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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以沫白眼一翻,当真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态来,“我这是在思考一件关乎人生的顶大顶大的大事!”
饭饭转过俊逸的脸,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来,“思考方才强吻我之事?”
“咳……”商以沫呛住了,表情变幻莫测,相当复杂。
高长雪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拉着叶也后退几步,未免殃及无辜。
商以沫张口结舌,想了许久,最后磕磕绊绊道,“我……我那是……我怎么知道……”
饭饭凉凉地道了个“哦。”然后指尖微弯托腮,微笑道,“莫不是以沫想做这个动作想了很久?”
商以沫语塞,难道她真的肖想饭饭很久了?所以方才忍不住的付诸行动了?原来她的心思龌龊到这个地步了?虽然她散漫偷懒惯了,很多事
情顺其自然也懒得动脑筋,但这事儿她必须好好思考一番,仔仔细细的思考一番。
“那你当时为何泪水盈眶?”商以沫撇嘴,目光如炬。
饭饭嘴角居然溢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来,“我也不知道。”
理所当然的悲伤溢满心口,泪水不知不觉落了下来,连它自己都未曾发觉,更何况知晓原因呢。
地底突然剧烈摇晃,紧接着升腾起一股浓雾,无数以水幻化成的箭矢自四面八方射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箭矢水网。
饭饭突然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黑芒自她周身升腾起。它的这一下力度太大,以至于商以沫被晃得头晕目眩,脸上忽有什么东西溅落,她下
意识的伸手摸了摸,什么东西都未有。余光之处,只见它原本带伤的手臂又增新伤,无色的血液自它手臂蔓延开来,然后又迅速的化作点点
玄光,销声匿迹。
饭饭连眉也未皱一下,手一伸,凝气为剑,反身不知连挡了多少箭矢。
“哗”的一声,水幕破出了一个大洞,水流湍湍的疾速破口流出,商以沫转眼,饭饭面容越发难看,避水术不是被破坏的,而是饭饭伤重无
法维持了。
她双手合十,接连着变幻了几个手势,匆匆道,“大家快从这里出去。”
心惊胆颤、匆匆忙忙自洞穴之中闯了出来,眼前一阵光亮过后,便出现了一个传送阵。四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踏了上去。
入眼一片辽阔,远处矗立的巨石之上龙飞凤舞的刻着——古月山,三个大字。
漆黑的天幕上,太阳与月亮共存,皎洁而明亮。古月山笼罩在奇异的光辉下,显得神秘而诡谲。往下望去,它陡峭的山壁屹立在一片水域之
上,又显得高岸而圣洁。
商以沫讶然,古月山与别的山不同,它被嶙峋怪石层层包围,重重叠起,自下而上爬满了各异植株,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将古月山托起。而古
月山本身也极具特色,像是一面镜子,一面女子梳妆用的雕花古镜,外沿盛放着美丽的蔷薇花,内置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圣洁异常。
“小主?”
百湄生疑惑的声音顿起,商以沫讶然一回头,眨了眨眼睛,不敢确定道,“小湄?”
月下孤星自一旁的石块后走了出来,“你们也到这里了。”
“奶奶个熊!孤星,你们也是从养心殿来的?”叶也泄了警惕,放松了心情道。暗自唾弃了自己几下,他怎么也跟着草木皆兵了起来。
月下孤星摇头,“我们是被未央宫内的传送阵带过来的。”
高长雪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白茵到底何方神圣,她是怎么做到的?”将整座皇宫全部设下如此大的埋伏,这简直超出了人类该有的能力。
月下孤星走近饭饭,思虑片刻道,“你觉得呢?”他能察觉出饭饭的气息不稳,想来他们遇上的麻烦要比他与百湄生更加艰险。
饭饭额头挂着两滴冷汗,呼吸有些急促,它暗自压下不适,出声道,“这个结界非白茵所创造却是她启动的,她的目的应当是困住我们。”
月下孤星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事有蹊跷。即便有长巫珠帮忙,也断然创造不出这样的一个阵法来。”
“阵法?什么阵法?”商以沫迟疑道,“方才我们经历的所有惊险都是一个阵法内的?”
