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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原本想去找欧温仪谈谈,可是后来看她似乎自己调整过来了,居然还主动跑来跟他商量欧暖暖招婿上门的住所问题,就觉得没必要了。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女孩子的事儿不是很懂,他发现的欧温仪的一些问题,那天冯三郎也都说了,想来欧欧自己也会去思考的,他就非要趁热乎再给人家烤一烤了。
一转眼又到了腊月,李想真是讨厌腊月,三娘忙的要死,都没时间陪他了。可这也没办法,三娘虽然很牛,可是再牛,也不能可着劲儿的得罪朝中大佬啊!该给面子的必须给面子,所以演出是少不了的,顺便大大的刮一笔过年钱。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大年初一,李想一大早就窜到了李三娘家里,却发现她还没起床,一问女使,原来是前一晚上守岁来着……李三娘这阵子太累了,白蛇传诸宫调演出了名气,腊月里演了整整二十六场,郑小桥跟于梦荷全都累趴了,别的人出演的话顾客有意见,整个清乐坊的信用摆在那里,不得已,到年根儿那几天李师师只得亲自上场演了几场。
“平时带着大家排演就很累了,便是郑行首跟于行首,也只管自己的戏份就行,唯独咱们娘子,什么事儿都要操心……唉,李婆婆年纪大了,早想着让娘子接替她呢。”子美向来口无遮拦,端个茶的工夫就唠叨了一大通,当然,敢这么多嘴也是因为知道她们娘子把李想当自己人。
“接替她,接替她帮她管清乐坊?”李想问。
“李婆婆没孩子,把娘子当女儿养的……娘子的年纪不小了,其实早想退下来了。”
李想不禁纠结了,他以为等到局势不好,他偷偷把李三娘带走就行,怎么还有这么一出?李三娘真的接管清乐坊的话,总不能到时候他把整个清乐坊都搬走吧,这根本不可能啊!可是三娘的脾气,到了那个时候,会放下这些人自己走么?就像让他放下家里的那群小娘子一样,根本不可能啊。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忽然又想起,原本想要娶个退休女伎,难道要升级到娶退休的妈妈桑么?这,这听起来也太奇怪了。
“过了年,我就三十一岁了,退下来有什么奇怪的?”李三娘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又倒了下去:“不行我还得躺一会儿,年纪大了,真的折腾不起了。赶紧退下来,以后再忙也轮不到我上场,只管些零碎事情就好……”
李想十分委屈:“三娘,你答应我要给我做新妇的,这会儿又想接清乐坊……我怎么办啊?”
李三娘抬眼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能娶我么?”
李想有些理亏,期期艾艾的说:“现在不行,三娘,你再等我一下,我,我把手头的事儿忙完就辞官……”
李三娘摆摆手:“那就等你辞官了再说。要不然,你干脆也别说娶啊什么的,就跟我做个相好儿,省得你为难!可你若咬死了想要娶我,到时候当官当上瘾不肯辞官,我可连个相好儿都不会让你做的!”
李想急道:“我不要做相好儿啊,我一定要娶你的。”
李三娘点头:“姑且相信你了……”
李想道:“什么叫姑且,你就不能完全信我啊!”
李三娘哼了一声:“等别人都叫我李妈妈,一群娇花围着我个霜打过的老茄子,你还肯辞了官娶我的时候……”
李想道:“霜打过的茄子最好吃呢……喂,你就喜欢戳人肺管子还是怎么着啊?一个月没见,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李三娘道:“你说我听。”
李想被噎的没办法,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抖M,但还是老老实实坐到李三娘身边跟她闲聊:“三娘啊,你都三十一了,比我还大一岁呢,真看不出来啊。”
李师师嘴角抽了抽,这货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第一天了,不理他。
李想顿了顿,又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得叫你姐姐啊?”
李师师猛的坐了起来,怒道:“我有那么老么!还有,你有出息点儿行不行啊,这么想做小老婆生的!”
