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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升起,幂了树与树的身影。
远处没有鸟儿。
近处没有虫鸣。
悄悄的黑暗里,胎记睡得深沉。
也许是听到了,但故意想放她走。
也许是受伤太重,真的睡死了。
她安然的逃离。
红蜈蚣曾经探出头来,但没有与她计较,又隐没在他身上。
来到山下,呼吸变得畅快。
着急想要赶回队伍,但不一会儿,人又被动的折了回来。
光头来了,随行带着一圈火把,气势汹汹。
基于道义,她得提醒胎记快逃。
夜这么黑,林子这么静,他睡得这么死,她于心不忍。
毕竟日行一善是好事。
可惜,在他醒来的同时,光头和火把已经赶到了。
原来他是真睡死了。
他站了起来,一脸疲色,“我说过,他从不手下留情。”
她没看见队友,猛猛然提心吊胆,怯怯地问:“其他人呢?”
光头擦了一把脑袋,无视了她。
并且开始嘲笑胎记:“叶难,你今也成了情种?”
原来胎记叫叶难。
叶难松了松脖子,“废话少说。”
肩上蜈蚣跃跃欲试。
“可惜了,你的操虫术不错。”
话说完,两人交起手来。
她就站在极近的地方观战。
光头的武功路子很邪,居然能发出极寒的掌风,将四周一切都冻住。
叶难虽然会操虫术,但多数虫子都怕冷,在这一点上他吃了大亏。
再加上他身上有伤,应对起来,煎熬吃力。
火光下,举火把的每张脸都隽着深深的疲惫。
他们八成也想踏踏实实地睡个有星星有月亮有梦的觉。
都怪光头,他一人偷袭,却需要一堆人围观。
弄得好像一堆人围观他偷袭就不算偷袭了似的。
是不是这样他下重手的时候便能更加心安理得一点?
又或许,他只是单纯的眼神不好,需要照明?
火光蚕食着雾气,四周干燥起来。
因为到处都是冰,她感到冷了。
感到冷时,想起好在天快亮了。
想天快亮时,东边传来一阵四蹄交错。
一匹雪白身影穿过一树一树的沉睡,纵达战圈。
是那头失了角的白鹿。
它还活着。
大家被白鹿吓得太厉害,只顾盯着看它反光的皮毛,反倒没留心骑乘它的家伙。
她抬起眼。
这人一袭黑衣,蒙着面,露出狭长的眼睛,目光凌厉,靡过任何人,都能在那人心上划出一道新鲜口子。
黑衣人伸长了手,向光头发出一掌。
一掌让他退了三步。
光头头上渗出密实的银汗,他一抹,整颗脑袋都闪亮起来。
黑衣人冲阿暮伸出了手。
她看向叶难。
示意黑衣人要救最好两个一起救。
结果黑衣人伸手一捞,带走了叶难。
四蹄交错的声音飞快远去。
光头并没阻拦,只不过原地骂了句祖传的脏话,同时又抹了一下脑袋。
留下了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猝不及防又百感交集。
没事的。
缓了一会儿,她安慰自己,至少她手里还掌握着一枚毒药。
“木师兄,这女人怎么办?”
光头探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丢了饵还怎么钓鱼?”
一行人折回头。
她重新归队。
见大家都还活着,她心底很雀跃。
然而大家却非常失望。
一位兄弟摇摇头,“这下真是全军覆没了。”
另一位兄弟接着他摇头,“那么多人一齐出动,他们一定是把你当成重要人物了。”
阿红眼睛肿肿的,“害我白高兴一场!”
她倒是平常心,逃与归来,都不是她的本意。
她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睡场好觉。
就像角落里的土郎中那样,死沉死沉睡上一觉。
背对着火堆,她蜷缩着身子,把膝盖缩进怀里,思绪吵闹,良久才睡着。
醒来已是大天亮。
成了人质,早饭变作奢望。
她开始后悔,当初应该多咬两口虎肉的,尽管它酸,不好下咽,但好歹也是寿比昙花的养分。
那行人用完早饭,就气冲冲地开始赶人,往某个山涧里赶。
山涧里杂草比人都高,有个石缝,石缝只能过一人,地上铺满了白骨。
有人的,也有兽的,惨白惨白的。
队伍里有人说,“莫非这就是忘乡洞?”
忘乡洞?
忘乡台倒是听说过。
忘乡洞是什么?
“这回死定了!”又有一个人开始悲嚎。
体谅她已经把一切都“忘”了,阿红在她耳边解释道:“听说这山下镇压着一条大蛇。”
大蛇?
难不成又是凶兽?
她暗中嘀咕。
阿红接道:“只要献出活人,便能得到它脱下的皮。”
“蛇皮也是药材?”
阿红点点头,眼睛悄然又肿了,“难得一见的药材。”
她不禁为这条大蛇感慨悲凉。
一年吃一次,一次管一年,比牛郎织女都惨。
至少他们还有恩恩爱爱,它却只能拥抱一堆白骨。
在光头下令前,她自告奉勇:“我先来。”
光头瞪着她。
大白天看他,才发现他印堂发黑,更丑了。
“你想早死早超生?”
她摇摇头,这人真是想多了。
她就是活得不耐烦了,仅此而已。
“我这辈子都没当过第一,就要死了,想圆一个梦。”
光头笑开。
一口黑牙。
“成!就你!”
阿红到底没崩住,也不知是为自己哭,是为她哭,还是为大家哭,反正哭得嘎嘎带抽。
哭得她心烦意乱。
怪只怪阿红没能赶上好时候啊。
若是换成从前,她还是神祇,随便啐口唾沫都能把这片山头给淹了,哪像如今,竟连条长虫都对付不了。
天意真是出其不意。它若是长了耳朵,估计早也被人骂聋了。
石缝里冲出忽忽的风,扑打在她脸上,灌入两耳,她差点也聋了。
抬脚正要往里迈,一只蜘蛛突然降落眼前。
腹囊处有红色斗状,是枪蛛。
她怕极了被蜇,本能的向后一退,石缝里传出一阵沉闷的怒吼。
人真是奇怪。
都要死了,居然还有空怕疼?
太可笑了,于是她便笑了。
一边笑着,一边拨开蛛网。
蛛毒棘过肌肤,如同火燎,疼的她一激灵。
这一次,她势在必死,无论是谁拦着都没用。
谁拦着,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