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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缅被他这句过于直白的话噎得不轻,嗤道:“你就不能正经点说话吗?”
康穆宁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发现这句话竟是他对花缅说过的最正经的一句话,奈何人家根本就不领受。于是他很正经地道:“你今天这身衣裳很漂亮。”
花缅低头看了看,这条天蚕雪纺裙裾的确仙气十足,所以她等不及明日的国宴便穿了出来,于是颇为受用地道:“谢谢称赞,我也觉得很漂亮。”
康穆宁展颜一笑:“穿着这么漂亮的衣裳,如果不做些什么,岂非暴殄天物?”
花缅眸中立时带了几分警惕:“你想做什么?”
康穆宁觉得她的反应甚是有趣,于是继续一本正经地道:“你去年跳的那支舞我还记忆犹新,要不,你再为我跳一支如何?一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舞。”
花缅心下一松,原来是跳舞啊,她还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
康穆宁戏谑道:“如果穿着这么漂亮的衣裳去做你想象的那件事,那才真的是暴殄天物。”
花缅顿时红了脸,她嘴硬地道:“我可什么都没想。”转而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花巽,“可是,这里还有一个人。”
康穆宁道:“就当他不存在好了。总之,你要为我跳一支独一无二的舞,此生都不再跳给别人看。”
花缅道:“那我就即兴跳一支好了,无人伴乐你将就看一下吧。”
“娘娘若不弃草昧,属下愿为娘娘伴奏一曲。”
花缅惊讶地看向花巽:“哦?你准备用什么伴奏?”
“箫。”
花缅抽出腰间玉箫就要扔给他,却听他道:“属下随身带了。若属下用了娘娘的箫,皇上怕是饶不了属下。”
花缅想了想,觉得他所言不虚,于是微微一笑,不再勉强。她足尖一点,旋身跃上旁边的海棠花树,踏在一枝旁逸的花枝上。几朵粉白娇花因她这一踏而轻轻摇曳,却牢牢抱住花枝,未曾陨落。她便于花枝间轻起徐落,曼步翩舞,及腰秀发与流仙衣袂迎风飞扬。雪肤花貌,云鬓朱颜,霓裳广带,虚步凌波,宛若九天仙子,不染纤尘。
箫音悠扬,带着远离凡世的轻灵,在花树上方静静流淌。
舞乐相合,缠绵处,她舞得舒缓,激扬处,她舞得欢快,犹如一只彩蝶,时而振翅翩跹,时而驻足呷蜜。
花树绚烂,花香馥郁,箫乐动听,舞姿惑人。
一曲终了,她玉足一点,长袖舞风,旋转着跃下花树,周身瞬间被与她一同旋转的落花笼罩。
康穆宁疾风般瞬移而至,在花树之下环住她的腰身,双手一托将她高高擎起。
阳光淡淡流泻,点点金光在她周身跳跃。她微微一笑,就势立于他的掌中,云袖轻扬,纤腰微拧,在瑰丽的花瓣雨中裙角飞扬,旋出绚丽的流光。
康穆宁就在这醉人的舞姿中荡漾了心神。而花巽则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如梦似幻,很不真实。
这一刻,她不仅以她的天人之姿在他们心中凝固成永恒的惊叹,更使这“花间舞”和“掌中舞”成为惊艳了时光的人间绝唱。
当花缅重新立于康穆宁身边时,他只觉一切皆虚幻,唯有她是自己想要抓住的真实。然而,他终是自嘲一笑,将目光移开,望向远方,良久才道:“快变天了。”
花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分明是晴空万里啊。她好奇道:“你懂天象?”
康穆宁轻轻勾了勾唇角:“略懂一二,但这天究竟会如何变,还是要看天意。”
花缅嗤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康穆宁却突然敛了笑:“我后日便要离开了。”
花缅诧异道:“为何走得这么急?”
“国中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他转眸看向她,神情肃然,“其实我来南秀只是为了看看你。有没有很感动?”