李想大囧:“我那块儿姐姐就是对比自己大的女性的称呼,跟阿姊一个意思……一时间忘了。你别生气啊三娘,哎呀轻点儿,肉要被掐下来了。”
李三娘把手放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过去在什么山沟沟里,风俗习惯跟我们这里差这么多。”说着重又躺了下来,好半天不吭声儿,直到李想以为她真的生气了的时候,才忽然轻声说:“婆婆年纪大了,身边也没有个靠得住的,原本十年前她就准备养老的,偏娇容阿姊又走了……只得把所有心思都用在我身上,婆婆如今眼睛都花了,这会儿我不帮她,谁帮她呢?过个两三年,小桥跟梦荷,不管哪一个,能挑得起大梁了,我走也走的安心啊。”
李想听的有些安心,又有些难过,伸手抓住李三娘的手道:“三娘,你等我,我也等你,咱们互相等着,等到能够放开这些东西的时候,咱们就一起去南边好好过日子……”
李三娘轻声道:“好。”
李想伸了手到李三娘面前:“给拧红了,帮我吹吹……”
李三娘:“……”魂淡,好容易感动一把的,气氛全没了!
李想跟李三娘腻歪了一会儿,亲手给他画了个桃花妆,然后被子美说成是标准猴屁股。李三娘罚了子美一个时辰不许说话,接着追着李想暴打了一顿,然后两人神清气爽的跑出去扑了一堆东西回来,照例相互送了礼品,然后把其他的东西拿回家显派……
对此,子美评价:“果然是臭味相投的两个人,大过年的,又跑去横扫开封,整的一群人不开心,他俩就开心了……”
李想家里头,苗玉奴也在拿着李想赢回来的发髻吐槽:“首饰也就罢了,居然连义髻都赢回来了!这是赢的人家什么都不剩了啊。阿郎还嫌弃咱们弄了女赌棍的称号回来,他这算什么啊?”
韩桂花:“人性沦丧啊……”
过了元宵节,李想就又开始上班了,趁着天冷,李想指挥着工匠,开始了猛火油的灌注工作。
城墙跟护城河的工作年前就收尾了,只是腊月里不好让人出工,所以还剩下些扫尾的工程,比如往密封池子里灌猛火油什么的。李想真的怀疑那群护城神兽已经在目前没没有完全过去的冬天里给冻成了冷鲜肉,护城河里厚厚的一层冰啊!不过这真的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这件事儿上他努力过了,活下来很好,活不下来也没关系——扬子鳄那玩意儿就是看着吓人,杀伤力真不怎么着,只是聊胜于无罢了。反正他还有猛火油这个大杀器呢!
石油毕竟是易燃品,冬天运输,起码安全一些,李想看着几乎半凝固的黑色液体缓缓的顺着铁槽灌进去,心里头非常不是滋味,如果可能,他真的希望这些东西永远派不上用场。当需要护城河变成一条燃烧的火墙的时候,开封,一定到了最后关头,这场大火,也许能阻止敌人,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城破国灭前最后的挣扎。
石油被注入到开封城墙下头十个大油库里,油库全都是密封的,贴着外墙而建——考虑到开封城内密集的建筑,这东西一定要贴着外头才保险,免得一个小火灾烧过来就酿成大祸。油库全封闭,把石油注入后就把入口完全封死,通向河道是长长的石头砌的管子,在地下三尺深,李想其实很想用铁管什么的,方便简单,阀门也更容易设计,可是这年月的铁制品防锈是个大问题,所以只好还是用了石头铺设,包括油库也是,当然,李想找到了合适的防渗漏的东西厚厚的涂抹在了油库的内层。总不能还没等烧到金人,就提前几年漏出来把护城河污染了吧!
