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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惊雨将打烊木牌子挂上,哼道:“这种人生意不做也罢,饿上三天,鼻子就不会朝天长了。”
云翡噗地笑了:“鼻子长到头顶也没关系啊,只要他出手大方,痛给钱。”一提到钱,她便眉开眼笑地扑到了柜台后。打开钱柜,她立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宋惊雨忍不住暗叹,她即便戴着面具完全变了个人,可是这见钱眼开笑,可是一点也改变不了。
打烊之后,茯苓去后厨下了几碗葱花面。三人坐酒肆里简单地吃过饭,锁好门便离开了酒肆。
已过了午时,宋惊雨赶着马车,慢慢沿着洛河边往回走。阳光懒洋洋晒得人昏昏欲睡,云翡坐马车里,握着手里钱袋,虽然钱不多,却踏踏实实地甚是美妙。
可惜,这美妙感觉太短暂。
云翡怎么都没想到,翌日送走阿琮到了洛河边,酒肆还未开业,就见门口柳树下,眼巴巴地等了一个人,温家酒坊掌柜温长安。
一见到宋惊雨,温长安便三步两步地跑过来,一脸急色地叫道:“宋兄弟,果然是你,你怎么不早说你买酒是来开酒肆啊。”说着,他一拍大腿,简直恨不得哭出声来。
宋惊雨一愣,“怎么了?”茯苓和云翡从马车上下来,也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好端端地温长安为何会如此痛心疾首地找上门来?
温长安跺着脚道:“宋兄弟,你可把我坑苦了。我以为你买几坛酒是自家饮用,谁知道你竟然是来开酒肆。”
宋惊雨忙道:“温掌柜,你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温长安道:“宋兄弟,我们温家酒坊和金玉堂酒楼签有协议,神仙醉不得卖给任何别酒店酒肆,只能供应给这六家金玉堂酒楼。昨晚那金玉堂掌柜便找上门来,拿着合约叫我赔钱呢。”
说起此事,温长安后悔不迭,那天见到宋惊雨仪表堂堂,气宇不凡,云翡天姿国色,和国舅爷熟稔亲密,他以为这两位定是出自权贵之家。宋惊雨这几次去买酒,数量又不多,他只当是买回去自己饮用,一点都没疑心他用作别。 一时疏忽大意便出了漏子。
宋惊雨一怔,立刻看了一眼云翡。云翡也没想到居然会这样一出儿意外,一时间也呆了。忽然间,她想起来昨天来酒肆那一行人,莫非,那少年是金玉堂人?
宋惊雨道:“温掌柜,那金玉堂掌柜是谁,我去和他谈谈,看能否通融通融。”
温长安苦笑:“宋兄弟你难道不知道?这京城六家金玉堂酒楼,都是山西首富陆盛产业,陆家富可敌国,每年为朝廷捐银数十万两,连皇上都看重几分,我们可不敢得罪。”
骤然听到陆盛名字,云翡惊讶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个名字,她虽然远荆州,却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回,这位山西首富,正是她外公偶像。
他三十年时间内,从一个小小粮仓小吏白手起家,成为山西首富,积累下了数不胜数家产。名下商铺、酒楼、客栈、钱庄遍布整个山西。据说,他出行要乘坐十八人抬大轿,宽敞舒适像是一座移动房子,里面铺着波斯进贡毛毯,箱顶放着夜明珠用以照明,轿里配备恭桶镶着金边
每次苏永安提起他,都会翘起大拇指道:“这样经商奇才,百年难遇。”
那时她就激动万分地幻想,自己若是有一天能成为这样富甲天下人,该有多好!一掷千金盖一座金屋,再找个夫君给自己看大门。不过,现她觉得还是盖金屋给母亲和弟弟住,再养条狗看门比较稳妥,夫君这种东西不大可靠。
温长安昨日被金玉堂掌柜质问,当时便赶到了折春风来看个究竟。可惜下午酒肆已经打烊,他只得回去,熬了一晚上,一大早便来蹲守,果然见到宋惊雨,这才知道自己一时大意,做了违约之事,眼下真急得眼冒金星。
“宋兄弟,神仙醉你买回家自己喝无妨,开了酒肆外卖就万万不可。请宋兄弟体谅我难处。”
说着,温长安冲着宋惊雨长鞠一躬。虽然宋惊雨和国舅爷有关系,但陆家他不能得罪,金玉堂和温家酒坊有条约先,神仙醉这些年之所以能名扬京城,金玉堂实功不可没。他万万不能失了这个大主顾。
宋惊雨扶住温长安手肘,道:“下并不知道温家酒坊和金玉堂有约先,我们绝不会让温掌柜难做,请温掌柜放心。”
“多谢宋兄弟体谅。”温长安大喜过望,连连作揖。
云翡是小伙计打扮,一直不便插话,这时才说了一句:“温掌柜,此事因我们酒肆而起,一会儿我们前去解释一番,看能否得了金玉堂谅解而免了温掌柜违约罚金。”
温长安当然求之不得,将金玉堂所告知了宋惊雨之后告辞而去。
温长安一走,茯苓便忍不住急得跳脚:“金玉堂不让卖神仙醉,小姐你看怎么办?”