他用严肃的神情说着戏谑的话语,花缅一时竟是无所适从,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他突然一把将她扯入怀中,低头吻住她的唇瓣。
花缅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待想要推开他的时候他却先松开了她。
他笑得很是开怀:“缅儿的味道还是那么甜美诱人。”
花缅脸上一热,转眸看向稍远处倚在花树下的花巽,却见他正面色清冷地望着他们。她连忙解释道:“我跟他没什么,你不要误会。”
见花巽没有反应,花缅气哼哼地对康穆宁道:“他若告诉皇上,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洗不清就洗不清好了,哪日他不要你了,我要你。”
“小王子大可放心,皇上是绝对不会不要缅贵妃的,所以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康穆宁看向花巽道:“如此最好,那我也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花缅仰头望了望天,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裴恭措回宫后并未立即接见花玉然,由于这两日有些纵欲过度,加之长途奔波导致的疲乏,于是先回养心殿补了个觉。
待他一觉醒来,竟已是霞光普照,微风向晚,许久没有睡过这么酣畅的下午觉了,他伸了个懒腰,唤了福昕向御书房行去。
花玉然明显已经等得不耐烦,但见裴恭措带着一副器宇轩昂的帝王霸气行了进来,连忙满脸灿笑地起身行礼。
裴恭措笑意浅浅,态度谦和,与她一同落座在几案两侧的太师椅上。小杨子适时地端来了茶水为二人斟上。
裴恭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这水温刚刚好,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杨子道:“奴才提前煮了一壶热茶等着皇上,凉了就倒入一个空置的大茶壶中,再重新煮,直到皇上到来,兑在一起温度刚刚好。”
裴恭措赞赏道:“小杨子有心了。那你一共煮了多少壶?”
小杨子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道:“呀,十个手指头好像数不过来呢。”
裴恭措眸中不由染上笑意:“你就不会加上脚趾头?”
小杨子为难道:“当着使臣的面脱鞋恐怕不太好吧。”
裴恭措不由失笑:“如果脚趾头也不够数又该如何是好啊?”
小杨子道:“够的够的,只要再加三个脚趾头就够了。”
裴恭措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指着小杨子道:“朕怎么没发现你如此逗趣呢?”
花玉然原本心中还有几分不悦,此刻却也被这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逗得忍俊不禁。
裴恭措努力止了笑道:“以后不必这么麻烦,茶凉了朕就喝凉的好了,解暑。”
小杨子眉开眼笑道:“是,奴才以后定当尽心竭力伺候好皇上。”
待裴恭措打发了小杨子,花玉然道:“这小太监倒也有趣,不过晨光帝对下人的体恤倒真叫本王敬服。”
裴恭措悠闲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闻言勾唇一笑:“玉王过奖了,其实你只说对了一半。朕并非对谁都如此和善。对朕忠心耿耿的,朕自会善待于他。那些背后跟朕耍心眼玩手段的,朕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花玉然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道:“晨光帝所言甚是。”
裴恭措又道:“最主要的是,小杨子是缅贵妃看中的人。玉王应该也有所耳闻了,朕最宠爱的便是缅贵妃。”
花玉然面上的笑容僵了僵:“这个,本王的确有所耳闻,如今听晨光帝亲口说出来,才知传言不虚。”
裴恭措面容凝肃道:“既有耳闻,皇太女花若水还屡次刺杀缅贵妃妄图置她于死地,岂非是不将朕放在眼里?”
花玉然立即满脸歉意地道:“本王今日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哦?”裴恭措挑眉。
“实不相瞒,花若水是本王的亲生女儿,缅贵妃很可能是真正的皇太女。若水也是怕有朝一日自己的皇位被她抢去才屡下杀手。”
裴恭措冷笑道:“玉王莫不是糊涂了,竟将此等机密之事告诉朕,你就不怕朕把此事宣扬出去,你苦心孤诣十几年的筹谋付诸东流?”
花玉然倒是镇定如常:“难道晨光帝想让缅贵妃做天照女皇吗?”
裴恭措嗤笑道:“朕即便不希望她做女皇,可也不该任由想杀她的人做吧。”
“晨光帝大可不必担心这个,本王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缅贵妃继续留在您的身边享受荣宠,花若水仍然做她的皇太女,如此相安无事,岂非皆大欢喜?”
裴恭措笑了笑:“朕的贵妃朕自会让她留在朕的身边,但朕不想让你和花若水窃了天照的国,你又能奈朕何?”
花玉然道:“本王自然奈何不了晨光帝。而且若水屡屡对缅贵妃下手,凌月不可能不起疑,再结合一些蛛丝马迹,她们身份暴露也是迟早的事。一旦若水不能继承皇位,那天照势必后继无人,凌月一定会迎缅贵妃回去登基。待到那时,晨光帝是放人还是不放呢?”
裴恭措面上仍然挂着浅淡笑意,然而眸光却是晦暗不明。
花玉然提着的心稍稍回落,她续道:“天照向来与东离交好,一旦东离和南秀交战,天照必会协助东离,那时南秀便会腹背受敌。晨光帝若能使得若水顺利登基,本王保证天照以后必会唯南秀马首是瞻。”
裴恭措眸子微微眯起,良久方道:“玉王的意思朕明白了,朕会认真考虑。”
虽未得到裴恭措明确的答复,但这样的结果却也足够让花玉然喜形于色,这至少表明自己的游说已见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