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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打完了人,李平并没有去找赵进,而是随大伙儿一同散去。
到了一顶小帐篷内,李平打开一个角落里的一块粗布包裹并开始检查,里面是他身外的全部家当。
一块半身的破皮甲、一顶宽檐白色毡帽、一身土红色的鸳鸯战袄,虽然就这几样东西,但李平离开了多半个白天,检查一下还是有必要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他实在没什么可以信任的,而这几样破玩意在战乱之中有总是比没有强的。
至于钱财,除了他身上一个小包里的二十多个铜钱,就再啥也没有了。
而银子,他目前还只在赵进那里见过,那是几块很小的不规则的灰黑色金属疙瘩。虽然那是银子,但他真的很怀疑它们的价值还远远赶不上他手中的那把虽没多少光泽但却被磨的很锋利的雁翎刀。
而且显然,这身体的原主人也对这把刀也是最精心的,连它木制的刀鞘都被维护的非常妥当。
检查完包裹,李平出了帐篷,阳光把刚从阴暗中走出的他晃得直皱眉头,他本能的四下去寻找什么,却想起那个竹笠已经还给傻大个儿刘三了。
进营后,接他骡子缰绳的那傻乎乎的士兵叫刘三,一个南方兵,他队里的兵。
他们这附近的营盘里的很多兵都是南方兵,或者说是楚兵,其中有不少人都有竹笠,并且还有不少都戴着各种颜色的大妈式裹头巾。不同的是,他们的裹头巾在脑袋最顶上的发髻那儿用绳子或布又系了一下,也可以说是一个超大号的发髻布裹好发髻后向下把头发全包起来或者再延伸只把脸露出来。
虽然看着有点怪异,但李平也不得不承认,实用性还是不错的,至少可以减少不少跳蚤的干扰。
此时的大明,毕竟还是昆虫的世界,是虱子和跳蚤与人类普遍共生的时代。
只在帐篷门口无聊的像个呆子般的傻站了没一会儿,就从某处传来了“开饭了、开饭了…”的喊叫声,早已麻木的散乱聚在营帐周边的众人立即乱哄哄起来。
在某处铺着一小块方布的地面上,李平和哨内的王队长以及赵进围地而坐,方布之上已经摆好了为他们准备好的饭食,他们显然用不着去抢食。
李平所在的这个哨采用的是这时代很多流动作战的大明官军通行的营哨编制,而非卫所军的户旗制。全哨共有三队,每队有三什,每什有两伍,每伍有五人,共百十来人。
再往上本应是五哨为总,五总为营。但因为他们这个哨是直属,所以他们只需听命于游击大人即可。
米是陈米,每人满满两大碗。
除此之外,每人还有两块硬得能把牙硌掉的肉干和两块咸萝卜条,以及一杯清水。
先把清水一饮而尽后,李平三下五除二就把两大碗米饭就着萝卜条也塞进了肚子,然后才慢慢嚼起那两块肉干。
没有油水的食物根本无法补充他损耗的能量,他的肚子仍然空得难受。但也只能如此,食物是有数的。
虽然明显还少了一个齐队长,李平却没问,而是好像后知后觉的才想起问刚才鞭打士兵之事,而且也看不出他是对谁而问。
“不知哨长因何动怒?”。
“几个小子好不更事,去伙军那里想要偷食,还想多分些水来,却被伙军抓个正着,哨长大人如何能惯着。”王队长笑嘻嘻的接了话。
“这等不识抬举的泥腿子,必得好生教训,才能长得记性!”说到这里,王队长还一副不削一顾之相。
“小姐之事,尔等定要用心,方才不辜负游击大人的抬爱之心。对部下,一定要严字当先,有错必打,须得让他们有畏惧之心。否则,若哪日哪个兵卒冲撞了小姐,我等如何交代……”赵进突然没厘头的开始了训话。
他们这个哨的全部任务就是护卫小姐,这也是他们被直属的原因。
李平和王队长对视了一眼后,都不停的点头称是。
吃好了饭,李平把王队长拽到一边,好奇的问齐队长跑哪儿去快活了?
王队长羡慕道:“听说带着几个什长到别营中吃酒去了,还带着粉头。”听此,李平立即也附和式的艳羡了几句。
和王队长分开后,李平转到自己地头儿看了看自己的30来个手下,也只有在吃饭时他才能见全他的兵。
宽慰了剩下的那个什长几句,并用言语给他戴了几顶高帽,顺便又不着痕迹的用护卫小姐责任重大去点压了他两句。看那什长满口应是,李平既不再多说也不多待,转了身就去寻赵进。
因为赵进去小姐那里听吩咐去了,所以李平就在赵进的营帐旁等了一会儿。
赵进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大竹筒清水。他好像早就知道李平在等他一般,看见李平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把竹筒递到李平手里。
李平也不客气,直接就美美的喝了几大口,然后扯住一个路过的士兵,让那人把刘三喊来。
巴掌大的地方,刘三很快就跑了过来。
李平把那竹筒递到刘三手中,交代道:“拿好了,给我留点,其余的是赏你的。”
在刘三的眉开眼笑中,李平又自来熟的钻进帐篷拎出一小桶浑水也递到刘三手上,让他再喂喂骡子。
赵进就那么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
等刘三走后,两人找了一个僻静地儿后,赵进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饼来递给李平。看着李平在那里大快朵颐,他这才问道:“那小子靠得住吗?”