云翡咬着薄薄嘴唇,眼睛转了转:“我去金玉堂找他们掌柜谈谈,看能否让折春风也分一杯羹,若实不行,再想办法。”
宋惊雨点点头。云翡马车上换了衣服,揭下面具,心里开始想着一会儿怎么和那金玉堂掌柜谈判。
原先这京城六大酒楼并非陆家所有,后来一一被陆家收购,重装潢,统一命名为金玉堂,分布洛阳城繁华之地,乃是京城有名气酒楼。
温长安所说这座金玉堂算是六店中大第一分店,恰好就西府大街,云翡发现竟然离章松年杏林药堂只隔了六个店铺。
一眼看到这名噪京城第一大酒楼时,她第一感觉便是不愧取名为金玉堂,确确是一副金玉为堂气势,连门槛用都是紫檀木,外面包镶金色铜皮,光灿耀眼。门口九级汉白玉台阶铺着墨绿色青竹地毯,取九九归一,步步高升之意。
特别是,门口伙计不像寻常饭庄酒肆是一身短打扮男子,而是几位妙龄少女,身着一模一样青碧色裙衫,鹅黄色头巾,端庄清雅,利落干练。
这样气派豪绰顶级酒楼,莫说神仙醉,便是普通酸梅汤,只要能进去,恐怕也要价钱翻番,身价倍增。
云翡本是满怀信心前来谈判,此刻见到金玉堂这番架势,脚步便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沉吟片刻,她转身对宋惊雨道:“我们回去吧。”
宋惊雨和茯苓齐齐一怔。难道不是特意来见见这里掌柜,恳请让折春风也可以出售神仙醉么,怎么到了跟前,反而要回去?
云翡仰头看着这富丽堂皇金玉堂,由衷地赞叹:“若我是这金玉堂东家,也只许温家酒坊神仙醉卖给金玉堂,而且,我会比金玉堂做霸气,就算达官贵人想买,也只能来我金玉堂来。”
茯苓听得糊里糊涂,小姐怎么突然站到了金玉堂立场上。
云翡道:“唯有这样,才能显得金玉堂独一无二高高上。其他酒肆若是能卖和金玉堂一样东西,便掉了金玉堂身价。这个道理就如同唯有皇上才可以用明黄色。所以,答应让折春风也可以卖神仙醉事,我根本不用去谈,绝无可能。”
宋惊雨仔细一想,也确是这个道理。
茯苓道:“我看小姐还是去找大将军吧,让他去和那金玉堂掌柜说一声不就成了?”
云翡揉了揉眉心,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一想到去求他帮忙,心里便老大不乐意。半晌撅着嘴道:“大不了我们不卖神仙醉了。看看是否有别好酒。”
“小姐,咱们酒肆生意好,还不是因为有神仙醉。这才刚刚开业十天便换酒,恐怕不大好吧。”
云翡嘟着嘴道:“这点小事他未必肯帮我,我也不想去找他。”
“大将军怎么会不帮忙,小姐你只要对他笑一笑,他马上就会答应。”
当着宋惊雨面,云翡十分羞窘,嗔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
茯苓一本正经道:“真,小姐你每次笑时候,他看你眼光都不一样。”
云翡越发窘,装没听见举步往前走,到了杏林药堂,正巧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为首年轻人,正是那日从她酒肆里离开贵公子。
他依旧是一副清高孤傲模样,目不斜视,下巴微昂,秋香色锦袍,周身清清爽爽,只腰间挂了一个佩件,是一块碧绿欲滴翡翠。
那翡翠几乎要有云琮掌心大,云翡眼睛一亮,迅速地心里盘算,这得多少银子。他一块挂饰就要顶上人家珠翠满头披金挂银。
他阔步而出,身后除了亦步亦趋楼四安,那八名健壮侍从不离左右,看样子是他护卫。即便是尉东霆这样身份,出门外也没有这样大摇大摆地带着这么多护卫。他到底是什么人?联想到昨日酒肆中,他听到神仙醉时那种奇怪表情,云翡不解愈发好奇他身份。
于是,等他一离开,云翡便进了杏林药堂。
药柜前围着不少人正抓药,章松年被一位年近七旬老翁围着,正耐心给他讲述如何用药。那老翁年迈耳背,一句话章松年要说上三五遍他方能听清。
茯苓忍不住赞道:“章大夫为人真好,年轻人可难得有这般耐心。”
云翡回眸一笑:“我也很有耐心啊。”等着那老翁走开,云翡这才上前,笑眯眯福了一福:“章大夫。”
章松年又惊又喜,“云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路过这里,想向章大夫打听一个人。就是方才从这里出去,身后带了八名侍从那位年轻公子。”
章松年笑笑:“你不知道么?他是山西首富陆盛之子陆源,金玉堂少主,他初来京城有些水土不服,方才来药堂看看。”
云翡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眼睛长到头顶上,身边跟着那么多侍从,怕是被打劫吧,云翡忍不住想笑,还真不愧是首富之子,陆源这名字,是财源滚滚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