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何处安(一)

山荷有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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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城外汾沽河边。

    不明倚靠在一棵光秃秃的巨大老树根上,对着不远处河边的一人道:“逾嶙兄这么些日子东躲西藏的,可着实是委屈了。”

    “我又有什么办法?若是被妁川那家伙知道我也被冥事府炒了那还得了?”

    逾嶙坐在河边一块石块之上对着一堆燃得旺盛的柴火伸手取暖,无奈继续道:“她不拿这个事笑我个一年半载的我就跟你姓!”

    逾嶙搓手哈气间又想起似乎自己并不了解不明,假装无意问道:“诶?你来长笙酒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你姓什么,到底是何来历?”

    不明本抱臂在一旁无所事事,听逾嶙故意这般问,抬眸看了一眼他,嘴角不禁扬起笑来,他明明走过去拍肩,同样坐了下来,不紧不慢道:“妁川不是说我来路不明吗?我也正巧了赶着叫这么个名儿,至于这姓嘛,倒还真没有,要不你们给我取个?”

    逾嶙哈哈大笑起来:“姓名不过是个区别人的称谓罢了,冥界中冥灵籍皆无姓,毕竟是冥野之上吸收灵气而生,没有所谓父母的,自然就没有姓。”

    “鬼君尘御呢?”

    “他自然有姓,冥界中分冥灵籍与冥鬼籍,前者是冥界自生之魂魄,后者嘛是人死后化为鬼灵的魂魄。人嘛,都是很注重宗族家世的,姓自然必不可少,而冥灵嘛,就觉得无所谓这些了。”

    “但这两种冥籍呢,也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毕竟都是靠自己的天赋和修炼。所以人家既然被称为鬼君自然也是有道理的,有自己的能耐。”

    逾嶙慢慢解释着,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是询问不明来着。他想着自己第一次见到不明,并非是在不明到长笙酒馆找茬之时,而是这之前,自己在青州城外遭受众恶鬼袭击之时。

    火焰越燃越高,河水声清澈入耳,而这时从不远密林内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

    “妁川?”不明皱眉问。

    “不是。”

    “这声音?”

    “不是不是。”

    “我去看看。”

    不明也不顾逾嶙的阻拦,起身往密林中去。

    逾嶙也不知该怎么躲,转眼就往河里跳。

    密林内。

    “你……在干什么……”不明无奈扶额,后悔没听逾嶙的话跑来。

    妁川蹲着地上,一个一个查看翻覆地上已经腐烂尸体。见不明跑来,微微皱眉表示不满,以为以自己的灵声而出,定也能叫些有用之人来。

    但眼下看来却只有不明来了,之好对着捂住鼻子不忍直视坑里的一堆烂肉,催道:“你来都来了,快下来帮我看看,哪个是宋洝君的尸身。”

    “宋洝君是谁……还有……你不觉得臭吗?”不明简直是不忍直视。

    “现在还算好的,毕竟已经入冬了没什么虫子……”

    “你以前也这样吗?”

    “以前……”妁川回想着,道:“如果他钱给得多,我就会接。”

    “……这是不是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明走过去把她从死人坑里捞起来,然后又将自己的手往她衣服上擦。

    “你干什么?我还没找到呢。”妁川不明白。

    “你别找了,我以后陪你赚钱,这脏活累活咱不接。”不明实在是觉得于心不忍。

    妁川狐疑得把不明盯着,半笑不笑道:“你怎么了?心疼了?”

    不明歪着头看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太给她脸了,一巴掌又给她推回死人坑里去,然后慢慢蹲了下来,支着头道:“你快找,找到了回去。”

    一屁股栽到坑里的妁川:?

    算了,求他不如求菩萨,妁川心想,又去起身去翻看。

    “喂!”不明在坑上喊她。

    “干嘛?”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你要生在这世间,做什么事情不要钱?”

    “但是你又是开店又是赚代购又是……翻死人的,你不累吗?”不明问。

    妁川顾不得回头,使劲去扯被一具壮汉压住的另一具尸身,费力道:“你不懂,有些东西是执念。”

    比如仙籍,修炼了两万年一朝说没就没,谁甘心?

    “你对钱的执念?不对吧,钱虽然重要,但是呢,不过也是身外之物,你这么要死要活地赚钱,是想用钱干一些事情才对。”不明认真分析着。

    妁川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东西越来越不简单,但也要瞒着道:“用钱享受呗!”

    “你想回冥事府吧?我听逾嶙说的。”不明看妁川看他便回了个假笑。

    “这有啥,谁不想去冥事府?有俸禄拿,而且还能共修灵力,多好的事。”妁川赶紧转过头插着腰,生怕不明脱口说出她回冥事府的目的。

    “不明。”妁川语气严肃。

    “你到底是谁?”

    不明偏头看着妁川的背影,心中也却毫无波澜。

    “冥界大佬咯,你那点小九九还能瞒得住谁?随便炸你两句就出来了。”

    妁川满脸疑惑:冥界大佬???这家伙不会知道我是天界的奸细吧?这话感觉像是知道点什么似的。

    “你知道什么?”妁川小心开口。

    “我什么都知道。”

    “比如说?”

    “你去冥事府的目的。”

    不明笑得让妁川心里砰砰直跳,磕磕巴巴道:“我……我我……去冥事府什么目的?”

    “去——”不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往树上丢去,逾嶙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哈哈……哈哈哈……好巧啊二位哈哈哈哈……”逾嶙用小扇捂着半张脸,尴尬到语无伦次:“今晚的月亮好刺眼啊……”

    妁川见逾嶙一副很是不巧的表情,叉腰质问:“你什么意思?我用灵声传了那么久你为什么不现身?”

