们之间的差别,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他不动声色地冷冷一笑,而君少秦却正向云静好介绍他道,“这位便是贺兰可汗,忽律。”
云静好听了君少秦的话,很是一惊,君少秦曾说过,忽律是他的盟友,但既然是他的盟友,忽律却为何又与长公主勾结在一起?竟还住在长公主的牡丹园里!
她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忽律的出现不是这么简单,一旦起了这个念头,她的目光便不由望向了忽律,而忽律也正毫无避讳地看着她,但他转瞬却又收回了目光,神色自然地与君少秦相谈甚欢。
两个男人说话,她一个女人在旁边也插不上话,于是便有些无聊,偏偏君少秦又不肯放她出去逛。
此时此刻,云静好开始思念锦儿了,若锦儿在,至少还有人陪她一起无聊。
待两个男人终于结束了谈话,忽律告辞离开后,夜已经深了,云静好是又累又困,早已没个坐相,只不管不顾地托着香腮,百无聊赖地趴在桌案上昏昏欲睡。
君少秦唤她起来,她被他冷落了一晚上,此时也来了脾气,干脆耍赖,就是不肯起身。
君少秦拿她没办法,只得将她往自己背上一放,随即大步朝前,出了翠色楼。
福伯驾了马车正候在外头,云静好趴在君少秦背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很是舒服安逸,竟又不愿坐车了,只撅着嘴耍赖,“我不要坐车,坐在里面太憋闷了!”
“那你想怎样?”
“我要你背我回去!”
君少秦眉头一挑,怒了,“不行!那么远的路,若背着你走回去,明早上也别想到家!”
云静好才不管他怒不怒,只在他背上摇摇晃晃地撒泼耍赖,扯高了嗓子喊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你背,谁让你一晚上不理我来着!”
她宛如八爪鱼一般缠紧了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继续在他背上扭闹个不休,就是不下来!
这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啊!
君少秦无可奈何,只得妥协,“好了好了,你赢了,我怕了你这丫头!”
云静好在他背上得意地笑,这会儿因夜深了,街上残灯欲熄,人迹渐少,只天上一轮冰魄,清光照彻。
君少秦背着她慢慢地往城外走去,两人如民间夫妻一般说说笑笑,月华将两人的剪影映在昏暗的青石板路上,纠|缠暧|昧地绕在一起,尽管夜风萧瑟,也挡不住两人真心似焰,热情如火。
“下次可千万别逞英雄了,这次险些把小命都丢了,你也该长点儿记性了!”
云静好困死了,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又低低地唤他“少秦”。
“嗯?”君少秦应了声,只觉她娇小玲珑的身躯与自己紧密贴合,彼此的体温融在一起,暖得让人安心,仿佛所有的困扰都离得很远很远了。
云静好将脸贴在他身上,鼻尖尽是他的气息,轻轻道,“你不觉得忽律来得太过蹊跷了?”
“哪里蹊跷?”
“我在长公主的牡丹园里见过他,身为贺兰可汗,他入京后,不先入朝面圣,反住进了长公主的地方,这还不够蹊跷吗?”
君少秦没说话,目中神色莫测,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耳边便传来了云静好浅浅的呼吸,她在他背上,已睡得香甜。他忙小心地放她下来,将她抱进了马车,轻声命福伯赶马前行。
云静好像是有所察觉般在睡梦里皱眉嘟囔了几句,无意识地一挥小手,一拳打到君少秦身上,竟是力大无比,他痛呼出声,她大小姐却浑然不知,在他怀里不自觉地轻轻磨蹭,继续做她的美梦。
君少秦微微一笑,望着她舒服酣睡的模样,心都融了,倘若可以不用再回宫,便是这样一生一世也好。
待回到小院,君少秦也是累了,抱着她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他是在一股诱|人的清香中醒来的,一睁眼便看到桌上搁着热气腾腾的米粥,云静好从屋外推门进来,手里还提着烧水的铁壶,见他醒了,便一面将水倒进木盆子里,绞了帕子让他洗脸,一面笑道,“这院子里光秃秃的,一点生气也没有,我让福伯去弄了些长春回来,你一会儿帮我种上可好?”
君少秦“嗯”了一声,洗了脸,穿好了衣裳,慵然笑着将她拉进怀里,“你真的想在这儿长住?”
云静好当然想长住下来,比起皇宫里的种种限制,在这里要自然自由得多了,更何况,在这里住着,便不用去应酬他那些大小老婆,命也会长一点的!
不过,这话能说吗?
昨天,她只说喜欢这里,他便又起了疑心,这会儿她若说要长住,依着他小心眼的死板性子,还不知会怎样了!