饭饭转身,墨色的衣袍被山风带起,松垮的发丝被风吹起一个撩人的弧度,身后是陡峭入云的古月山脉,头顶日月相辉映,它苍白的脸在日
月的清辉下,儒雅又柔和,有一种奇妙的好看。清风入广袖,仿若它单薄的身子笼罩了整片天地。
百湄生心一颤,是了,这样的它如当年的审判神君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得,只是当年的神君比它显得更加成熟,气质更加深沉,那种
属于成千上万年沉淀下来的、只有上古神明才会拥有的气质。
“六和诀中最简单的一个术法。”饭饭皱眉道,“虽是最简单的通同阵,对于我们来讲,没那么容易闯。”
“何为通同阵?”
高长雪眼中闪烁焦虑,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六和诀似乎是神法,而且还是上古审判神所使用的一个术法,这样的一个术法怎么会出现在人
世间?
“此阵连通了过去与现在,它把天桐国过去所创下的基业点点滴滴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展示在了我们眼前,比如之前雪垚国的秘辛,再如星蕴
国的秘辛,还有此时此刻显示在我们眼前古月医国的遗址。”
“既然只是连通了过去与现在,为何此阵会如此凶险?”商以沫头皮有些发麻,本来百湄生与月下孤星未有掉下来,或许还能完好的回去几
个,如今大家都在这里,一步走错,就是全军覆没。
“开启阵法的人居心叵测,通同阵的构造被启阵之人所影响,成了凶阵。”饭饭气定神闲,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身处为难之中。
“可有破阵之法?”月下孤星远望天际,诡异的日月同升之相让人心生畏忌。
饭饭神色变了几变,片刻道,“不知。”
脑海中似有什么要破茧而出,可即将想通的事情又闪过晦暗的光芒,它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这件事情是什么呢?
商以沫眼中映照着闪亮的光束,是天幕上莫测的清辉,饭饭抬头,对着的就是这么一双眼睛,真是漂亮,就像六和神殿前最美的那条星河。
饭饭分神的如此想着,却猛然讶异,六和神殿是什么地方?
商以沫指着古月山,问道,“咱们过去看看,如何?”
高长雪睨了一眼高耸的山脉,然后道,“以沫,从这座山到那座山上去,这是一件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
瞧瞧对面古月山雾霭浓重还高耸入云,他们站立的这座巨山与对面的古月山隔了一片湍湍的河流,隔了一片湍湍的河流也就罢了,底下还有
各类大山小山巨石怪物。远望感觉古月山距离他们挺近,仿佛咫尺之遥,实际上,远了个岂止十万八千里!
“施个法估计……好像也不大能过去……”商以沫想了想自己那半吊子的术法,有些泄气。
泄气的商以沫有些疲惫的坐到了地上,从高长雪的包袱中悄悄拿出一块干饼,吃的很欢乐。反正过不去,不如先饱餐一顿。
饭饭的目光停留在了商以沫身上,良久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来,“这里大致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大家先休息吧。”
叶也道,“此山灵气充沛,不知能不能长出能吃的果子来。”
饭饭愣了愣,将叶也的话自脑中转了一圈,沉吟了一瞬,然后道,“大致是有的。”
叶也决定道,“老子去找找。”
这里有三个人,高长雪与月下孤星和他必然都是要吃饭的,商以沫偶尔也会吃些。再加上此番路途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是个头,随身吃食也成
了一个难题。
百湄生理了理行装,抬头道,“我与叶也一道去。”
饭饭手臂上并排的三枚银针她自是一眼便发现了,大家都未说,想必是饭饭不愿治疗或者无法治疗才未能拔出。但愿这里有她所需的草药供
她采取。
众人席地而坐,却见饭饭孤身一人站在巨石之上,略显孱弱的背影说不出的萧瑟。
商以沫缓缓抿起唇,心口不知为何有些隐隐作痛,她起身,爬上那块最大的巨石,出声道,“怎么了?”
