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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未时,被仔细打扮了一番的白琬君,一步一回头地走到了何府门口。
林娘子和林念芹都催促着她,让她快些上了马车。她从老家带来的婢女宁儿正搀扶着她上马车,进车厢之前,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和姨母。见她二人并没有反悔的意思,这才忐忑地坐进了车厢。
马车开始行驶,宁儿握着自家姑娘的手,她太了解白琬君了,便劝慰道:“姑娘莫怕,适才大娘子也说了,郡主是个好脾气的,既然邀了你去,必然是会顾着你的。”
“可……可我还是害怕。”白琬君怯懦地道,她生得十分白净,虽容貌不算顶上乘的,却别有一番雪莲般的纯洁娇柔之感。
“婢子昨日打听过了,天乐郡主宽厚之名传遍了大街小巷呢,就连那些挑水的担夫、酒肆里的胡人,都说天乐郡主心肠极好呢。”
“他们如何知道郡主之事?”
“似是因为郡主经常出入这些地方。”
白琬君惊讶地道:“郡主会出入胡人的酒肆?”
宁儿生怕白琬君不信,用力地点点头,道:“是啊!天乐郡主经常出入酒肆、杂铺,甚至那些胡人卖小玩意的铺子都会去呢!”
白琬君不解地瞪大了双眼,她手里捏着帕子,心里揣度着天乐郡主此人,一边有些期待这次的游湖,一边又紧张地握紧了宁儿的手。
游湖地点自然是在曲江池。
到了地方,白琬君下了马车,听得四周玩笑声、叫卖声众多,环顾了一圈,有与胡人饮酒的郎君,有正在亭子中谈论诗词歌赋的众娘子和年轻的郎君。这里的娘子们似乎非常喜欢高髻华鬓、宽袖长裙的打扮,每个人都衣着华丽,也有穿着胡服马靴的娘子与一身道服的郎君相伴而来。见这湖边如此热闹非凡的景象,白琬君不禁露出了微笑。
有阵风吹过,吹动了发上的步摇,她不禁伸手去扶,抬眼看到这湖边琼楼玉宇林立,其中独有一座阁楼,远见其巍峨样貌就知道是何等的精美绝伦,直看出了神。这是她在淮南道从未见过的景色。
白琬君正连连惊叹,宁儿顾不得这些,她正左顾右盼地找着天乐郡主的花船,只见这湖面上船只众多,虽有几个雕梁画栋的,却也不敢贸然上船一一去问,免得露怯。
她着急着,突然见一清雅装扮的小娘子朝着她们走过来,见其发髻衣裳不像个主人,却又因她衣裳料子贵重不敢冒认。
那人走来,先是行了一礼,宁儿连忙还礼,那人道:“不知这位小娘子可是淮南道白家人?”
宁儿心里一喜,道:“正是。不知小娘子是哪家的官眷,怎么识得我家姑娘?”
“不敢当,我是天乐郡主身边的婢女,叫晴风。”她笑吟吟地道,“听说白小娘子前来,郡主欢喜得很,又怕人生地不熟迷了路,便遣了婢子来迎接。”
“你怎么知道是我?”白琬君问道。
“郡主特别吩咐了,白小娘子身上的衣裳绣花定是用淮南道特有的一种绣法,钗环也定是芍药花样。”
白琬君摸了摸自己的头上的芍药花顶簪,这她最喜爱的一支,也是今早亲手戴在发髻上的。
“劳晴风姑娘带路。”她笑得婉约,眉眼中的风情与这白京城内的人都不同,晴风都看得有些发愣,被宁儿问了句话才回过神来,连忙带她们走上了画舫。
刚上画舫,四周皆是各式奇花异草,仿佛是个花园子一般,所闻皆是各类花香混杂着人身上的脂粉和熏香的味道,白琬君跟着晴风往里走去,她来得早,一直未见到人,直到过了一扇屏风进了里间,这才见到几人。
为首的是一高髻华服的女子,她个头很高,再加上华丽复杂的高耸发髻,显得尤为显眼。白琬君偷偷地打量她,只见她颇有几分艳色,身姿婀娜,却艳而不俗,气势逼人,一双丹凤眼看人时眼神十分锐利,笑起来时却又华艳无比。
与她挨着很近一人却与她十分不同,此人身量中等,似乎喜好魏晋之流。梳着双刀髻,浑身除了古式的玉饰再无其他,她一身白色滚金边的广袖裙,衬得她皮肤胜雪。
她看起来倒是比华服那位地位更贵重些,白琬君心里暗暗感叹,若说前一位华服小娘子的气势像一把展开的金色折扇,那这位白裙娘子就像那深渊中的潜龙一般,知其所在却不敢加以窥视。
玉露见到晴风领着一女子走来,她一身碧色的衫裙,蹁跹而至,似乎带着淮南山水间的气雾一般。
晴风朝玉露行礼道:“郡主,白小娘子到了。”
白琬君朝着玉露行礼,她声音柔软,带着淮南的口音,道:“天乐郡主金安。”
“快免礼,”玉露上前扶住了她,亲热地挽着胳膊,“你初来白京城,我就托大邀了你出来游湖,也不知你喜欢什么,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便跟她讲。”
白琬君与陆青青见礼,玉露笑道:“她是陆将军的女儿,是最爽快不过的性子了,与她一块儿你可千万别见外。”
“天乐郡主言重了。”
“叫我玉露便好。你是仲永兄的表妹,我与他有青梅竹马的情分,自小是拿他当兄长看的,他的表妹自然也是我的表妹一般。”玉露看出了她的紧张,刻意软语安抚着。
白琬君哪儿有不明白的道理,连连点头应好。
陆青青对白琬君这样柔弱性子的人丝毫没有办法,也客气地说了几句话。
这边说着,陆续有各家的女眷走了进来,众人依次见礼。玉露一一为白琬君引荐,陆青青是主办,时常需要走开与旁人说几句话,而玉露则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与她交流。
白琬君留心了每个女眷的身份,本以为都是高官之后,不成想却并非如此。
众人彼此熟稔,见过礼后都各自坐下,一时间画舫中有说有笑,十分热闹。
玉露拉着白琬君坐在了一起,她正要开口说什么时,又有人走进了画舫,白琬君回头看去,只见一穿着胭脂色胡服的女子,大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