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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她每日每夜看着羞昙神君处理事务,看着他检查八荒律法,六和天地,看着他与众灵侃侃而谈,这让她觉得很幸福。
她时常幻想着,如果就这样陪着那位神该有多好,就算没有身体没有实体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审判神不要赶走她这抹无依无靠的灵识,她便心满意足了。她还发现了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儿——是到一件名唤“凡尘”的镜子边上,看着里边的一池莲花。
眉目平静,神态怜惜,他常常这么一看,便是三五个时辰,或者更久。还常常与司命念叨着,“她这世怎么爱上的还是华隐?”
她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到底是谁,但是……当听到华隐二字时,她隐隐有些明白了。除了那朵七叶紫金莲,还有谁敢明目张胆的敢去惹那“清静神殿”内的冷清神君——华隐?
那个高傲的站在神界最顶端的人。她不懂,那华隐除了长得漂亮点,还有什么好,值得那朵神魔之莲一而再再而三的,花了几世去爱。
是了,最忙的是羞昙神君,最闲的是华隐神君,任谁都会喜欢闲散而高贵的华隐吧?但是她不喜。她认为,只有付出才能有回报,凭什么羞昙神君付出那么多,从来没有一丝回报?
再一日,她刚从人界的一处莲池飘回神殿,素来温和的羞昙神君竟与月神在争执,似乎吵得很凶,只是外边设了结界,她无法靠近,并未知晓原因。自那日过后,他的神情一日比一日愈加恍惚,眉目间皆是抑郁。
她有些担心,便飘到了神宫外的走廊上窃听,素常最爱八卦的便是这些小仙娥了,在这里搜索消息,是最快捷的。听着听着,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哀戚的声音。
那朵紫金莲不知为何竟犯了天规天条,被天道降下五道天雷以示惩罚,华隐神君冷眼旁观,只是表痛惜,而她的羞昙神君竟剜了自己的心,凝聚了那莲花的魂魄。
他悲哀,连着她也凄楚了起来。
后来她知道,重新被凝聚了魂魄的七叶紫金莲被羞昙神君带到了南极仙翁那里,由南极仙翁代为照顾,还让司命去求了月老,赐他与那朵紫金莲一世的缘分相遇。而那朵紫金莲之所以为犯下不可饶恕的天规天条,似乎也是为了那个华隐神君。
第一次,她懂得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她可以选择离开羞昙神君,但是她希望,那朵紫金莲不要再爱那华隐神君了,回头看一眼她家的羞昙神君吧,只一眼也好啊。
为什么为自己付出的,远远比不过自己爱的呢?感情这种东西,为什么这么复杂。
她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永远要被囚在了此处时,司命将她放了出来,扔在了人间一处叫翎谷的地方。她栖身在翎谷的一棵千年老槐树上,吸取着天地精华,偶尔会有人类从上边摔下来,死的尸骨无存,日复一日,她的眼前便尸骨堆积成了小山。
有一日,天上飘下了一根紫色的灵线,挂在了老槐树的树杈上,她便从老槐树中飘了出来,将那细线拿手中把玩。
此时,她已不是一抹灵识,有了属于自己的魂。也托了这根灵线的福,让她成功的塑造了属于自己的柔体,只是,渐渐的,她发现这根细线上刻印着一个人的记忆,是温暖的,瞬间的,短暂的记忆。
那个人,她那沉睡已久的灵识识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九重天上,唯一一个会对着所有人温和而笑的——羞昙神君。
曾经曾经,过不去的曾,哪里来的经。
饭饭猫耳扑闪扑闪,头未转,她却听他说道,“既然进来了,就过来帮帮忙吧。”
百湄生沉默一会儿,走到他面前,欲言又止。
“落入凡尘、人人趋之若鹜的七魄灵线、三魂锦帛,不过是我分裂开来的三魂七魄,它们既是我,我既是它们。湄生,不要做出让以沫儿伤心的事儿,也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让我难过的事儿。”饭饭手不停,一边施着术法,一边平静回道。
百湄生微微蹙眉,她觉得,她的牙齿都在颤抖,“如此,如此便好。”踉跄的走出内殿,神情无措,颇有些落荒而逃,他知晓,他知晓她复杂的心情,可是,知晓又如何呢?
