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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婢女刚进门时,明华容先是皱了皱眉,但看清来人面孔后,便没有阻止他动作,只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关上房门。
当他禀报完事情后,明华容刚待追问,姬祟云却已先她一步,盯着那婢女说道:“美人煞,你这种打扮是什么意思?”
美人煞傲慢地瞥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却半个字回答也没有,显然是对那天被姬祟云拿捏一事依旧耿耿于怀。
姬祟云倒没为对方轻慢态度而恼火,他担心只有明华容安全而已。微微眯起浅色双眸中闪过几分冷冽,他语气不善地说道:“你已皇家面前挂了相,现朝廷正四处发海捕文书通缉你,你居然还敢留尚书府上?若是你嫌自己性命太长,我可以偶尔发次善心,帮你彻底解脱。”
被人当面如此威胁,稍有气性人都忍不住,何况本来脾气就有些暴躁美人煞。他右手慢慢滑到腿侧,狠狠瞪着姬祟云,说道:“小子,嫌命长人是你!”
姬祟云还瞪回去,冷笑道:“看来你真是豁出去了,少爷我这就成全你死志!”
两人怒目而视,四目相对,空气中压力似乎一下子变大,似有无形火花飞迸四溅。
一触即发之际,只听明华容沉声问道:“你们以前有仇?”
美人煞冷冷说道:“没有旧仇,却有怨。明小姐,这事与你无关,你好闪开些。”
闻言,明华容目光陡然变得明锐,说道:“你又忘了那天答应我交换条件?”
“……”
“你记好了,我需要是一个忠心执行者,而不是只会制造麻烦家伙。所谓事不过三,若再有第三回,你我约定就此作罢!”
美人煞面上闪过一丝薄怒,牙关紧咬,却生生忍了下来,当真没有继续动手。
见状,明华容又向姬祟云说道:“好端端,你去撩拔他做什么?”
“小小容,我可是帮你!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一定要防患于未然。”刚刚见明华容斥责美人煞,姬祟云本来已经转怒为喜,这下见她竟然对自己生气,不禁有些着急,连忙解释道:“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岂能不防?”
闻言,明华容用一种很奇怪眼神看着他:“当初是谁刚见面时就躲树上偷听,后来又悄悄摸进我房间来?这时候又同我来说这些……姬公子,看来你是个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人啊。”
听她竟然翻出了以前旧账,姬祟云心里发虚,还想再辩解几句,但明华容已经懒得理他,径自转头向美人煞问道:“你速速赶去栖凤院,听听小少爷同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美人煞道:“我若等你吩咐再赶去,他们话都说完了。早见那小家伙去向不对时,我就悄悄跟了过去。你那继母还真是恨你恨到了骨子里,同她那大半年不见儿子说不上几句,便连连说你如何歹毒,如何你父亲面前进谗言,将她害得受伤毁容,又声名毁地被软禁起来。”
听见白氏背后辱骂自己,明华容亦不生气,神色平静地问道:“之后呢?”
打量她没有半分气恼,美人煞有些意外,继续答道:“我怕他们唠叨太久影响我吃宵夜,便故意外间制造了一点动静,假装有其他院里人过来问事。果然,他们听到后便不敢多说,你继母只草草吩咐了那小家伙几句,便催他赶离开。”
“哦?她嘱咐了什么?”
“让他想办法同你们老爷求情,把你那个被送到尼姑庵二妹妹带回来。”
闻言,明华容淡淡一笑:“纵然让她回来,又有何益。”
若是明独秀没有自作聪明地长生殿闹了那一出,彻底开罪了长公主,那么纵使她被送到镜水庵,也依旧有转圜余地,譬如借口为家人祈福、尊医嘱找寻处清静地方养病等等。但她既当众领了长公主责罚,可谓声誉毁,即使再被接回家里也是形同废人,非但找不到个好婆家,还会连带着明家上下被人指点嘲笑,说他们护短护得糊涂了,竟连个胆敢冒犯皇室威严小姐也舍不得发落。
单只是这一点,明守靖就绝对不会同意。何况,明独秀之前还很说过一些不该说话,险些将他气个半死。种种劣迹,明守靖岂能容忍?