饭饭未答,幽深的眸子深深凝望着古月山,眸光参杂着许多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伸手,忽然紧紧的将饭饭抱住,心底的恐慌油然而生。
饭饭转身,轻轻回抱住她颤抖的身子,柔声安慰道,“怎么了?”
怎么了?
它那种类似于诀别的眼神,怎么能不令人害怕。
她摇摇头,垂了眼眸,“没什么。”
饭饭眉间略微蹙起,却柔了神情,“以沫,你要坚强。”
她猛然抬头,“……饭饭?”
饭饭眉目染上了温柔的笑意,指尖勾起她耳畔的一缕乌发,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如果你的未来没有我,你也要和从前一样,无忧无虑的
活下去。”
慌乱的心一瞬间化作死寂,商以沫趔趄的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道,“饭饭,你在和我诀别?”
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
“以沫,如果我们之间没有缘分或许更好。”
商以沫摇头,“既然上天让我遇上你,那便说明了我们之间定然是有不可分割的羁绊。我没说后悔,你怎么能一意孤行的将它斩断!”
饭饭按住商以沫的肩膀,语气冷静,“这个阵法很怪,它不是普通人能够布下的,即便白茵能够通过特殊的方法启动它,但是它的根本不会
改变。”
心很疼,疼到令人窒息,不知道原因也不明白为何这样的疼,这样的殇。早就猜到饭饭要离开她了,明明一早就知道,为何临到眼前会感到
这样的心殇?
“六和诀?就因为是六和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滑落眼眶,“是九重天上神明留下的阵法?你认为这个阵法与你有关?”商以沫抽
泣几声,口不择言起来,“饭饭,你是认为自己就是那位神明还是认为自己是那位神明的坐骑?或者*物?”
饭饭静静的凝望着她又哭又笑、又怒又悲的表情,缓缓皱起的眉头。微凉的指尖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而她左眼下的那颗淡紫睡莲泪痣被泪水
洗涤的栩栩如生,欲滴欲泣的诡异。
它圆润的指尖停在那泪痣上,拇指温柔的划过,它道,“紫色,当真与你相配。”
她急忙握住将要离开她脸庞的手,“……饭饭。”沉默了一瞬,“……我。”
饭饭眼中依旧带笑,“我不知自己的身份,但我似乎想起了如何布下此阵的方法。”
一直都觉得饭饭笑起来很动人,能将人冰冷的心温暖进心坎里。起码对她笑的时候,纯粹的毫无杂质。
它是个能将笑意笑进眼底的人。可是现在看来,太暖的笑意有的时候是最残忍的利刃,在三言两语中撕裂人的魂魄,碾碎心口处的那颗心。
“所以……你要单独行动是吗?”
饭饭抬首,望向日月交际的地方,“只有破了这个阵法才能真相大白。”
斑驳的记忆似乎充满了苦水,但它必须找回来,因为,它的直觉告诉它,以沫与它消散的魂魄还有记忆有关。
商以沫却摇头,暗淡了神色,“不要去找回丢失的记忆,不要去找回……你答应我……求求你……不要去找回……”腿有些发软,她要站不
住了。
找回了那些记忆,饭饭定然就不是饭饭了,她会失去它的,一定会的!
商以沫还未反应过来,剧烈的强光便模糊了她的视线,紧接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饭饭跃下了巨石。踏进了那无底的悬崖之下。
人生总会发生许多意外,甚至还有令人来不及思考的选择。商以沫想,如果能把时间倒回去,她或许会选择错过饭饭。
已经被碾碎的记忆她从未想过要去寻回,无意中救出饭饭也不过循着自己的心意想给它一具完整的身体救它出苦海罢了。
因果循环。
只是这一切不知是个恶性循环还是个良性循环,她帮它寻回了魂魄,却渐渐地也寻回了自己最不愿记起的回忆,并且还搭上了一个黑暗的囚
笼。
饭饭啊,如果以以沫的性命为代价,你还愿意寻回你的记忆吗?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犯下弑神这样天理难容的罪孽,但隐约能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司命留给她的一句话:欠下的债,迟早都是要还的。
或许饭饭就是她前生的债主,此生,她需搭上她所有的一切,来偿还她前世对它所犯下的罪孽。
古月山顶处发出一阵微弱柔和的光亮,商以沫头也不回的跟着饭饭跳下了悬崖。是生是死怎样都好,她只想跟着饭饭,待在它身边,她便能
安心些。
高长雪目瞪口呆了好半天才愣愣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好端端的跳崖?”
