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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张小庆内心中也起了波澜,对于无名,他是既尊敬又同情的,此时此刻,如果自己不接受,岂不是断了这一脉的传承。一代剑仙,如果连传承都断绝了,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会记得他,还会有谁知道他曾经的牺牲。
张小庆起身撩起衣摆,恭恭敬敬地行过跪拜之礼,口中尊称“师傅”。
无名一时之间有些惊异,没想到张小庆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改投师门不是一件小事,“.......小庆,你不再考虑考虑了吗?......”,心中虽然万分期待,但愿望成真之时,无名又觉得有些忐忑,说起来,这件事情毕竟有些对不起自己的挚友。
“你不怕逍遥派知道此事,将你逐出师门?”
“怕!”张小庆感慨道。
“我入逍遥派的第一天,空空子师傅曾经告诉我一句话‘不违天地,不愧本心,不辱师门’,他让我时刻记住这句话。我想,生而为人,在这世间,总要有所牺牲,有所担当才是。今日我做的选择,只是遵从了自己内心,既不违天地,亦不愧本心,我自认也并未辱没师门。我会向大师傅解释此事的,日后也会为师傅仔细寻访一位适合的传人,将剑仙一脉传承下去,等到那个时候,再废去一身修为,也算给逍遥派一个交代。”
张小庆跪倒在地,将自己的打算告知无名。
修行不易,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够散去一身修为,只为履行一言承诺。望着眼前的少年,无名恍惚间似乎见到了一万年前的自己,一万年前,自己也是这般笃定地散去一身的修为和魂魄,只为还给世间一个安宁。
“好孩子!”无名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热,他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张小庆。望着张小庆,无名觉得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只是相逢恨晚,时间转瞬即逝,如果再早一点的话,也许就能把很多想说的,未说的都告诉给他吧!望着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身躯,无名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双手在胸前结印,翻手之间,一块燃烧着莹莹蓝色光芒的石头漂浮在他的右掌之上。无名挥动右手,将蓝石打入张小庆的印堂之中,“小庆,这块蓝萤石中记载了我所有的传承,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小云,他已经恢复了记忆。去吧,孩子,好好将我剑仙一脉传承下去。”
无名打出最后一记印记,将张小庆的意识送出留影石。
“无名师傅,我,我,我还有许多话要跟你说,.......”张小庆挣扎着,身体却越来越轻,往穹顶上升,在意识模糊之前,他最后看了无名一眼。
无名站在石台中间,挥动着衣袖向张小庆告别,从下而上,慢慢地化成虚影,最后,虚影幻化成无数的紫色灵蝶,终于消失在这方天地中。
“无名师傅,无名师傅,......,我还没有跟你告别那!”,张小庆喃喃自语,浑然不觉,自己的脸上流淌着泪水,一代剑仙,就此陨落,就连遗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残魂,业已烟消云散,茫茫天地间,终于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回过神来,张小庆发现自己还站在留影石旁,自己已经从无名的意识中出来了,原本蓝色的晶石已经达成它的最后使命,变成了一块灰扑扑的普通岩石,看来,就连意识之境也都回不去了。
“你都知道了!”天丛云望向张小庆,发现他如自己一般满脸泪水。
“是的,无名师傅将传承给了我。他将蓝萤石打入我的印堂中,只是,我什么都感受不到。我,我怕自己会辜负他的信任。”张小庆有些愧疚,虽然答应了要将剑仙一脉传承下去,可是自己连灵根都没有,更无法调动灵气,又怎么能够得到传承呢!只是这些话都还来不及告诉他,唉,这可怎么办才好。
“你为何会答应他呢?”天丛云接着又问“你原来的师门对你不好吗?你可知道,叛离师门是重罪!”
“我,我并没有想这么多,时间也不允许我想这么多。我只是觉得,无名师傅是一位英雄。他为这个世界作出了如此大的牺牲,就连他真正的名字自己都不记得。我在书中也并未见过有关他的任何记载,我只是觉得英雄不应该这样默默地被世界遗忘,他们应该拥有姓名,他们应该被享受恩泽的后辈们世代纪念。”张小庆突然有些激动,声音高亢复又慢慢降低“不应该被忘记的啊!如果我不答应他,那他就太不值得了,他,太可怜了!”
