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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梯,他走她前头。
他车停老楼东墙那儿,向车走去时,他落後她一步。
平凡,名符其实,他体贴温暖是不起眼,一喜却感受到了。她想,男人对女人体贴,不一定非要冬天里送暖炉,热夏里买冰激凌。
他加步伐,给她开了车门。一喜钻进去,抱著她花宝。
平凡车外打了通电话才坐进车,她抱著猪自己不方便系安全带——别人帮她系,同样碍手碍脚。
他手小心翼翼,可还是刮过她圆润肩,蹭过鼓鼓胸,拂过起伏肚皮,花宝和她小腹间尤其慌乱碰触几下——从右肩头,到左胯,斜斜一条线,滑过一路心悸。
车启,行使深夜街道,两旁,路灯昏暖。
车上,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过话。一喜靠椅子半合眼,懒懒模样,脸微微向车窗侧著,注视窗外飞逝黑暗,刚才那一路斜线悸动,仿佛仍少女敏感四肢百骸缠|绵战|栗。
兴许是沉默让平凡感到了尴尬,他扭开了音响——
喘息,一下比一下急促喘息声……夜太静,狭窄空间,越来越粗中喘息……
一喜扭过脸,恰好几缕十字路口灯光打他手背,看到大叔手握著方向盘,清晰手背脉络,线条僵硬了。
慵懒调调歌,女人低哑倾诉,还有不时飘出来喘息,撩得人不安,但平凡手慢慢放松了,因为小姑娘压根没当回事,缩她椅子里,懒洋洋地望著窗外。
路灯间歇地打车窗上,男人侧脸也玻璃上闪现。她盯著玻璃上影子,好像是冗长无变化路途风景,逐渐地,意识和视线变得疲惫而懒散,就那麽盯著盯著……低哑骚动音乐中,堕入一种暧昧无力昏昏欲睡。
慢慢慢慢,路灯没了,微弱车灯照亮不了车中。车拐入胡同,世界刹那堕入昏黑。
歌声,沙哑低沉地心头摩挲——
hen sene fa11 in 1ve,beg hi a kiss——啜气,喘气,压抑於嗓子眼难耐
Beg hi fr a th——绵长呻|吟。
Beg hi fr ne night——长长叹息……
从音响里飘啊飘……
车身猛地颠颤,意识突地一跳,她睁开了眼。
到了?
“到了。”平凡靠过来,给她解安全带。她迷蒙瞳孔聚焦,如梦初醒,还有些呆。身体敏感紧绷起来,意念里缠|绵滚烫气息,与他真实平和坦然气息相叠,恍惚中,她一阵怅然——
平凡朋友笑容可掬地迎上,双手递了一支烟给他,他却摇头,温温而笑,“我不抽烟,你忘了?”
那朋友眉头一挑,笑了笑,不再勉强,从一喜怀里接过花宝进诊室。
诊断结果出乎意料,遗传病,原性癫痫。
一喜脑子嗡了嗡,花宝曾祖奶奶生下花宝奶奶後猝死。
花宝奶奶则是活了四年多,产了个女儿,於风韵犹存之龄郁郁而卒。一喜怀疑,它是相思成疾,据说和它交|配那头猪体形十分俊。
而花宝妈妈死亡就比较离奇,一喜十五岁那年,一喜妈妈带花妈出去散步,花妈莫名犯呆,活活被一辆拉煤车撞死,留下可怜花宝,一喜照护下长到了如今。
一喜翻花宝家族谱,种种迹象表明,花家猪祖宗真有可能携带这病史。
好这也不是要命病,好好调养可以避免作。花宝要输液,一喜大叔陪同下外头等候。
空旷细窄走廊,她和他斜倚著长椅背。一喜伸脖子看了看正门上挂锺,近凌晨三点,收视线,有意无意扫了眼身旁男人他微闭著眼,受造化眷顾五官就旁边,五官真很好看,不用细细品,也会令你心动感觉。此刻,他假寐,却还那麽端正。一喜想起,他和妈妈癫狂镜头,想到车里情|色音乐,感觉,这男人温和持重身体里,隐著不言而喻狂野。
她梦里,他是半身人兽,不就是这个男人两面截然相反性格写照嘛。规规矩矩人身,到了夜深人静时,被女人细细呼吸唤醒……
一喜骚动不安灵魂,努力将他灵魂拉向自己,但第二天她无意听到他跟谁讲电话,“前天你借我车,是不是忘了抽走碟片?昨天晚上,我和一个小姑娘去医院,无意间放了那碟片,怪尴尬,关也不是,听也不是听了,好那孩子好像睡了”
原来,那不是他碟。一喜微微失望,同时又舒了口气。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变得奇怪。内心渴望着堕落,也希望这个男人和她一样,可下一秒又不禁打个冷颤,这么陌生自己是怎么了?妈妈情人,那是动一下念头都是该死呀!