你赐予我生命,我视你如父。你授我人间酸甜美景,我视你如友。待我煞气漫天,死灵外泄修成人身,你给予我鼓励微笑。可是,待我爱上你,才惊觉,你是我爱不起的人。舍不得,爱不起,放不下,世间最难之事,莫过于此了吧。
转身,闭眼,睁眼,那双包含了凄楚与复杂的双眸回归了碧色通透的眼珠,一颗沧桑的赤心,尘封了那段过去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记忆。
……
米米生出的尾巴过于庞大,一起身便容易撞到身边的摆设,吓得白暖风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百湄生理了理自己的表情,出口道,“白暖风,你不穿一身白衣真是可惜了。”
白暖风云里雾里,“百姑娘有何指教?”
“你不觉得自己很像一只小白兔?”百湄生皱眉想了想,表情正色道,“就是那种耳朵很长的,尾巴很短的生物。就算把它皮剥了,也反抗不了的可怜小家伙。”
米米脸色一白,颤声道,“小湄,你后半句话好多余。”小湄怎么这么残忍,怎么可以想到把小白兔那么可爱的小动物给剥皮的想法呢。
百湄生遥遥云扇,表情淡淡,“是么?我觉得很有道理啊?”难道不是这样子么?
米米忍无可忍的将自己庞大的尾巴扯到身前来,正好挡住她的脸,如果她打得过百湄生,真想揉搓那*女的那张藐视人的脸!
白暖风深呼吸几口气,拍拍自己心房,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幸好穿的不是白衣服,而且,他这辈子都不要穿白色的衣服!
一辈子!
百湄生原地走了几步,突然挥了挥手,地面上出现了两片极大的叶子,碗状,里边乘着清水。
“这水是从中央圣殿的水池中取回来的,我试过了,无毒。”这个地方的水资源真的是太少了。
“中央圣殿?”白暖风皱眉,“从前听小妹说过,星蕴国擅长巫术,这圣殿内可有玄机奥妙?”
“圣殿是历来巫女所出之地,里边倒也没甚危险,只是构造奇怪了些。”百湄生想了想。
白暖风皱眉,“距离这里有多远?”
“以我的术法,一炷香之内一定能到。”
“那你刚刚怎么花了那么多时间才回来啊?”米米瘪嘴,距离百湄生寻找水源到她回来,可不止六个时辰。
百湄生一脸倨傲,半张脸被云扇遮着,只露出了一双魅惑四方的眼睛,只见那眼睛水波一转,翻了个白眼。
“你试试沿路一直找过去都没有看见一滴水时,那种复杂而翻涌的心情。”
米米哽咽,面露惊恐,“翻涌的心情。”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感动道,“小湄终于良心发现,知道担心我们了。”
百湄生微笑,一语戳破米米感动的爱心泡泡,“我担心主子被渴死,我又要回桃林去了,那多无趣啊。”
米米面部逐渐僵硬,她要永永远远的记着,百湄生是个没善心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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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巫珠果然不见了。”小雪深头疼的挠挠头,眉头皱的死紧。
长巫珠是星蕴国的至尊,相当于天桐国的国玺,大小如成人拳头,含有巨大的灵力,偌大的星蕴国被灭国之际,将整个国家移迁至此,与这颗珠子有着无法摆脱的干系。
月下孤星细细查了番巫女神像下的石室,眼神犀利,“有人比我们先到了。”可是会是谁比他们早到这里呢。
“哪个兔崽子敢动咱们的东西!”月下孤星眼睛里的狠光,让叶也莫名的寒了一下。
“那个兔崽子可能是叶大哥你的救命恩人!”小雪深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叶也眼睛凝望着空空如也的石室,眼神有些挣扎,坚定道,“若是以沫拿的,我会让她还回来。”可是他总觉得不会是以沫拿的。
月下孤星冷声道,“大概不是你的救命恩人。”白茵,那个会巫术的女人!