月下孤星行至饭饭与商以沫所立的巨石之上,往崖下望去,一片安宁,眉宇间突爬上苍凉。
“明是浮生客,为何惹尘缘?”
满含疑惑的话语消散在巨石之上,随着山风飘向遥远的天际。
高长雪满目满心都是饭饭与商以沫最后双双跃下悬崖的身影,怔仲了片刻方才问道,“什么意思?”
浮生?尘缘?
月下孤星叹息一声,并不作答。
那个传送光圈一次只够两人进入,如今他们便是想去帮忙,怕也是有心而余力不足。但愿饭饭能护住以沫,并且破除阵法,还王城一个安宁
。
高长雪脑中灵光一现,惊叫道,“我好像从哪本书籍的介绍中看到过,通同阵内有个传送光圈一次只够两人进入。方才我们都没有发现,原
来在崖底。”
月下孤星略微松了神情,“既然他们去了,我们也只有祈祷他们相安无事的份了。”
高长雪抿唇,原地踏了几步,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办法能够确定他们的安全呢?”
如果以沫他们最终没能解开此阵,他们就得被这个阵困住一辈子,后无门前无路。
月下孤星眸光一沉,“如果那个传送光圈再次出现,便说明饭饭与以沫都遇险了,并且已经死亡。”
“也就是说,传送光圈一次只能进入两人,待前边两人遇险死亡过后,它会再次出现,是吗?”真是令人恐惧的死亡循环。
这种生死一线间的滋味如今算是尝了一个彻底,高长雪心里咯哒一下,头皮渐渐发紧,心底顿生恐慌。
“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
暮色初起的时候,洛之音带着安详踏上了城楼——那层已被封印了百年的顶楼一片沉寂。
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里边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寒冰制成的*,寂寥的、苍凉的摆在屋子中央。缓缓的推开窗,从这个位置远望而去,
白城一览无遗的呈现在他们眼前。
安详神色略带忧虑,在自家公子身后来回踱步,即便这样也不能静下他那颗慌张乱跳的心。
“安详。”洛之音突然开口。
“公子。”
“米米与雪深,近来……可安好?”
“米米姑娘一直待在房内未曾踏出一步,只偶尔出入厨房。雪深小公子亦是。”
灰暗的云层重重叠起,他眸光微闪,苦笑道,“真是糟糕,咱们快被包围了。”
城外妖兽的身影密密麻麻,即便离得这样远,那一张张血盆大口却犹如近在眼前。
安详全身都在颤抖,突然跪了下去,“公子,请您三思。”这层楼本是禁忌,不到万不得已,公子绝对不会破开封印上来。
“安详,我是白城的城主。百姓受苦,我这里也会痛。”他指着自己的心口,眉目却是那样的恬淡,“外边的那群人势必要攻破我的结界,
我必须在这层结界破开之前,加持它的封印。”
“公子,那您会如何?”安详眼眶不断溢出眼泪,“那您会如何啊?”
洛之音嫣红的唇色晶莹剔透,脸色却如纸般苍白,“在我力量衰竭之前,他们如果能赶回来的话……”
安详心如刀绞,插言道,“若是他们未能赶回来呢?”
洛之音抬手,轻轻抚摸着安详的头顶,平静道,“那么,这便是我的命。”
白城外围,在无数妖兽的簇拥下,站立着几个人,他们身着盔甲,刀削斧刻般的面目皆是肃清死寂,沉重的眸光中染着绝望与哀戚。
“殿下,白城的结界不如黍城牢固,先攻下白城方为上策。”
年轻的太子殿下指尖托额,垂下的眼眸中饱含了绝望与悲戚。天桐国,就要毁在这些怪物的手里了,这让他何等的不甘心!
何等的不甘!