不过,明卓然要是当真依白氏之言,谋划着想将明独秀接回家来,那么去向明守靖说情之前,必定会往镜水庵去一趟,将她触怒明守靖原因详细问个明白。自己或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趁机……
明华容心中暗自筹划,思索之际,她眸光微动,长长睫羽不断闪动,如蝶翼轻展,投下重重浅影,将眼神映得迷离深昧,幽黯莫测。但微微勾起唇角,扬起那一抹自信而大气笑意,却又昭示了她智珠握,从容不迫。
一旁姬祟云原本是想再同她仔细陈述一番美人煞害处,但看到她无意识显露出来表情,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曾设想过自己未来伴侣是何等模样,其风采是如何迷人,但当完全符合了他幻想明华容站到他面前时,她一切一切,哪怕只是一个细微表情,都比他所能想像加完美。这让他着迷赞叹之余,加坚定了要掳获美人芳心念头。
姬祟云分神之际,明华容已思量停当,招手叫过美人煞,低低叮嘱了几句,末了说道:“今晚务必统统办妥。”
美人煞并未因这这命令式话语感到不,只别有深意地看了明华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见他这副模样,原本想要抗议他们离得太近姬祟云不禁奇怪起来:“他还真把你当小姐一样,言听计从?”
“他现已不是美人煞,而是我家买下人元宝,对主人尊敬些,不正是理所当然么。”
闻言,姬祟云差点被口水呛到:“你、你叫他什么?”
“元宝。”
“他就由着你这么叫?”据他打听来情报,美人煞脾气有些火暴,有些时候说是小气也不为过。这么一个人,居然任由明华容指派摆布、胡乱起名?!
“我已经说过,他是我家下人。姬——”明华容看了姬祟云一眼,想到他刚才说要避嫌话,知道他也是好意,便临时改了口:“小云,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安排。”
见姬祟云还想说话,她又道:“况且,你真认为我全无防备,便将一个陌生人留身边么?”
姬祟云有些不太相信:“你一介女流,又不会武功,能拿什么防备他?你想要高手,我替你找几个来就是,这种危险又意图不明家伙,就不要留身边了。”
明华容唇角一勾,道:“不会蛮力,难道不能用巧劲么?你看——”
说话间,她手臂微抬,将一双小巧银嵌红宝圆耳环轻轻一拔,随即,便有一股淡淡清香自她耳垂间传来,淡雅绵回,沁人心脾。
“迷香?好像也不对……这是什么?”姬祟云奇怪地问道。
“也没什么,不过是能让男子肾精亏损,提不起劲一点药物罢了。不过闻得久了却会转为迷香,你还是出去好。”
姬祟云愣了一愣,才明白了她所谓提不起劲指是什么。纵是他向来胆大皮厚,这会儿也不禁俊面微红,吭吭哧哧地说道:“你——你——这种话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明华容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若不是你穷追猛打,我犯得着说么?”
姬祟云一时哑然。就他刚才亲身体会,这类似迷香玩意儿调和得极好,那香气不带半分迷香常用药材味道,纵然知道药理人,一时也轻易分辨不出,只会以为这只是普通熏香而已。一旦着了道,也只有由人摆布了。但厉害是它竟还有压制*损害肾经作用,也不知道闻得久了,除了被迷昏之外,还会不会落下终身遗憾……
如此看来,明华容安全他是完全可以放心了。美人煞以武功出名,智计却不见长。玩心眼儿他肯定玩不过明华容,再加有有此物伴身,明华容全无后顾之忧,难怪敢大着胆子将人收身边。
不过,看上姑娘太过能干,自己岂不是失去了表现机会?而且明华容居然若无其事地把这种东西戴着防身,其性格之剽悍亦可见一斑……看来,自己前路还曲折得很哪,这可如何是好?
明华容见姬祟云面色变幻不定,时而放松时而紧张,想到那个因为不能人道而性情阴戾古怪赵家公子,以为他是害怕这药物留下什么后遗症,便安慰道:“你莫担心,这药物释放份量我可以控制,刚才我只放出了一点点而已,只要你马上离开,对你没有半点影响。”
“……”心跳加速地赶过来见心上人,结果却落得这么个哭笑不得收场,姬祟云十分不甘心,但要继续留下来,他又怕有个万一影响到以后终身幸福,只得悻悻说道:“下次我再过来时,你可不许再用这东西。”
“……小云,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什么事?”
“我——一来是送你东西,二来是为了美人煞事儿。你既然早有准备,那么就当我没提过这话。”姬祟云生性洒脱,虽然为此事耿耿于怀了许久,但见明华容已有先见之明,心中便只有为她高兴,并没有半分不。
但听到他话,明华容心中却生出几分异样:这个人对自己是不是太好了些?就算是合作者,也没有必要事事为自己着想吧?这份殷勤体贴,究竟是缘何而起?
见明华容神情愣忡,微带疑惑,那模样看得姬祟云心中又是一荡,险些脱口把心里话统统说了出来。但他深知明华容个性决绝,现还不是告白时候。如果一时忘情口,反而会让她对自己退避三舍。
于是,姬祟云只有装作不知,说道:“你既无事,我就先走了。下次得空,我再来看你。”
他走到作处,将紧闭窗户推开一线,刚要起身跃出,却听明华容说道:“等一等!”
“什么事?”