她嘟起香唇,皱起眉头,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惜字如金的好,于是什么也没说,只端了热粥给他,甚是贤良地道,“你这几日燥得很,动不动就发脾气,我专门让福伯买了莲子回来,亲手煮了莲子粥给你,喝粥去燥,对身体好。”
君少秦接过粥碗,静静地笑,俯身,唇轻轻吻在她额上,低声道,“你若真喜欢这里,偶尔来住几日倒还使得,若要长住,却是不行,你知道的,我一刻也离不了你,总不能你一个人在这儿快|活,却把我丢在宫里独守|空房吧?”
此时,他的声音如制得极好的饴糖,缠绵,入口即化,那甜蜜的滋味却从舌尖直透到了心里。
云静好的脸上又开始发烧,竟然接不上话了,只觉他的眼眸可滴得出水,那泛出来的水光,几乎溺毙了她,令她呼吸不畅,全身都酸软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君少秦却是端了那粥碗,将整碗粥吃得一干二净,末了,望了她,柔声道,“如果你永远能为我花这心思,我便是死了,也是甘心的。”
云静好最听不得他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当下抢过空碗,“啪”地一声放下,“你吃完了吧?吃完了就去干活,哪来这么多话说!”
她扭开气红的小脸,看也不看他,急匆匆地出了屋子,却换得他嘿嘿而笑,脸上如春醉琼楼。
中午,云静好在灶房里做饭,柴火毕剥,空气里飘散着菜肉的香味,但全不是宫里精心炮制的佳肴,却只是粗粗地炒了,有农家温馨朴实的味道。
君少秦吃了早饭便出去了,也不知带回了什么,神神秘秘地藏好了,然后才跟福伯在后院里划出了一块空地,两人忙得不可开交。
云静好做好了饭,端了一盆清水出来,便正瞧见君少秦将袖子高高卷起,双手沾满了泥巴草叶,也不要福伯帮忙,竟亲自拿了花铲,翻松了泥土,将一株根须还兜着湿土的长春埋了下去,因着天热,他时不时地还要擦把汗,弄得满脸泥巴,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云静好忍住笑,朝他招手,唤了声,“你过来。”
君少秦便听话地放下花铲,走了过去,他一笑,那白的牙齿衬着脏兮兮的俊脸,对比分明,实在是好笑极了!
云静好绷了绷,仍是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君少秦皱着眉又抹了一把脸,“有这么好笑吗?”
云静好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笑得浑身颤抖像抽风一样。
见她开心,他便也开心,咧了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能逗美人一笑,也是我的荣幸,古人有彩衣娱亲,今日权当我是花脸娱妻了!”
他这样子,实在是可爱,全没了在宫里的冷酷威严,反倒越来越似一个刚娶亲的农家小子,每天就是老婆热炕,完全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可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他现在的样子,相比起他帝王的身份,她有时更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在这小院里,他们就像普通夫妻一样的生活,有说有笑,偶尔拌拌嘴,没有那些尔虞我诈的阴谋算计,任外面千秋万世,风云变幻,也不关他们的事,他们有的,只是平静的生活。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在盆里绞好了帕子,递给他,嗔道,“快洗洗吧,脏死了,洗完了先吃饭,这会儿日头正烈,长春不易栽活,等到了夜里阴凉了再栽吧。”
君少秦只是笑,擦了脸又洗干净了双手,然后帮着她将饭菜端到了院子里,主仆三人一道用了饭。
待到了夜里,他才一个人将花儿全栽完了,因云静好有不足之症,茉莉丹桂这一类的香花,一旦嗅入,便会狂咳不止,倒是这些长春,清清淡淡的,甚合她意。
忙完了,他又打了井水,洗去了一身的汗,才回了屋子,此时,云静好像是已经睡了,他俯身在她唇上烙下轻轻一吻,她微笑睁眼,竟轻抬下颌主动与他唇齿纠|缠。
难得她这般主动,君少秦极受鼓舞,欣喜若狂地脱了衣裳便钻进了被子,却见她被子下的身子竟是未着寸缕,烛光下,每一寸肌|肤都流转着蜜糖般诱|人的甘美,他呼吸一紧,哪里还忍得住,当下便将她压在了身|下,屏息攫取她的细嫩与甜美……
缠|绵过后,云静好浑身瘫软地窝在君少秦怀中,双颊酡红,温热的男子气息拂在颈间,让人很有安全感,她微笑着合上眼睛,回拥着他,指尖轻动,在他身上慢慢轻画,不停写着什么。
“在写什么?”君少秦抓住她的小手,正待追问,却忽然想起一事,忙跳下了床,胡乱穿了衣裳便跑了出去。
“你去哪儿?”
“我有件好东西,你等等……”
君少秦的声音消失在夜色中,云静好连忙起身,原想追出去看看,身上却没什么力气,双腿也有些发软,便只得放弃了,只拥着被子朝门外看。
不过一会儿,君少秦便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翠绿色的雀儿笼子,笑道,“你瞧瞧这雀儿,可聪明了,竟是听得懂人话的,你叫它啄什么,它便啄什么,这可是好东西,不过你准猜不到怎么得来的!”