“殿下,如果咱们继续不行动拖延攻城的时间,这些怪物第一个吃掉的人将会是咱们!”
年老的将军眉目惨淡,在那眼角的皱纹里刻印了无数化不开的沉痛,先辈打下的江山,一朝之间毁于一旦。他眼中满是挣扎,却只能束手无
策。
“一旦下令攻城,再一次的亲眼看着这群怪物屠杀城池,看着那些老少妇孺皆入它们之口吗?”
太子殿下语气清冷淡漠,有力的拳头打向一旁苍天巨树的枝干上,满手鲜血却丝毫不感任何疼痛。这些日子,自西向南,多少的城池因这些
怪物被屠杀的满城疮痍。多少的百姓流离失所、死于非命,又有多少的百姓被怪物蚕食殆尽。
天桐国一百零八座城池,如今仅剩三十余座,若不是在黍城白城这里遇上了桎梏,再过几日,世上便无天桐国了吧。
“殿下,倘若我们不如此做,王城便保不住了啊。”
太子殿下沉沉叹息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就算我们完成那个女魔头交代的任务又如何?难道我们便能解脱了?王城便能保住了?”他惨烈
的大笑,“魔头只会将王城整改的面目全非,她要打造的不是一个王国,而是一个人间地狱!”
“殿下!”
众人纷纷呼喊他们的太子殿下,声音嘶哑,面目黯淡。如果能一死解脱,他们愿意一死,与其承着背叛国门不如以死谢罪。可惜生无门死无
路,无论他们如何赴死,最后都会完好无损的重生回来。星蕴国的长巫珠竟有如此大的力量,那为何当年还会败在天桐国的手里?
天桐国的创世帝皇当年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将混乱的六国统一,使得山河永寂?
“锦尘呢?三皇子呢?”太子忽然惊呼,“他不会还在养心殿?”
“三殿下无碍,只是被困在了养心殿。”一旁的军师虽不明太子的用意,却也立马出列回道。
太子缓了缓心,仿若一块大石尘埃落定,“他无事便好。”倘若他今后出了什么事,还有锦尘在皇都,他一定有办法将王城恢复原貌。
“太子,三殿下的情况……您也晓得,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很难说。”将军头疼的抚额,心中全是叹息。
若是三殿下是个正常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怪人,说他痴傻也不算,说他装傻亦不是,那样古里古怪的人给人的感觉不太像人。
走在三殿下的跟前仿若自己入坠了阿鼻地狱,那种令人深刻的绝望与凄凉一辈子都难忘。那是一种自心底而生的忌惮与敬畏。
太子死寂许久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极浅的微笑,“不,他一定会好好的,然后带着救兵来解百姓于水火之中。”
看着众将士脸上露出的惨淡凄惶的笑意,他突然道,“可记得藏书阁门口巨石上刻印着的那句预言?”
众人晦暗的眼眸中微微透出一丝光亮。
被救出的国师拖着伤重的身体低低道,“传说,那是帝皇亲手刻下的。”
太子点头,“当初不以为然,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即便预言匪夷所思,我们也不得不相信了。”
创世帝皇早就料到百年过后必有动乱崛起,可他既然知晓必有大劫落至,为何不留下破解之法?
地面突然一阵摇晃,苍天巨树因地脉不稳整棵倾倒了出来,裸露出那硕大的根须。众人只见原本白光围绕的白城突然拔地而起三座围墙,里
三层外三层将城池密密的包围了起来。
“报……自北向东的所有城池拔地而起三座围墙,并且顿生荆棘丛林。”
众人突然心生欢喜,太子立马询问来报的小将,“当真?”
“是。”小将灰暗的面目亦是神采奕奕起来。
太子重重呼出一口气,太好了,余下的城池都能保住了,无论这群怪物有多厉害,也断然撞不开这样牢固的结界。
只不过……
那施展术法的人,到底能坚持多久?
