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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妈拾着碗筷,不时也会望向一旁的姜禛,这妮子今儿个倒是舒坦的,什么好言好语的,净是哄着她,什么大鱼大肉的,净是伺候着她,这一天儿天儿的,倒是围着她瞎转悠了。
姜老太太小抿了一口乌苏,而后同姜禛说道:“瑶瑶呀,你何时有闲便把那贵人唤来吧,唤来我们姜家,也好让祖母我呀也好拜上一拜。”
“呵呵,祖母说笑了,瑶瑶的贵人呀,祖母您可是见过的。”这心情好了,话儿自也惬意许多,再瞧她这眼眸之中,亦早是挂上了一道弯月,说着,笑着,哪哪都是一副欢喜的样儿。
她倒是自在的,一旁的姜沈却是面露复杂之色,这饭菜食着也是无味,花花草草的,赏哪观哪亦是暗淡了许多,日里这姜家多少也是她姜沈得宠的,姜禛?也就姜老太太惦记罢了,可再瞅瞅眼下,吴妈妈也好,崔氏也罢,见着姜禛竟都是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可不都赖她那贵人吗?
姜沈这会儿尚在寻思着呢,这姜禛的贵人到底为哪路神仙?竟会看上她这娇蛮的主儿,不解不解。
食也足了,便是出街肆寻购一番,笔墨也好,砚纸也罢,皆是要的。
六月初的天儿甚是惹人,方才抬腿几步便是燥的不行,但见她慢悠悠地挪着道,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握着团扇,上下扇动之间自有凉风抚面,扇柄头头上系着两串碧珠子,摇晃之间亦有“叮呤叮呤”的声儿传出。
望着晌午下的花海稻田,闻着耳边清脆悦耳的响声儿,这天儿,似也没那么热了。
她环顾四周,却是未能瞧见什么好货,这花海边上的书肆可着实一般了些,什么狼毫羊毫,什么砚台书纸,净是些滥竽充数的次品罢了,也就欺欺那些方才入墨不久的小娃娃,姜禛是个聪慧的,自是糊弄不到她。
再有三天便是那弄墨筵了,倘若没的一副好笔墨那可不妥。
离了书肆却也闲了,今儿个难得出趟远门,这栀子花开了,那可得赏个仔细,赏个彻底不行。
真真是夺目的,片粉片紫的花海倒是绚丽,单单是她手心上一片花瓣竟都是惹人的,由粉入红,花芯下的韵味乃是一抹紫色,美观是美观的,却是不比身后那惹人厌的叫嚷。
“她就是那姜禛吧?这眼瞅着倒是寻常,可究竟是个煞星罢了,咱可得捎远点才行。”
“讲的不错,这人儿呀到底是各有各的命才是,有些呀她就是命好,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唉,气呀,娇生惯养小半辈子了吧,如今又是落了个相好的贵人,这茬儿你说能不气嘛。”
“她那贵人呀,保不齐也是老爷辈的,寻了个小三十的妾罢了。”
“我估摸着应当也是,哪哪有郎君愿意许她呀。”
诋毁谩骂这便算了,可竟是欺到她男人头上了,这会儿子她可是忍不了的,转身也是不给丝毫的好脸儿,怒道:“你们讲什么呢!他才不是什么老爷辈的!你们!你们可莫太过分了!”