究竟是为什么呢?自己担了叛离师门的重罪,也要答应无名的请求。
在无名消失的最后一刻,张小庆突然觉得好像看到了自己,或者说是上一世的自己吧。
上一世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般,消失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记得自己了呢?
哪怕是英雄,没有了名字,不被世人了解,当被所有人都忘记的时候,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英雄尚且如此,更何况普通平凡的自己呢!
张小庆突然之间有些感同身受。我不想被亲人遗忘,不想被世人遗忘,那些冤魂如斯,而剑仙无名亦如斯吧!
“可怜?谁可怜!你个不敬尊长的臭小子”天丛云一巴掌往张小庆脑袋上招呼过去“主人当年在这世间行走之时,谁人不注目,谁人不敬仰,谁人不歌功颂德,你居然说可怜!”
张小庆被天丛云一通乱打,慌忙躲闪,渐渐地收了激昂悲伤的心情,两人打闹一番,收了手,靠在晶石簇旁,坐在地上休息。
“我怕我对不起你的主人,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张小庆低声道,一时之间头脑发热,冲动地接下这个任重而道远的任务,如今冷静下来,想想,或许要等一千年后,自己修得仙根,才能得到剑仙的传承,只是,改投他人为师,怕是青云路,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走了!师傅和大师兄耗费心神为自己练就的延年益寿丹,轻身除垢丸,往昔嫌弃得要死要活的呕吐小药丸,如今自己应该也没有资格再吃了!
还有小师姐,哎!张小庆突然觉得有些烦闷,小师姐如果怪我的话,又该怎么办才好!这世上,最难偿还的便是如山一般重,如海一般深的人情债了吧!
张小庆没有灵根,无法使用灵气这个事情,天丛云是心知肚明的,每日见他按着一日三餐,塞下一大堆的药丸子,又默默一人无数次的练习引气入体,各种轻身强体之术,这些,他也都看在眼里。他以为此时张小庆担心的是日后的修行问题,于是开口便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如果是以前,你那灵根问题,我是丝毫没有办法的。”话锋一转“但现在不一样了”,天丛云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望着张小庆。
“现在吗,我的记忆都找回来了。我是谁,我是这世间唯一一把九品仙器的剑灵,在这世间修炼了万年,若是论起辈分来,你得喊我一声祖爷爷的祖爷爷的祖爷爷的祖爷爷.......,额,太长了有些拗口。也罢,你唤我一声祖爷爷吧!你唤我一声祖爷爷,我便帮你把灵根这个事情搞定了!”
“祖爷爷在上,孙儿小庆给你请安”,天丛云的话音刚落,张小庆便开口请安,一面给天丛云施了一礼。
这回轮到天丛云吃了一瘪,他以为张小庆无论如何还是会挣扎几下的“当了我兄弟这么久,我以为你还是要挣扎挣扎的。”
“有什么好挣扎的,面子值什么!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祖爷爷!”张小庆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个眼神让这只剑灵自行体会。
我家是开餐馆的,自小干的便是迎来送往,伏低做小,赔笑迎客的生意。正是因为这样,父母才希望自己能够考取公务员,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总是时不时要想起这些上辈子的记忆,张小庆甩一甩头,试图将这些烦人的念头都甩出去。
“该不会是骗我的吧!”张小庆斜眼瞟了一眼天丛云。
“你竟敢怀疑我,真是无知者无惧啊”,天丛云一巴掌向张小庆脑门拍去,二人打打闹闹间,往来时之路行去,渐渐地将七星剑卢落在了身后。
“不再去看看了吗?”张小庆有些迟疑“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还有好些地方都没去呢!那颗巨木,那些屋舍......”
“不了,主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死物罢了!”天丛云头也不回地前行着。
哎,张小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首看了看剑卢最后一眼,休憩在山坡上的灵蝶似有感应,纷纷起舞,仿佛是在送别二人。
将此情此景深深地刻印在脑海当中,张小庆转过头来,如同天丛云一般,再不回头,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