“传令下去,所有人待机,没本殿下的指令一律不得擅动。违令者,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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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内一片祥和。
城主府内,洛之音孱弱的身体被钉在五芒星的阵法之中,鲜红的血自心口缓缓溢出,他闭上自己的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脑中忽闪过高长雪活泼的身影,他唇角微微勾起,然后渐渐陷入沉睡。
雪深与米米匆匆忙忙赶到城主府时,愣是呆在了洛之音的房门前,里边设了阵法,他们不敢随意入内。
洛之音和衣静静的安睡在寒冰层层的五芒星阵内,依旧是白衣黑发,那张凄美的面容苍白万分,唇色却是那样的嫣红,心口处缓缓溢出的鲜
血仿若二月红梅落在他胸口,衬的他是那样的美好而凄艳。
他为了所有活着的百姓以生命献祭,直到心血耗尽,永归虚无。
雪深手里一共存留了三封信。一封饭饭留下的,一封哥哥留下的,一封洛之音留下的。
洛之音让他随时留意米米的动向,他回头望向米米苍白而无助的神色,不明洛之音的用意。信中说明了米米特殊的体质,因而绝对不能出现
在他施下的结界旁,不然结界破灭,天桐亡矣。但却又表明绝对不能因为这个原因便囚禁米米的自由,一切还得遵循米米自己的意愿做事。
雪深稚嫩的脸庞满是肃清,如此一来米米很有可能会冒然破开结界的封印。他不明白,为何不能直接向米米点名她存在的危险与未知呢?
雪深沉思片刻,决定先履行哥哥信中交代的,他轻声叹了一口气,转身即走。
米米双手捂脸,满脸泪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转头看向不远处安详的身影,喃喃道,“为什么?”
安详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可怖异常,米米吓得惊叫一声,随后陷入更死的寂静。
“为什么?为了活着的百姓啊。”安详的表情又哭又笑,很是怪异,“你知道将祭祀用的星坠柱刺入心口的感觉么?”
米米泪已决堤,想要嘶喊,却疼的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
雪深联合白城内的三大护法将城内的百姓全部疏通躲避进地底的避难所,以防洛之音一旦出事结界的封印崩塌。
他小小的身影行色匆匆的奔波在各个地方,疲惫的神情偶有流露便立马收回了眼底深处。
洛之音陷入沉睡,米米又是女流,如今唯一能承担起所有城池守卫的人,唯有他了……
如果他懦弱不前,还有谁能护住这人类的天下不被妖兽所玷污?疲惫的闭上眼,眼前尽是血茫茫的一片,到处都是人的尸骸,还有亲人的白
骨……
“城主,命令已颁发,可还有新的指示?”城内的小将跪在底下恭敬禀报,雪深深深的吸一口气,猛然睁眼。
“城外可有动静?”
“未有。”
“下去吧。”
小将并未起身,欲言又止,背脊挺立,目光如炬。
雪深眼神微变,冷了神色,“还有何事?”
“洛城主……在何处?”
雪深眉目行间凝了一层冰霜,“洛城主自是想办法加固城中结界。”
小将低头,连声谢恩,退了下去。
雪深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一堆烂摊子都丢给他了啊,要是哥哥在这里就好了。咬了咬牙,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第三封信拆开了来——这
封是饭饭留下的。
白纸黑字映入眼帘,漆黑的瞳孔一缩,内心深处的恐惧一涌而出,他失措的将信纸收起,放到烛火中燃烧殆尽……
夜幕终归降临,他倚在*畔,眼神无神的凝望着幽深的夜。
从前他就不喜欢黑夜,也不喜欢月亮。在夜晚仰望天际,漆黑深邃的天仿若一个无边的盒子,而那微弱的月光就如一个虚空的漏洞,这样的
感觉,就像他被命运的枷锁锁进了一个盒子内,可怖而凄惶。
米米静静的望着雪深布满血丝的双目,恐惧的退了几步,顾不得一切,惊慌失措的跑出了城主府。
暗沉沉的天强压了下来,耳际旁响彻着妖兽的吼叫,她身一缩,将自己禁锢在一个角落内,泣不成声。
她好冷,好害怕,好孤寂,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他们人人都露着绝望而可怖的面容,他们手拿钝器,战战兢兢的盯着路过身边的每个
人,似乎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坏蛋,都是要杀死自己的凶手。
脑子逐渐浑浑噩噩起来,也不知自己是否睡着了。
待有知觉时,睁眼一看,是白暖风,他还是穿着那一身寒酸的书生服,满口的知乎者也。
月光自他身后照射下来,将他衬在淡淡的白雾里,显得似真似幻。她看不大清他的面容,也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只是月光将他的下巴勾勒出
了一个无比诡异的轮廓。
但是她却无比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白暖风。她能感受到他无奈、怜惜、不解的目光。
“呆子?”