小雪深道,“何以见得?”那群人明明也很有嫌疑。
“他们那群人当中,两人是妖,一只异兽,另外两人弱不禁风。这样的组合,是无法拿到长巫珠的。”
“不是说,只要是人类就可以进入圣殿取得长巫珠吗?”
“雪深,长巫珠只有擅长巫术或者使用巫术的人类才取得走。”
叶也高大身躯一震,背上的斧头烁烁作响,“是那个女人!”白茵,那把下巴抬得比天还要高的女人!
月下孤星伸手阻止那把已经按耐不住的斧头,提醒道,“我们可还在圣殿内。”长巫珠已经从圣殿内消失,原本生机盎然的圣殿逐渐败落,干净而整齐的殿内,开始出现了龟裂的痕迹。宛如光鲜亮丽的女人迟暮,渐渐露出了干涩的皱纹还有那张了无生气煞白的脸。
倘若在这殿内大动干戈,他们不死也得半残。
…………
商以沫醒来,已是四天过后,原本热的要命的身体突然降温了,把所有能往身上盖得东西全部搬来,也无法阻止她那瑟瑟发抖的身体。
饭饭站在身前一声不吭,就这么冷冷看着,眼沉如井水,无波无澜,硬生生的,还有一丝危险。
“要不你把你所学的仙术给散了吧。”妖术与仙法在体内斗争,自己的身体被药制约着,无法控制这些乱窜的灵术,身体怎么受得住。
“不要!”商以沫死命摇头,“本就学的七七八八,要是散了仙术,我还不如一只五百年的小妖!”
“你的修为有三千年。”
“修为有三千年,妖术却修得还不如一千年的小妖。”嘴唇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你的天赋都用在哪里了?”
“识字。”
“然后呢?”
“识字。”
“还有呢?”
“识字。”
饭饭忍无可忍,“除了识字呢?”
“认字。”
“……”
“真是白当这么多年的妖了!”饭饭叹气。
他当初是不是求错人了?不该让司命教她妖术躲过天上的那群*?可是仙术又是谁交给她的?乱了乱了,当初他到底还安排了什么,才会让她将仙术与妖术都学的这么七七八八!
记忆还是断层,灵线没有找全,他根本记不得、也记得并不清晰,当年,自己到底还做了什么事情?
商以沫呼了几口气,吹出的白气点点荧光烁烁,眨眼凝成了冰,“先不说这个,饭饭,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饭饭猫耳动动,略带稚嫩的小脸点点笑意蔓延。
“女娲土再加上紫魄、青魄灵线,足以让我化人。不过还化不完整,模样只能保持在十*岁的样子。”如果三魂锦帛能用上,或许可以变回他原本的模样,但是那样做的话……以沫她很有可能会与他一样,想起那些,他并不想让她回想起来的记忆。
他也学会私心了,到底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和凡人一模一样了?!
商以沫缩成一团,紫色的衣裙破破烂烂,看起来像只奄奄一息的小仓鼠。饭饭忽然张开双臂,从商以沫的身后将她抱住。他明显感觉到了商以沫全身一震,发抖发的更厉害了,心跳如雷,面色苍白。
“如果冷的话,先抱着我。”
“啊?”