姬祟云诧异地回头看去,满室淡色珠光与晕黄灯光交织之中,但见明华容浅浅一笑:“再见应该是来年了吧?我先预贺你年喜,来年安康。”
桌上珠宝光流转,贵气不可方物,将明亮烛光都生生压了下去。但明华容这一笑,却是容光动人,潋滟娇美,顿时令珠光也黯然失色。
姬祟云深深呼吸一下,努力平复下冲过去抱住佳人冲动,琥珀色眼中满是温柔笑意:“小小容,你也一样。”
次日清晨,明府。
天光未亮,明卓然便早早起了身。外间丫鬟听到响动,连忙进来服侍,乍见到他双眼下一片淡淡青黑,不禁惶恐道:“小少爷,您昨晚没有睡好么?要不要再歇息下?”
“没事。我立马就要出去,你通知马厩,给踏雪喂饱食,再安上马鞍。自打回来后我还没骑过它,今天趁着有事,正好试一试它,省得它经年累月地不见我,把我这主人都给忘了。”提起爱马,明卓然原本绷紧面庞和缓了些许。
但那丫鬟闻言却是浑身一颤,吱吱唔唔道:“少爷,这……这怕是不成……”
明卓然眉毛一扬,问道:“为什么?”
踏雪乃是明卓然八岁生辰时,白府送给他贺礼。几年来明卓然待之如珍似宝,谁也不肯相借。直到年前,明独秀断断续续地总是生病,白氏打算让府中人亲自到盛产药材另外一处州府采买上等药材。明卓然知道后,主动来信说姐姐病耽误不得,自己不家中帮不了忙,愿将爱马交给外出下人,以为助力。
当时白氏颇为嘉许儿子这份贴心。谁想踏雪被管家李福生侄儿带走后,一路平安无事,结果却返京途中,于自别庄子上沉到了沤肥坑里。虽然捡回了性命,但从此再不复往日神骏,甚至连脾气温驯母马都敢从它槽里抢食吃。
踏雪出事之后,白氏一来忙着针对明华容,二来怕儿子外面生气了没人哄劝,便索性没有告诉明卓然。而当他回府之后,因为白家母女接二连三地出事,府内下人们早嗅到风向不妙,便没人敢多嘴。白氏平日得力重用下人,又随着她一起被禁足栖凤院,亦无法告知明卓然此事。昨晚虽然母子二人见了一面,但却是来去匆匆,正经话也没顾得上说几句,哪里还会想得起说这事儿。
所以,打从回府直到今天,明卓然仍然不知道踏雪一事。
当下那丫鬟见问,不禁惶惑起来:大小姐手段自己都是瞧眼里,若是教她知道了这事儿是自己说出来,日后岂不是有得苦要吃?但若不回答,目下小少爷就能立即治了她罪。
犹豫一下,丫鬟含糊说道:“回禀少爷,踏雪自从两月多前回府后,听说就变了许多,怕是不堪再用了。”
“什么?踏雪难道受了伤?”明卓然又惊又怒。
“奴……奴婢向来只少爷院里,也不是很清楚首尾……少爷不若去马厩问问?毕竟是他们一直照看踏雪。想来——”
一语未了,明卓然已怒气冲冲地走出去了,临走前斥责道:“蠢材!亏你还是我院里人,连这么重要事都不清楚!”
“奴婢知罪。”丫鬟连忙跪了下去,给少爷背影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再抬起头时,脸上却是一派庆幸:少爷脾气率直,喜怒皆形于色,这事儿既领了他这通斥责,那么可算是就此揭过了。虽然从此少不了落下个糊涂无能印象,但总比直着说出来开罪了大小姐好。
明卓然急急赶到马厩,四下张望一阵,向闻声赶来马夫质问道:“我踏雪呢?”
马夫赔笑道:“回小少爷话儿,您踏雪可不就那里么?”
顺着他指方向,明卓然只见到几匹羸弱老马,不禁越发生气:“你瞎了眼么!那怎么会是踏雪!”
“小人怎敢欺瞒少爷,千真万确,那就是踏雪啊!”
明卓然捺下满心急躁,定晴打量片刻,终于认出,那缩角落之中,消瘦得只剩下副骨头架子,毛色黯淡枯焦,分毫不复昔日神骏老马,正是自己爱之如宝踏雪!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能让它变成这样子?!”明卓然惊怒交加,踢了那马夫一脚,喝问道。
“少爷明鉴,不干小人事啊,自从李管家侄儿将它带回来后,它就不肯吃东西,一听到响动就要缩到角落里抖半天。还是小人悉心照料着,如今才好多了,虽然瘦得不行,到底精神比以前好些。”
闻言,明卓然勃然作色,怒喝道:“一个两个都说不知道,府你养你们是做什么用!把那家伙给我叫来!我要问个明白!”</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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