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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皇帝让人抬了全副的仪仗出城迎接,自己则骑着一匹白马身着轻衫领在前面。雍王果然没有一同前往,他呆在自己着人修建的彩华堂里,逗着檐下那被困在笼中的八哥。笼中的鸟儿看起来很有灵性,轻歪着头,透过金笼的栏杆往外望着,如此一来,那站在外边的人在它眼里,也成了立与笼中。
刘雅骑着高头大马,立于洞开的城门前,望着那走近的一队人马。
接下来的经过不外乎是如此,成王败寇,失败的人自然会被人贬低的体无完肤,而那份曾经的威仪,皆被胜利者收入囊中,自此,大燕算是彻底的消失。而刘雅,这个从最底层小混混上来的叛军领袖,堂而皇之的成了这天下新的主人。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完结,这个才新鲜出炉的王朝还需要一个替罪羊,来给这场谋逆的叛乱打上一个顺理成章的结果,刘雅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厚,李思嘉还不能死,那就需要另一个人来完成这项任务,那个荒唐至极,遭天下人唾骂的雍王,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去的人自然是萧慎,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不单是为了自己,也同样为了那惨死的好兄弟。
彩华堂里依旧一片安静,鸟儿在笼中扑腾翅膀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雍王站在廊下,望着院子里的那一片春阳,却是无奈的笑了笑,轻声念道:“昔日我做赏花人,今朝,却也是笼中鸟喽。”
言罢,却听斜地里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轻笑,声音清脆悦耳,但却含满了嘲讽。雍王抬头顺着那声音往门口望去;却见来人原来是一名身着艳红色轻纱,怀抱琵琶的艳丽女郎。
那女子一身妩媚的风尘气,轻薄的红色纱衣虚虚的穿在身上,若隐若现的透露出那曼妙妖冶的身姿,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含满了勾魂摄魄的万种风情,仿佛轻轻甩个眼风就能夺走面前人的神智;一张本就娇媚的面容上画了艳丽的红妆,整个人仿若是从山林里行走出来的妖魅,落入人间,艳帜高张。
雍王看着那站在院门口的女子,疑惑的问道:“你笑什么?”随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她们不是都张罗着逃走了吗?你怎么还留在这儿。”
那女子依旧是唇角带笑,轻移莲步向庭中走来,一身红纱在还有些凉意的春风里被轻轻吹起,衣袂飘飘,好似浮在水中的红莲,静静的漂浮道雍王身侧。
她向以往那样,柔顺的依偎到男人的肩膀上,呵气如兰的轻声说道:“桑落是在笑,一项春风得意的雍王殿下,也有如此失意的时候,难得一见,我可得好好来看看。”
雍王蹙眉,转头去看那依偎在肩头的美人:“她们都走了,你不去逃命?待会儿有人杀进来,我可护不住你。”
桑落却是妩媚一笑,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王爷在这彩华堂里最宠爱的妾室,王爷生时我要看着,王爷死,我也要看着,否则怎对得起王爷宠爱。”说完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突然又浅笑着说道:“说来王爷这辈子,冤死过不少人,别的不说,就单说这洛阳城中原本的谢氏,当初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家,皇上最仰仗的大族。最后,还不是替王爷背了那私通外国的罪名,一家五百余口,满门尽灭。那个时候,王爷可有预料到今日的报应?”
听闻此言,雍王突然皱起了眉头,伸手捉住了桑落的下巴,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仔细看着她的容貌。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真的很美。
桑落是自己从妓馆里带回来的,是个在床笫间颇有风情的妖艳尤物,自己与她朝夕相处了整整一年之久,却也是在第一次如此清醒的情况下来端详这个一直随使在自己床榻上的乖顺玩物;猛然间才像是发现了什么,抬手轻轻摩挲着她左眼下方的那颗小小的泪痣。
似是梦呓般轻轻说道:“我记得,当时谢氏,只有一个嫡出的小姐活了下来,好像是叫婉仪。”雍王看着桑落眼角的那枚泪痣:“记得见过一面,是个美人胚子,就是左边眼角这儿长了颗泪痣,是个没什么福分的苦命相。”
桑落依旧笑得花枝乱颤:“难为王爷还记得我家小姐的长相,小姐当年活了一命,却被人给卖到了妓院里,那个时候,她才十二岁吧。”她回忆着往事说道:“当时,好多达官显贵都争着买小姐的初夜,每天都门庭若市,入幕之宾不知凡几,后来,小姐不堪其辱,自杀了。”
雍王听完却笑了起来,他放下捏着桑落下巴的手,转身背对着她,有些揶揄的问道:“你是说,你是那谢小姐的丫鬟?那你进府来,是来替你家小姐报仇的?不过……”他停顿了片刻,突然转过身,将脸贴近面前的女人:“你和你家小姐,长的倒是挺像。”
“我从小陪着谢小姐,兴许呆的久了,容貌也像似了。”桑落也直视着他,依旧云淡风轻的回答。
“呵呵呵,是这样吗?”