她听到自己开了口,声音很弱还带着丝沙哑。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白暖风轻柔的声音今夜尤显的醉人,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知到他此刻是在笑。
“你回来了?”她勾起唇角,眼中泪光闪烁,“我后悔了呆子,那日我不该放你回王城的,你不该回白府那个牢笼里去。”
白暖风的身影微微一顿,然后笑道,“我的傻米米在说什么呢。”他微微蹲下身,怜惜的抚摸着她的额头,“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在夜幕底下奔跑,“米米,你看过雾凇么?”
“雾凇?”
“是的,雾凇。”
“没有,那是什么东西?”
“等等你就知道啦。”
穿过漆黑的丛林,越过一块巨石,钻过一个山洞,入眼的是白茫茫的一片。
米米睁大了眼睛,惊呼,“天啦!这就是雾凇?太美啦。”
眼前有一条河流,不,准确的来说是冰面,看起来坚硬透亮无比。
冰面的两旁种植着大大小小,树形体特的树。最美的是那垂柳,上边挂满了洁白晶莹的霜花,偶尔风儿吹拂便见银丝闪烁,美的犹如被尘世
遗忘的仙境。
“白苍苍的一片,不觉得有些寂寥?”
米米眉目带笑,“不寂寥,很美。”
白暖风冰凉的指尖勾了勾她的鼻翼,笑道,“傻米米,我要走了。”
米米眼带疑惑,“走?走哪里去?干嘛要走?”
他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淡的仿若如隔桑田,“自然是要回我本该呆的地方啦。”他点点她的眉心,“我本不该回来打扰你的,可是,我果
然还是不甘心啊。”他声音温和,带着他一贯的轻柔,“米米,这个世界朝前看就是未来,朝后看就是回忆。从某个地方取下一块就是一段
故事,我们的相遇只是这段故事很小的一部分。记住此时此刻的欢乐,要勇敢,要坚强,要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我的傻米米总有一天会
破茧而出,展翅飞翔。”
白暖风熟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难不成,她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雪深小小的身影推门进来,满目是待发的怒气,“在这个节骨眼上乱跑出去很危险,你明白吗?”
米米瑟缩了一下身子。
不是梦,她确实心慌意乱的跑出过城主府。
“我……”
看着米米惊恐的神情还有那双通红的眼睛,雪深闭了眼,良久一声叹息,“我不能让你出事,不然怎么跟商姐姐交代?”
米米抿唇,开口道,“……是从哪里找到我的?”
雪深皱眉,“新花巷最里边的角落,你晕倒在那里了。”好不容易找到她却发现她僵硬的跟死尸一样倒在巷子内,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看到……白暖风了么?”她的声音细细弱弱,有些可怜。
雪深眼中疑惑更甚,皱眉道,“他不是在王城么?现在白城被封印着,他怎么可能进的来?除非你眼睛花了,不然就是撞鬼了。”他叹息一
声,将手中的姜茶端了过去,“先把这个喝了暖暖身子。”
米米却在霎那白了唇,“当真不是他么?”
她是梦到他了么?但为何这个梦境是那样的真实?就连鼻尖那冰冷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上头呢。
“不会是他也不可能是他。”雪深道,“我的米米姐姐,你就待在这里好好的休息,要是闲得慌,就打扫打扫房间或者给大家做做饭菜什么
的,千万别再乱跑了。”
米米双手在腿上不停的交叠相插,不知在紧张些什么,她沉默良久,慢慢点头。
雪深有些疲惫的柔柔眉心,径自走了出去。
夜深了,有点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