    “我……我……”逾嶙脑子飞快旋转找着理由:“我……我净身去了,许多日子没有洗身子了太难受了!”

    还未等妁川接下句,不明一手搭上逾嶙的肩膀,道:“逾嶙兄何故又回来了?”

    “我……”逾嶙无奈:“还不是怕她又乱用我名义唤灵拖物,到时候全来找我补灵,我怕要我狗命,还是自己亲自来好了。”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妁川每次接这种想要保留自己尸身寻自己尸身的活儿总会以逾嶙的名义传灵让最近的冥界中人来帮忙托运,而这东西是个有名有姓的冥鬼都不愿意做,只有那种有意识小灵小怪会做,而这些东西拿钱打发不了,得用灵气灵力什么的雇,而一般一只小灵怪所有之力小到微乎其微,所以都是一群而行动,这要拿灵力给他们,得拿自己大半的灵,那得修养多久?所以大半的还是会愿意自己动手。

    “有些意思,着实委屈了。”不明安慰着。

    逾嶙满脸不怀好意的笑,道:“不明兄不用心疼我,你既然留在了长笙酒馆,这活儿你也是迟早要做的。”

    “我?我可是冥界大佬,使不得使不得。”不明看了一眼坑中的一切,觉得不堪入目,赶紧摇头。

    “使不得你就给我滚,不要留在我店里!”妁川吼道。

    逾嶙瘪了瘪嘴,对不明道:“看吧,谁还不是个大佬了,我堂堂冥界冥六君还不是得给她打杂?”

    “冥六君?哎哟!不是被炒了吗?”妁川阴阳怪气赶紧插话道。

    逾嶙听她这么一说,惊得一个踉跄,瞪大眼睛看了看坑里得意洋洋的妁川,又狐疑地看了不明。

    不明赶紧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泄露的。

    “就是不明说的。”妁川叹气道:“唉!什么好兄弟,表面一套表面一套!”

    不明也同样一个踉跄,心中不免觉得这女人真狠,对逾嶙解释道:“逾嶙兄,我们的关系!我会出卖你吗?”

    “以前妁川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把我卖给温钦子做了半个月苦力……”

    不明:……

    “这能一样吗!我那次不过是没钱,店里又不能不打理!让你免费在他店里白吃白喝半个月还要不得?”妁川发声表示委屈。

    逾嶙无奈:“好好好,你都有理。”

    “逾嶙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不明使劲暗示。

    “唉……”逾嶙叹了口气,用小扇扶额,道:“我知道定不是你说的,她今日去了冥事府,八成是珩杏那个大嘴巴子说的。”

    妁川不满:“你瞎说什么呢!我们珩杏姐姐花容月貌樱桃小嘴,你给我小心点说话!”

    “我这是比喻,你说珩杏那家伙话不多吗?嘴巴不大吗?你不是也总说她话痨子吗?”

    妁川点点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是自己的姐妹儿只有自己能说,别人不行!谁还不护犊子?

    “我不管,你不准说她。”

    “她不就是答应你若是你找到老九宋洝那大高个的尸身就把她所有积蓄给你吗?”

    不明插嘴:“是吗?我还以为她这般真是以因为她们姐妹情深呢。”

    妁川:……

    逾嶙看妁川明显脸黑了,赶紧将小扇插回腰间,一跃到了坑里,道:“好了好了,不拿你玩笑了,陪你一起找。”

    “这还差不多。”

    妁川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同样跃至坑中的不明,不免又心中好奇,问道:“你们俩关系这般好,是不是在许久前就认识?”

    “你才发现?”不明道。

    妁川:……

    “我该一早就发现吗?”

    “不该吗?”不明摇摇头,道:“就你这智商,怕是丢了脑子,魂魄不全傻的。”

    不明这话刚落似乎心中一怔,逾嶙也是一怔,手中动作停止看向他。

    “抱歉……”不明不禁脱口道。

    妁川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本就习惯了他与逾嶙这般行事说话,嘴毒却也会做实事,但还是第一次听他道歉,不免懵了去。她打破尴尬,笑道:“哈哈哈哈你还会说人话呢,我以为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逾嶙也不插话,又继续埋头翻看着。

    不明也沉默了弯下身子去一个一个翻看。

    “诶?你们为何一下子安静下来?还没回答呢,什么时候认识的,有什么预谋?”妁川道。

    “哪有什么预谋。”逾嶙嘟囔着。

    不过是许久之前冥王派逾嶙到青州城收几只逃出冥界地狱的恶鬼,却无奈恶鬼狡猾,下了个套让逾嶙一时破不开,而游离世间寻人讨债的不明刚好路过,为逾嶙解了围又多聊了两句喝多了两杯。拿不明的话来说就是男人的友谊就是如此简单,两人爱好喝酒就把除了白津之外的好酒佳酿喝了个便还不醉,两人就觉得惺惺相惜难逢知己了。不明那个时候对逾嶙只说是遭了冤要讨债去但还未寻着人,待寻到了定要再和他一较高下。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别人好都是因为什么琴棋书画刀剑功法,你们却是酗酒,真是受不了。”

    妁川摆了摆头,觉得无奈,心中全是尘御那一身白衣不染子入棋盘的清雅身姿。

    “诶,这是宋洝君吗?”逾嶙刨开一人,然后是一张血糊糊的脸。

    妁川与不明闻声去看。

    “这……这怎么还死不瞑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