这冷不丁地一番话儿可是惊着心了,却见二人挪后几步,而后回道:“哎呦喂,怎的了?被咱说中了?”这二女瞧着也是寻常,却是穿着一席学生扮相的白衫,便是不知那个书院或墨坊出来的,如此毒舌属实无教之类,孔老夫子的有礼三千,把不准也是白读了。
“呵呵,爷,咱这昨儿个抄家抄的不错吧,那歹妇可是被咱扇嘴巴子扇的有一手呢,也算是替那丫头报仇了不是?”汪烨忙不歇地随在陈译身后,可劲儿的夸耀自己,生怕自家爷不晓得她的好一般,磨磨唧唧。
“好好好,你着碎叨嘴巴子的功夫,我看更是有一手的。”杞娘昨儿个可是遭了罪了,先给汪烨这下手没大没小的厮,赏了个万紫千红,而后更是被秦老爷的妾女们排着队地打嘴巴子,那脸蛋儿呀,肿得跟水煮的猪头一般,着实可怜。
撂了句“待会儿我自个去接她,你随意。”后,陈译便独自一人去那花海寻她,如此倒好了,喜的汪烨一人自在,估摸着又得是去花坊,寻踩水娘云雨一番了。
他们二人却是各寻各的了,可姜禛这茬儿还没完呢,当下依旧同这俩学生打扮的女子夺声着,越争便越是气急,各种污人耳目的话皆是道出,有伤大雅,有伤大雅啊。
姜禛的贵人可是稀罕的,江洲子弟食足茶饱之余,不时便会相互议论猜测着,都讲她是卖身求欢的,贵人乃是京城下的阔老爷,甚者讲那贵人乃是余桃,而这姜禛即是那兔儿。
诸如此类的漫漫异议声儿,她自是不晓得的,陈译亦是如此,二人这当子尚还甜腻着呢,那能关了这些。
“就是就是就是!你也莫急眼了,咱们讲的可都实情,那能有郎君相中你呀,定是卖身的。”
“你!住口!在那儿犬吠个什么劲儿,烦气!”
“怎的?莫不是急眼了?”
“被咱说穿了吧,呵呵呵。”
急眼倒是不错,她早是气急了,怨的牙痒痒,巴不得现下便冲上去,给这没大没小的二人一大嘴巴子,让她们好好地省省。
犹犹豫豫之间却仍是未有动手,到底还是因了他,因了那句“瑶瑶,往后可莫再动武了。”
——你俩便自幸吧,若不是译郎不让我动武,你们二人,我早是一人一个巴掌呼过去了!
她却是未留意身后已是来人了。
她的拳头攥的很紧,再有一丝一毫,便又是染甲嵌入掌心了。
陈译缓步跟到了她的身后,这会儿对面那俩倒霉学生亦是瞧见了,尚还以为单是路过的走客罢了,不料下一瞬,却是羡煞了她们二人。
她的拳头此刻攥的很死,或是因了自己对陈译的在意吧,不愿见着他被歹人所诋毁。
陈译绕到了姜禛身前,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便是双手探出,落在了她的双拳之上,用自己的手心包裹着她那攥紧的小手儿,而后牵起,用自己的温暖与宠溺将它融化而开,将她的小手摊开,并说道:“瑶瑶,你手心上的伤方才痊愈的,可莫要再如此了,怕要留暗疤的。”
望着她手心上那一道道或浅或深的爪印,当真是只胡来的小猫儿呢。
“译郎,你来了。”她晃了晃小脑袋,而后定睛凝向了陈译,方才的种种怨气,当见着他时,便全是消逝了。
“嗯,走吧。”牵着她的手,转身离去。
“嗯,好。”话语之间,却是瞥眼朝身后望去,朝那二人投去了一个或自得,或炫耀的眼神。
瞧见没!这便是我那郎君了!
二人重返街肆闹巷中,一路上的,她可都是乐呵呵的欢喜样儿,要讲是贵人倒是不假的,他总能在自己最为窘迫之时现身,每每想及此处,便是不住的心喜,但见嘴角的笑儿亦是未曾停过。
不时地嚷嚷道:“书肆,书肆,书肆。”究竟是如孩提一般的嬉戏,哼哼唧唧的,倒也不为噪耳。
“瑶瑶,这书肆咱们去瞧瞧如何?”陈译指着门掩上的“笗?书肆”说道。
“好。”若是同他,逛那不是欢心的?都依他都依他。
立夏后的天儿空气也是稠了些,道上赶集的脚夫同货郎皆是大汗淋漓,这人多的地儿便是燥热,风儿也吹不进来,人儿亦走不出去,就如姜禛的心一般,来了,便别走了。
“译郎译郎,你瞅瞅你瞅瞅,这儿的云雕可着实细腻。”姜禛将手呈上,摊开却顾见一支很是小巧的彤管,笔杆光泽滑润,笔尖带色儿,寻思着应当是短薅的羊毫,笔身之上的白鸟云雕亦是栩栩如生,这笔定是妥妥的尚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