“阀门要千斤的力气才能拉起来。”李想跟跑来看他弄油库的岳飞和何栗解释,心里十分疑惑这俩人怎么凑一起的:“所以不用担心平日里谁手欠了把阀门弄开,需要一群人才拉得开!每个油库的阀门都是两道,全都拉开,油才能流出来,之后只需要两刻钟,库里的油就会全都流到护城河里。十个油库,足够让护城河上头全都漂满猛火油……同时起火的话,大概能烧一个时辰,猛火油燃尽的话,我估计护城河的水也成开水了!吊桥也好攻城的东西也好肯定都会烧没了,谁敢游过开水河?所以总共,大概能争取到半天到一天的时间。”
何栗听罢,皱眉道:“你是在防金人?情况不会这么糟糕吧?”
不等李想答话,岳飞便开口了:“别自欺欺人了,那一天一定会到的。”他远远地望着远处官道上的车队:“引狼入室的下场一定是被狼生吞活剥。可怜百姓无辜,却要给他们做陪葬!”
何栗怒道:“鹏举,你说的什么话!忠君爱国,是臣子的本分,说什么陪葬?别说还没到那个份上,便真有那么一天,做臣子的,也该……”
岳飞慢慢扭过头,打断了他的话:“自然,你是心甘情愿给他们做陪葬的,我,却是不肯的!”
岳飞说罢,再不理何栗,直直的看向李想:“大哥,你肯做陪葬么?为这样的官家!”
李想的脑袋都混乱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岳飞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直希望能够把岳飞带走,远离战争远离危险。但他更知道,会逃的,就不是岳飞了!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这种态度,这种态度……
李想正发愣,却听岳飞又说了一句:“该做的,你都做了,大哥,你走吧!辞官,去南边儿。”
李想呆呆的抬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呢,也走么?”
岳飞摇头:“我不会走,我的职责在这里。你把阿爹阿娘他们带走吧,也好让我安心。”
李想急道:“你说你不想做陪葬的!”
岳飞微微一笑:“我只是不想做陪葬而已,这跟我留下来有什么冲突?”
李想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拽住岳飞的衣领,怒道:“所以你不做陪葬,你自己找死对吧!你脑袋被小雪踩过了是不是,这有区别么?”
何栗简直被这俩人气死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一会儿怕这个怕那个又放鳄鱼又弄猛火油的,一会儿又想干脆跑了,还没到国破家亡的时候呢,你们就这样子,也配做朝廷命官?”
岳飞却压根没有理他,只是反手抓住李想的手腕:“大哥,你原本就准备走的,若不是因为我让你弄纸甲,你早就走了,对吧?可惜我白费了心思,更是白白麻烦了你一遭……新发下来的补给,我看到了,大哥!你可知道你千辛万苦弄出来的东西,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你给官家的那个报价九十贯,你私下跟我说成本六十贯,这样的纸甲,五十步一石弓穿不透,可他们造的,报了八十贯的价儿,一百步外,一石的弓能把两层纸甲设个对穿!八十的价钱,他们怕是连二十贯的本钱都不舍得花!”
岳飞抓着李想的手离开他的衣领,缓缓的松开:“我本想求大哥把炸石头的那种□给我,可后来想想,死活没敢要。让这些人造,天知道能造出什么东西来!我位卑力薄,实在管不了这些事儿,非得有一天,有一天我说的算了,才敢来求大哥……”
“这种事儿,官家会不知道么?他当然知道!只是几处制造作坊,积弊已久,管起来太麻烦,他觉得麻烦了,索性就装作不知道。”
岳飞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脸色越发的不好,缓缓走到城垛跟前,向下看,便是才封口的油库……城墙很高,只有他们三个站在城垛上,并没有人听得见他们说什么。岳飞看了一会儿,扭过头来问何栗:“何舍人,你当真觉得应该为这样的官家死?”
何栗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觉得岳飞有些话说得有理,却又不能忍受他最后做出的结论,想来想去,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挥拳冲上前去:“岳鹏举,你这个无君无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