“当然。”
“也罢,我欠你们的,看来今朝,你们一个两个,是都不想放过我了。”雍王似是想通了,他抬手将面前的美人搂到怀里,抱着她往前院走去:“再给我弹一曲琵琶送我吧,你那首王明君,弹的不错。”
“呵呵,是。”
二人一起消失在回廊的尽头,而此时的萧慎,也已经来到了雍王府的正门。
听闻有人打上门来,雍王妃此时无疑是最焦急的,怎奈何她一个深闺妇人,没有个主心骨在身边,一时也失了主意,慌乱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正厅里急得是团团转。
忽然外面传来小厮呼喊的声音:“王妃,王妃,找着了。”随后那小厮边跑进了屋子里,上气不接下气的跪下喘着。
雍王妃却是不管他有没有喘匀气,赶忙起身走到他面前,焦急地问道:“找着了吗?那如今王爷在哪儿呢?”
那小厮努力顺下一口气,才开口答到:“在彩华堂,桑落姑娘哪儿。”
一听这个,王妃却是更急了:“什么,在那个狐狸精哪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要去找那妖精,真是连命也不顾了。”说着便就起身领着一众人往彩华堂而去:“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要去胡闹,平常也就罢了,现如今都这点儿了,他还要去陪着那妖精,竟是连我和绮年的死活都不顾了吗?”
王妃边走边和身边的人哭诉着,内心只觉一片冰凉,及时到了最后,这个贪花好色的风流男人,依旧是对她和孩子的死活不闻不问,竟是薄情道如此地步。
彩华堂里此时却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阵阵悦耳的琵琶声顺着高墙飘散出来,钻进周围之人的耳朵里。
“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英。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并。”
指尖拨弄着怀中琵琶,静静吟唱着,眼角不由滑下泪来,但却因为这些年习惯了对谁都笑脸相迎,所以即使颊边洒满珍珠泪,唇角依旧挂着一抹妩媚的笑意。
一曲终了,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王妃领了一帮人进到园中来,一身怒气冲冲,快步往前走,正想要出声怒斥桑落几句,却见这二人竟似是都没有看到她一般,谁也没有理会她的到来。
桑落将琵琶放到面前焚这檀香的桌案上,看着那横卧在庭院软榻上的男子;他方才喝了不少的酒,眼神又恢复了与以往一样的靡靡醉态。桑落走到软榻旁坐下,抬手想要触碰那男子的额头,却被雍王一手抓住,拉到自己脸颊边摩挲着,口里含含糊糊的,不知是在叫着谁的名字。
桑落浅笑着由他胡闹,用还自由的那只手去够旁边小几上一杯早已倒好的酒。
王妃这时早已沉不住气,上前一步,抬手点指着桑落斥骂道:“你这小贱妇,都什么时候了,还来缠着王爷。”
桑落抬头冲她笑笑:“是呀,都到这个时候了,反正做什么也没有,不如及时行乐,王妃,您说是不是。”她抬手轻轻摇晃着那杯中淡红色的酒液,缓缓的向身侧男人的唇边凑过去:“王爷,妾身在送你一程吧,也算不负王爷恩宠。”
雍王醉眼惺忪的开口问道:“这里面,你放的是什么?”
桑落低下头,似是以往与他耳鬓厮磨时那般,在雍王耳畔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牵机毒,王爷放心,我不会让你走的舒服的。呵呵呵……”她抬起头来时,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雍王问言,勉力睁开惺忪的醉眼,挣扎着起身,依靠到身侧桑落的肩膀上,冲她笑着说道:“呵呵呵,果然最毒妇人心。”
“王爷最宠我,这个愿望会满足我的,对吧?”桑落把酒杯又往雍王的面前递了递,直到那个男人伸手接住了酒杯,她才再次笑了起来,涂了艳红色胭脂的嘴唇仿佛一朵展开的血色玫瑰,笑得妖艳动人。
“拿你没辙,真是冤家。”随后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雍王妃没有听见二人方才的窃窃私语,只当他们在打情骂俏,她在旁边被人晾了半天,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更是生吞了这二人的心都有。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再也不顾平素里的优雅端庄,抬手就上去给了桑落一个巴掌,揪着她衣服的领子将她拖到了地上。
然后自己坐到雍王面前,焦急的说道:“王爷怎能如此糊涂,那萧慎都已经到门口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您怎能还是如此昏聩,您到是拿个主意啊,这一家老小,可怎么办啊。”
桑落跌坐在地上,抬手拢了拢方才撕扯时弄得有些散乱的发髻,听闻王妃焦急的询问,突然痴痴的笑了起来:“王妃,他现在自己个儿都自身难保,你问他,不是在问木头嘛,哈哈哈……”
“贱人,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二人争执着,而此时等在门外的萧慎,也早已不耐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