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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天道城外的天空一片漆黑,一支向南而行的车队缓缓而行。
不像天狼域下着的大雪,古初域没有大雪,甚至没有冷冽的寒风,没有星月光辉指路,孤单的车队只是依照着高阶指路舆图所提供的路线行驶。
诺罗坐在最后的一辆货车上,挤在堆满货箱的旁边,透过车厢的窗户不断打量着这个第一次踏足的域土。
有人说过分的安静会让人发疯,诺罗从未觉得安静有什么不好,直到来到这里,他才发现原来车轴之间转动的声音是这么有节奏,再仔细听的话甚至连皮肤下,血管中传来心脏的每次跳动,都清晰无比。
哪怕在牧镇的时候,哪怕大雪封山的时候,他也知道土里的种子正在孕育而生,洞穴里的野兔正在如胶似漆,新生的一切都在等待绽放。
可在这里,除了车轮的转动,没有一丝杂音,你甚至要忍住不能咳嗽,不然就像极了黑夜里的响雷。
哪怕是被称为流放之地的牧镇都有的,那种名为希望的东西,这里并不存在,没有生命,有的只有如车轮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沙砾化的土壤。
连截气四十九都不像以往一样飞快运转,而是艰难的努力汲取着空气中的养分。
诺罗渐渐明白了这座养育过最早的凡人,修士的土地,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和明白了那怕是花鸟虫鱼,看似与天地元气毫无关联的事物,也都依赖着天地的馈赠。
诺罗借着车厢内昏暗的灯光,翻看着从包袱斋手中买下的廉价书籍,看着书中描绘满是坟茔的荒芜场景,不觉发笑,真正的荒芜哪里会有坟茔。
只要有坟茔就代表了人们向死而生的希望,代表着日月更替的规律,而身边的土地没有,没有饿殍满地的凄凉,没有残垣断壁的哀伤,只有安静,只有死寂般的安静。
所以才会有无数修士奋不顾身与域外天魔交战,夺取域土,原来只要有修士的存在,生死之争从来都只是开始。
诺罗扫了眼四周,小心取出好物斋周老赠送的犹如锦盒般的舆图,之前研究过才发现,这么一个小小锦盒,居然可以投影出所有域地的路线图。
输入指令后诺罗才明白过来,赫家的宗门与岭北州并不算远,就坐落在岭北州相毗邻的木子州,算了算现在每日所行的里程,不出意外只要三四日的脚程就能抵达赫家。
望着远处坐在马匹上缓缓而行的修士,诺罗觉得这样的场景也许只会在古初域存在,因为元气稀薄,哪怕这些炼气境的修士,都不敢肆意浪费体内的天地元气来驾驭更舒适的剑舟。
在这样的野外,用光元气的炼气境修士和炼体境的修士并无区别,一旦用完了体内的元气,就只能和炼体境的修士一般,以拳换拳,以命博命,所以在野外尽量节约元气,成了这些镖行要做的最重要的事。
半睡半醒间,少年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候的小院,还不是师娘的林晚晴嗑着瓜子数落着先生说书不卖力,自家先生就蹲在墙角,看着从来没答应过他的女子傻乐。
白先生坐在另一侧由竹条编织的小板凳上,蝰离叔叔依旧顶着浓艳的妆容站在白先生身后,一脸谄媚的杜高山跑前跑后的端茶倒水。
一张长石凳上坐着三个人一个短发少女举着酒壶坐在自己身边,冷着脸问自己还要不要喝,另一边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推搡着自己,不断让他对女子有所表示。
推搡的力量不断增大,黝黑少年的声音越发苍老变成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醒醒,公子,快醒一醒。”
诺罗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太阳光下有一个老人正喊着自己,才一下子醒了过来。
诺罗揉了揉眼,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只是过于安静才显得和夜晚没什么大区别,认出推搡自己的正是商队的黄管事,这才直起身子问道“黄管事,怎么了?”
黄姓管事笑道“这位公子,先前咱们说过的,您人留在商队算一份钱,至于其他费用还需要您自理,过了这条道就快到渡口了,这渡口费用您还得自己来。”
诺罗颔首道“那是自然。”
正当诺罗摸向胸口的钱袋的时候,一声响箭打破了死气沉沉的清晨,诺罗面前的黄管事也同时听到了这声响箭,骂了一句该死。
而后黄管事就把头伸出车厢冲着前头的队伍喊道“加快速度!前头就是渡口,响马不敢在渡口动手!加速!加速!”
伴着黄管事的嘶吼声,诺罗扭头看往窗外,看到百米外本来骑在马背上的修士纷纷离开了马背跃向了天空,迎上了一群笼罩在黑甲下的响马。
不像诺罗第一次时候看到毫无悬念的生死,这一次即便古初域的响马盗匪有所准备,事先设伏,可彪悍的老手们显然也不是吃素的,除了一开始从空中掉下来的几具尸体,混乱过后镖行就收缩了阵型,有组织的开始了配合。
与大部分都是兵家法门入道的黑甲响马不同,镖行的成员修行的除了部分兵家修士,和一位纵气境的法家阵师,领头的更是一名纵气境的雷修。
就见到那名雷修,单手捏指决,一身萦绕周身的精纯元气变的不再稳定,开始不断波动着凝结成雷云,隐隐可以看见雷云中闪过的雷电,雷修向前方撕斗着的人群一指,萦绕周身的雷云就一下子跃出砸入了人群。
可炸入人群的雷云并未肆意窜动对谁都攻击,就看见那名雷修好似老僧入定一般立在原地,身边那名阵师正布置着阵旗护在雷修身边,而那团雷云就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四射而出的雷电准确的击中正在厮斗的黑甲响马。
被击中的黑甲响马并未像先前诺罗看到的那名金丹雷修使出的手段一般,直接被轰成劫灰,而是仿佛受到了重击,挥臂攻击和抵挡的速度慢了下来,可在捉对厮杀的时候,往往一个分神就可以判生死,更何况被击中的黑甲响马这会就像慢动作一般的抵挡。
只这一波电击就有三名黑甲响马就被当场捶杀,从天上掉了下来,就当周围的响马开始围上来支援的时候,又好像被隔绝在一堵空气樯外,只能看着同伴不断被分割,然后被雷修击中,最后被围杀致死。
诺罗坐在车厢内望着身后挥舞阵旗,脸色苍白的男子,不觉对法家阵师有了新的认识,身边的黄管事也长舒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已经越发清晰的渡口建筑骂道“这帮响马真是作死,守株待兔兴许能成一次,可早晚踢到铁板。”
只有诺罗看着身后的厮杀问道“可为什么明明已经处在劣势,没有被围困在阵法内的响马不直接离去,不都说响马最是无情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亲生父母皆可杀吗?”
黄管事听完突然想到什么,推开车厢窗户旁的诺罗,伸出头看向了商队前方,这时候车队骤然停了下来,数十个黑甲响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拦在了渡口与车队之间,领头的黑甲响马,不同于借助天地元气才能滑翔天际的纵气境修士,而是稳稳的站在虚空。
黄管事早没了先前自若的神态,面如死灰的咬牙迸出远游二字,随后仿佛用光了所有的气力,瘫坐在车厢里,望着诺罗道“这位公子,看来咱们要同死了。”
诺罗脑海里不断浮现起梦中出现的一个个人影,牢牢握紧覆舟道“我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