她的声音细小的已经快要听不见,但是饭饭的身体真的很暖和,就像暖暖的阳光围绕着她。
…………
百湄生微微垂眼,看着不请自来的一群人,笑的妩媚,“稀客上门呢。”
白茵手上的法杖刺人眼球,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个小球,灰色的,里面蕴含着丝丝流光,像是一个能量球。
“这颗珠子,送你们了,可是星蕴国的宝贝。”白茵将手中珠子扔向盘腿坐在一旁的米米,眼神睥睨,“感谢我吧。”
白暖风从米米手中抢过珠子,扔还给了白茵,“这颗长巫珠,我们不需要。”他家小妹绝对不会那么好心。
白茵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食指纤纤,懒散的指着白暖风的鼻子。
“一向大气不出,凡事不敢吱声的哥哥竟然也会鲁莽做事了。长巫珠对你无用,不代表对你后边的那只妖无用。”
“你,你简直不是人。”
“怎么,想谋害妹妹我吗?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儿,娘亲,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噢。”
百湄生侧目望去,白暖风孱弱的身子骨被气的不住颤抖,眼神惊慌,心下掂量,怕是这颗珠子有些诡异,不得经手。
白茵却不给百湄生反应的机会,将珠子往白暖风的怀里一送,唇角翘起。
“小妹深知哥哥*溺妹妹,既然如此,便帮了妹妹这个小小的忙也不足挂齿。”说着,飞身便不见了踪迹,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
“长巫珠?”百湄生打算将珠子细细看看,却不慎,被珠子烫伤,纤细白嫩的手一时之间,竟化作了一截白骨。
米米心一窒,吓了一跳,“这珠子,小湄是碰不得的。”白骨触目惊心,见着百湄生痛苦的眼神便知,那该有多痛。
“这颗珠子得想办法脱手,留在我们这里,百害而无一利。”白暖风声音温和,将珠子握紧,眼神中退缩与前进并驱,艰难的斗争着。
百湄生一时之间没了主意,猜测不到商以沫会有什么想法,更猜不到对于商以沫而言,饭饭那个万事通会有什么想法,左右不得进退,只好道,“再等三日,小主便可醒来,到时候再说吧。”
“饭饭照顾主子,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
“小湄,不是你说饭饭那小胳膊小腿办不成事儿的嘛?”
“妾身有说过这句话么?”瞥眼,冷箭嗖嗖作响。
“呃,没有……”白暖风缩了缩脖子,君子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和妖精不能一般见识,尤其还是只女妖精。
不过被长巫珠伤成这样,还有心思开玩笑,百湄生还真不简单。
…………
被“啪啪啪”香诓了的七日总算是熬到了头,再加上百湄生从中央圣殿带回来的水,让这几日的生活过得不至于惨不忍睹。
商以沫从里边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惨白,但看起来,似乎是没事了,众人转眼,落在了突然出现在商以沫边上的少年身上。
年纪看上去不大,稚气的面孔稍显成熟,一身黑衣,一头黑发,简简单单,无拘无束。
那双明亮且笑意满满的眼睛内镶嵌着的却是一双紫色的眼瞳,神秘,炫丽,带着点点凝聚的温柔,像是闪烁着无数星辰的夜空。
商以沫连打了几个喷嚏,整个脑子醉醺醺的,仿若喝了好几大罐的烈酒,问饭饭到底给她施了什么术,饭饭却是闭口不提。
还没来得及叙叙旧,“老朋友”便找上了门。
“以沫!以沫!以沫!”
听着这嘹亮且豪迈的声音,百湄生揉揉耳朵,眉心微蹙,米米眨眨眼,大叫,“是那个拿斧头的肌肉男。”
叶也一进来,便抓着商以沫的手臂,急道,“以沫,长巫珠怎么在你们这?”
商以沫被晃得有些生疼,原本就花的眼睛更花了,“别晃了,再晃,脑浆都要糊掉了。”
“呃,以沫,你真会开玩笑。”
“叶也?”商以沫皱了皱眉头,眯着眼,勉强能看清这个不速之客,“什么长巫珠?”
她死睡了七天,这七天除了和饭饭接触外,并未接触任何东西,何谈什么长巫珠,再者,她现在是只妖,怕是碰不得那什么珠子的。
“主……主……主子。”
米米有些踌躇,一听叶也口中的长巫珠便知自己定是惹了什么麻烦,她求救似得望向百湄生,却只看见那把遮着百湄生一张脸的可恶云扇。
“小主,这长巫珠此时确实在我们这儿。”百湄生摇摇云扇,神情傲然,不容侵犯,“不过,这颗珠子,是有人好心送的我们。”
饭饭的目光一瞬停留在了百湄生的骨指上,眼神微暗。
“以沫。”
商以沫沉了目光,“是那个白茵。”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很针对他们,之前对于那个女人的目的她不想多做猜测和研究,只是如今这样的形式,对她可没有什么好处,而且,这个破地方她一刻也不愿再呆下去了,得快些离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