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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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够了吗?”

    “还没,你生得真好看。明明倒吊着很是狼狈,可是有你这张脸,倒是显得风流清雅。”?她说这话的神情是认真之极的。

    “今天我来,是有话要同你说。”

    我满心期待着她同我说说话,哪怕是讲讲她的日常生活也好。我点点头,结果倒吊着点头好像在甩头发,我的头发很长很长了,长得已经可以将老树裹个严实,每当无人时我就会将头发散开,布满地面,好像心也一点一点被充实。此刻一甩满地都是爬动的发丝,异常渗人,我咬了咬唇,有些难堪地蹙眉。

    她看着我的表情,蓦的冒出一句,“青丝柔润如瀑,少年温煦如玉。”她在老树下对着我笑得百媚恒生。

    “上次回家后,我常想起你,想你是谁呢?是精灵?是妖怪?还是幽魂?都不是,想来应该是仙人吧。”

    我,我是,什么东西呢?我不知道。

    “今日正好学校休沐,我赶回来,想问你一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于宣,之子于归的于,宣纸的宣。”

    我看着她,顿了好久,绞尽脑汁想给自己取个好名字。

    “没有名字吗?”

    我甩了甩头发,算是默认。

    “那你就叫悬星吧,悬若星辰的悬,悬若星辰的星。”

    我默念着悬星这个名字,觉得甚好。

    “你一直这样倒吊着,不会不舒服吗?”

    这些年,倒是没有什么不便,见过形形*的人,倒分辨不出谁生得好看,只看得到他们的眼睛,有的市侩,有的贪婪,有的天真,有的虔诚。他们大都有所求,以为求神拜佛即可万寿无疆,

    “不会。”

    我是沉默寡言的哑巴,她是灼眼的璀璨烈光,她说着我不知道的事,她说学校里的建筑,说城里的商铺,风吹动她的裙摆,轻羽飘摇,浑身都是跳动的烟火气,同一只被守在笼底冒着奄然死气的囚徒笑着。

    我沉默地听着,想将她说的一字一句都牢牢记住,想去她说的地方看一看,想同她停在此刻,亘古不变,延绵不绝。

    风鼓起了她宽大的衣袖,她的身躯小小的,可爱得紧。可我最终还是忘记了她说过的那些话,只记得,她喜欢说累了便坐在蒲团上歇一歇,因裙子不大方便只好斜跪着坐,娇憨地冲我笑,“我这算不算是给悬星行的大礼。”她喜欢撩开细碎的刘海夹在耳后,露出白净的小脸,那是一张时时噙着笑意,眼瞳中散发着朝气,入骨入心的脸,是我长长久久不敢忘记的脸。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眼睛很特别,润透且通灵。不沾凡尘,只见仙裳。未及昨日,只祈来日。

    天色有些晚了,她道了别,“等我下周休沐再来看你。”

    一旦有了期盼,心仿佛就安定不下来,我既想再见她,又怕再见她。我想有个更好的重逢,我想细致地瞧瞧她,我想面对面地看看她,也让她,看看我。

    我努力了许久,才换了姿势,坐在上方树干上,腿仍是牢牢地僵硬地扎根于枝干中,头发也细细地梳理过,密密地绕在枝干上,做出个麻花辫般的秋千模样,我想,这样会不会更像个仙人,这样她就可以在这里荡秋千,可以顺着头发爬上来,坐在我旁边,可以好好地跟我说说话。

    她再来时,果然欣喜,背了装得鼓鼓的白色布包,上面绣了小小的蓝紫绣球花,清新可爱。

    她脱了鞋子,爬得很利索,一点也不娇气,距离越来越近,随后安稳地坐在我旁边,意外地安静。

    “你来了。”

    “嗯。悬星!”她有些无措,停顿了许久,“我这几天读书很用功,因为这样的话休沐日事情就会少一点,可以多见你一会。”

    “我带了好多东西来!”她埋头翻着布包,拿出一张有些皱褶的纸,珍宝般展开,“这是我画的。”

    水墨画,应是花了几天时间,线条简洁流畅,气韵生动,好一翩翩少年郎,墨发高束,眉眼深沉,一身白衣,沉思间灵气尽显。

    “画得很好。”

    “因为悬星生得好看。今日再见,深觉我的画倒是不及你万分之一灵犀。”

    “嗯。”

    “我还带了吃的来哦,是自己家做的糖糕!”小小的白色点心被她撒了些花瓣,带着槐花的清甜,她献宝般捧出,看着我咬了一口,欢喜得荡漾开来。

    软糯香甜,那是我第一次吃人间的东西,连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印象都温柔了许多。后来我做了很多次糖糕,却再也不是当时的味道。我想着,可能是槐花不好吧,不是阿宣家门口的那棵槐花。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那片刻的光景,少年少女同坐于颀长枝干上,白衣少年拿着糕点小口小口地细细品嚼,蓝衣黑裙少女的发丝被风吹乱,只有那双眼睛牢牢的系在少年身上,他睫毛盈盈,他沉静淡远,他如此苍白,倦于在空中悬离并凝望地面,倦于孑然一身地漫游在群星之间,他盈缺无常,眼睛含着忧愁,仿佛看不到什么值得凝眸。】林措视角。

    当时的少女被少年俊逸迷了眼,看不到他内心的无波无澜,也看不到这段相识带来的悲戚惨惨。

    这段救赎缘起于谋求好姻缘的愿景,结束于悠长的夏日中破碎的姻缘里。

    “知道我为什么可以看到你吗?”

    我轻轻摇头,手中的糕点还有一半,露出些许红泥,额间朱砂般嵌在里间,有些甜腻,我突然不想吃了,静静的执于胸前,不知在想什么。

    “因为我爷爷说,我是月中人。其实这说法算是极好听的了,通俗来说,算是阴人,爷爷当时当机立断为我改了出生时辰,可是啊,命定的阴人就是阴人,即便是改了时辰,也逃不过阴人的命。”

    “同旁人不同些,又没有什么影响,你还是可以读书,可以交朋友,可以嫁人,可以安稳一世。”

    “那若是,我能看到很多很多东西,别人看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