“一个傻子,有什么靠得住靠不住的,只是简单、好摆弄。”李平缓了缓嘴里的食物自嘲的说。
接着,李平又把从王队长那儿听到的说与赵进。
赵进轻轻皱了下眉头说:“齐队长的事儿知道就得了,有些事儿不是我们该管的。你骑马练得如何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还行,今天好多了,我感觉没什么问题了,光骑不干别的肯定是行。”李平一边说一边心里也是庆幸,要不是以前有个战友好这口儿,没事就拉着他找地儿去骑两圈儿,这光景儿要是现从头学可真麻烦了。
赵进点了点头,继续愁容满面道:“我现在很忧虑。这么多部队就这样对峙下去,我们还是实力最强的一伙儿官军,可看这营中哪有打仗的气氛,有如集市一般!我就怕大败。对面可是李自成啊!不是名不见经传的阿猫阿狗,一旦大败被人掩杀,这时求命最是艰难。”
李平见状,不自信的宽慰说:“还不至于吧!明军有20万人,农民军应该没有实力在野战中打垮这么多官军,我记得历史上农民军也挺水的,打官军很是费劲。前几日,夺镇子的战斗,那李过听说可是李自成最精锐的部队,却被打得够呛并遭到驱逐,想来大家都差不多。这几天接仗,我看农民军也没占到多大便宜,他们的组织没准儿更乱。”
赵进看了看李平,严肃起来。“别竟从好地方想。现在粮食和水越来越紧张,这样儿的部队不用进攻,再等些日子,自己就得先垮掉。小心驶得万年船,兄弟可不能大意!把马练熟,关键时候好逃命!”
李平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我看这两日我们这边的部队动作越来越小,反到是周边几支明军动静很大,我们现在粮食也不多,除了赶快进攻就只能赶快撤退了,左良玉再水,他毕竟打了这么多年仗,不可能不明白吧?现在很是反常啊!”
赵进听后面色也更加发紧,他略想了一下说:“你说得很对,这很危险。估摸离天黑不远了,我得去和他们谈谈,有些事儿,我们得统一起来。”说完,赵进拍了拍李平的肩膀,起身走了。
……
看赵进走后,李平也自言自语的再次诽谤起来。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穿越到哪儿不行,把我们搞到明末军纪最坏、战力最渣的左良玉的军中是几个意思?把我们弄到两军大战之前又是几个意思?而且对面还是大名鼎鼎的闯王李自成。
更要命的是我们这边居然还缺水缺粮。有谁听说过没水没粮的军队还能打仗!而我们竟然还是进攻的一方!这不是纯作死么!
这还有得玩吗?
老天你给了我们第二条命,但也不能这么玩吧!这与让我们再死一回有什么区别?
你到是也给我们弄了个队长、哨长之流的官身,听着好像也还马虎,但这在左良玉十万大军中和大头兵能有什么分别?还不是炮灰!
对了,我们还是外来户。外来户,无根无基,连往上斡旋的空间都没有。现去抱大腿,也没时间啊!
除了跑路,我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来么?
可是,往哪跑啊?
此时的河南大地赤地千里,就算是让他们自由通行,估计没等走出旱区就早饿死了或者让别人给当粮食吃了。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放弃,当然不可能?
李平并不认为上天会仁慈的再发给他一滴血。被劈到这鬼地方本就说不上幸运,下一次估计就是直接到地狱了。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总归还活着。而且还有了一具年轻的躯体,怎么也要拼上一拼。
可怎么拼?
除了满腔的愤恨与无奈,李平实在没有任何头绪。
注释:
注1:明朝晚期的官军编制非常混乱,营哨制虽然通行,但也从不是一成不变和每军编成都相同的,可以说千差万别。而且普遍认为,南、北军队的编组模式是有较大差别的。这与朝廷未做统一要求,以及各部队的作战模式、地理环境、将领的个人习惯等等直接休戚相关。
尤其是南方地区的明军具体编练方法资料极少,很多已不可考。左良玉虽为北方将领,但其1642年以后的部队主要以招降的农民军以及南方兵为主,其编制方式更为混乱。
因为个人学识和能力的原因,没有找到可信的左良玉部底层部队编组资料,所以采用了个人推测和为情节需要的写法。如与了解个中详情的读者掌握的史实有差别或差别较大,还请见谅。
注2:对明军部队中各部的具体称呼及使用一直没搞明白,也未进行严格考据,尤其是伍、什、哨、总这些基本单位,本章及后面文中都夹杂了个人大量的主观臆测以及偷懒式简单乱扣帽子,也请一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