话说回来,当下宠物院走廊里,她困乏地靠椅背睡了。梦里,是谁喊了她一声,她不愿醒,脸颊上皮肉和毛孔沉醉於暖意,骚动不安灵魂得到平抚,就像,她是只狐狸,躺深秋原野,清幽草香淡淡愉悦毛。
平凡委实君子,低头看著酣睡女孩,柔柔软软一团,他唇角微弯了一下,没丁点不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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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喜二十岁生日,妈妈惯例穿了身旗袍,茶色,风情万种。站阳台,晨霞中,纤纤玉指夹烟,细细长长。给一喜生日礼物是可爱夹,亲手给她戴上,侧脸望向窗外,微仰下巴吐出烟圈,这一刻,烟雾中落寞妩媚,一喜突然吃惊,莫不是老祖母灵魂附体,把旧上海滩韵致带到了我家阳台?
她和妈妈生日相差没两天,就一起过。每当生日时,妈妈就会这身打扮,只因她男人曾经赞美,她是一个天生适合穿旗袍女人。
为一句赞美,养一个习惯,性情中人有百十种姿态,妈妈算是其中一类,叫痴人。
如今妈妈另投他怀,少不事一喜曾一度不适,然而,刚才寂寞烟雾让她恍然,妈妈还是那痴人。
一喜念念。伸头临白刃,痴心为绿珠——痴心,对某人某物深深迷恋。妈妈痴心沉湎於爸爸,而平凡,那个惊艳绝色男人,只不过,温雅微笑样子像爸爸,或者,为她洗红丝睡衣他,和送红丝睡衣爸爸,某些时刻有某种契合感觉吧?
一喜手里拿著小镜子,对镜摆弄著夹,镜子边角照著妈妈嘴唇,只能照到嘴唇,温柔惑人笑唇角展放。“平凡,一喜送了我四叶草标本,你看,你看。”
平凡一如既往温和笑,“万株三叶草出一株四叶,一喜费了很多功夫吧?”
一喜只说“还好”。
大叔送一喜礼物,包装可谓壮观,方方正正那麽一大盒子端放桌上。拆包装时,一喜心很紧,雀跃地打开,眼前一亮——一套外科手术七件刀。
“等一喜真正上手术台那天,再送一套激光手术刀。”他说。
“还好几年呢,我才大二咧,连解剖课都没开。”
平凡笑道:“那就几年後送。”
不知他说时有没有当作承诺,但她知道,自己是忘不了这句话了。
为了庆祝两个女人生日,平凡安排了一场野餐。
可能是这人性格过於平和缘故,野餐并未见什麽鲜花样。沿著一条近郊河岸,铺了毯子,带了许多零食,当然有个大大蛋糕,三个人没什麽热络,淡淡悠闲地度过。
回城路上,一喜接了个神秘电话,是个女生打来。
“晚上有空学院路上那家元绿咖啡见个面吧。”
一喜眉头皱了下,“你是?”
“见了你就知道了,至於为什麽要见,是有关你我共同喜欢男人。我桌子上会放一本有关鱼鳞病医学杂志,到时你就认出我了。”女生笑很愉,说到“鱼鳞病”时甚至有点嘲弄。
一喜垂著眼,轻轻咬了咬下嘴唇,这是她思考状。“好,”她看了看平凡:“大叔,我们大概几点到家?”
“了,五点左右吧。”
一喜对著手机不冷不热地说了声,“六点,元绿咖啡。”
挂断电话,一喜眉头仍轻蹙著。妈妈挑眉,“谁呀?不是什么要紧事就别过去了,你杨姨送了三张牡丹亭票,恭王府夜场,你陪我们一起去。”
“妈,这个约我得去,再说,我对你那昆曲啥没兴趣,都什麽年代了,就你们这些‘老人’和特殊爱好一批年青人才稀罕。”
她确是喜欢不来这些咿咿呀呀唱腔,你一个字没唱完人家可能睡一觉醒了。譬如,诸葛亮告辞周瑜,周瑜送别,唱了个:先生慢……拉开了长腔,台下人就可以补一觉。你可能梦一场赤壁,陡然惊醒,热血澎湃中,还听台上周瑜搁那唱呢:走——
“这些老腔老调能磨死人,谁有那耐心听啊。”她随口补了一句,开始琢磨刚才神秘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