“还能怎么得来的?”云静好嘟了嘟嘴,“若不是你买的,便是你偷的,总不会是你吹根毫毛变出来的吧?”
“我自然没能耐变出来,我若有能耐,就先将你变小了,好时时带在身边,一刻也不离!”
君少秦边说边找出了云静好的几根簪子,一一搁在桌上,笑道,“告诉你吧,这是我从一个老农家里换来的,原本他是不肯换的,后来我拿身上的一对和田玉坠同他换,又求了他半天,他才肯了。”
“你用一对玉坠换了这雀儿?”云静好错愕,他身上的东西,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却只换来这小小雀儿,他也太肯吃亏了!
君少秦却笑得自得,“千金难买心头欢喜,有了这雀儿,也省得你天天闷在宫里无个开心。”他说着,便将笼门打开,就见那雀儿一下子飞了出来,他便将桌上的簪子一一详加解说,末了,才坐到云静好身边,笑着吩咐道,“好雀儿,去将娘娘的海棠簪衔来!”
那雀儿在桌上踱了几步,便一下子叼起了海棠簪,飞到君少秦面前,将簪子丢到他手里,接着又乖乖地飞回了鸟笼,有趣极了。
云静好笑了两声,心底却忽然生出了一种悲凉,待明日回到宫里,自己又比这雀儿好多少?都不过是他豢养在掌心的鸟儿罢了。
她虽是这样想,但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只装着喜欢的样子,与他说笑了一阵便睡了。
只是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梦境如雾,飘渺间,她隐约见到了娘亲。
那时,她还只是躺在摇篮里的婴孩,娘亲端了蜜水来喂她,她柔嫩的小脸泛着红润,咂动着小嘴,将甜甜的蜜水舔食进去。
娘亲一双温柔慈婉的美眸望定了她,眼泪却落在她的脸上,冰凉一滴。
“阿好,你别怨娘亲狠心,要恨就恨你那禽|兽阿爹……”
“你那阿爹,我对他如此亲怜蜜爱,他又是如何回报我的?”
娘亲的笑声凄厉,“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却视我如草芥,成日家与那淫|妇鬼|混在一起,两人踩着我的脸面逍遥快|活!”
“那淫|妇是公主,我自是比不过的,但我也是清白好人家的女儿,却为何要受这等欺|辱?”
“阿好,你是娘亲怀胎十月生的,如今那淫|妇天天将你接去公主府,只怕是想将你夺了去做她的女儿,娘亲不能让她得逞,娘亲宁可让你死,也不能让她得逞……”
“你死了,便永远是娘亲的好女儿,谁也不能夺了去!”
娘亲的嗓音宛如鹰鸩戾哭,唇边还带着笑,疯狂而痛苦的笑,一边笑着一边将蜜水喂进她嘴里,她还那么小,只知蜜水香甜,却不知最亲的亲人竟要杀她!
直到喝完了整碗蜜水,她才知道难受,皱着一张小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好痛-----------”
撕心裂肺的啼哭猝然中断,云静好从梦中惊醒,骇然睁大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只觉那梦宛如惊涛骇浪,震得人心魂俱碎!
是梦,又是梦。
一次次午夜梦回,幼年景象不断重现,连带着上一辈的恩怨情仇,蔓生出一幕幕可怕的真|相,她一辈子都不愿知道的真|相!
她咬了嘴唇,脸色青白得骇人,泪水悄然涌上。
君少秦见她醒了,一个人哭得无声却难过,一时吓坏了,忙将她抱进怀里,强硬地扳起她的脸,“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云静好柔顺地被他抱着,靠在他怀里,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只觉这是世间唯一安稳庇佑之地,一时间扣紧了他的手,渐渐恢复了平静,湿着眼睛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傻丫头,梦里都是假的,醒来了就好。”君少秦笑了,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越发抱紧了她,毫无一丝缝隙地抱紧,将下颌埋入她柔顺的发髻之中,轻声道,“有我在,什么也别怕……”
黑暗里,两人静静相拥,她从他身上汲取到仅有的温暖,渐渐驱散了周身泛起的寒意。
这一刻,两人的心,无比贴近。
第二天,不管云静好愿不愿意,他们都要离开小院,回到皇宫。
拜将台已筑成,明日便是拜将的日子,君少秦有太多的事情要准备,马车一驶进皇宫,他便赶去了御书房,逍遥了两天,如今御案上的奏章只怕已堆成了山!
而云静好自然还是回到乾元殿,有宫女备好了热水侍候她沐浴更衣,她习惯性地唤了一声,“锦儿”,却没人应她,她又唤了一声,侍候她的宫女忙跪下回道,“启禀娘娘,昨儿皇后娘娘突然召见锦儿,至今未将人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传说,暴风雨前总是最宁静的,所以,在小院的生活有多温馨,回宫后的暴风雨就有多凶猛,明天就是拜将的日子了,君少秦要知道被云静好女扮男装耍了一回,还真不知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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