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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送亲的日子了,所以府中一片喜气,当然也只限于内府,外边的人能讨上杯好久就算不错了,尤其是西面军营内,更是一切照旧。西营离着帅府很近,听着隔壁的喝酒嬉笑声,许多士卒都是心有不岔,凭什么别人可以好酒好菜的,他们就得干巴巴的守着?
几个帅府家丁抱着几坛酒很顺利的来到了西营马圈,这时几个值夜的马夫正歪在一旁发牢骚呢。
“哎,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帅府庞杂的仆人都能讨口吃的,咱们老哭半天,却连口酒都不让喝。”
正说着呢,门口多了几个人影,起初几个马夫还以为是巡逻的侍卫呢,吓得一咕噜起了身,“几位兄弟,怎么大半夜的往这边来了?”
那几个人哈哈大笑,举举怀中的酒坛子,热情道,“几位兄弟辛苦了啊,咱们大帅知道诸位辛苦,明天马匹好不好,可就要看几位得了。这不,喝酒的时候,大帅也没忘了你们,让咱们给你们送了几坛酒来!”
真是酒?几个马夫还有些不信的,可以闻到那浓浓的酒香,酒虫立马就窜上来了。契丹人与大宋子民生活习俗有很大差别,酒对于契丹人来说,那比白面馒头都重要,反正契丹男子,不喜欢喝酒的,十个里边也找不出一个来。那几个帅府仆人放下酒坛便打算离开,马夫们也还有眼力劲儿,赶紧拉住几人,颇有些献媚的笑道,“几位兄弟,也别走了,既然有酒,咱们一起喝吧,三娃子,把咱们存好的熟肉弄出来,与几位兄弟好好喝上几盅。”
仆人也就佯装推辞一下,说了两句,便高高兴兴的坐在了破桌旁,“哈哈,几位,那就却之不恭了!”
打开两坛子酒,九个家伙围在桌旁划拳喝酒,起初还有点节制,但三碗酒下肚,立马忘记该干嘛了。约么一刻钟的时间,几个马夫就跟死狗一般趴在了桌子上,而那几个帅府家仆却是安然无恙,他们吹声口哨,又有几个人扛着几个袋子跑了进来。
“赶紧点,将巴豆洒在所有马槽里,要是误了大王的事情,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一个看似头领的家伙,挥舞着手臂,指挥着众人一阵忙碌。
放巴豆,那目的就再明显不过了,就是为了让战马拉稀,这战马一拉稀,那后果可就严重了。当然,巴豆用量也是有讲究的,用得太多,战马拉得太厉害,别人也会立马反应过来。而这次,放的巴豆是经过严格计算的,就是要慢慢折磨这些战马,等三四天后,猎豹营骑兵在准格尔草原一跑,战马一经折腾,非得躺在半路上不可。
十几个人趁夜忙碌着,此时一个马夫迷迷糊糊地从外边班房走了出来,找个角落,解开裤腰带就是一阵嘘嘘,听马圈里有响动,他便贴着墙边仔细听了起来。一听到有人给战马下巴豆,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要是真让这帮人得逞了,那今夜守马圈的马夫都得人头落地。这可关系到公主的婚事啊,草草的系好裤腰带,这撒尿的马夫就慌慌张张的朝外跑去,必须尽快通知大帅才行。
马夫跑得很快,可还没营门,就撞上了一个人。此时大半夜的,马夫跑得又快,撞到那人之后,弄得头有点晕晕的,待看到被撞之人是谁后,他匆忙起身,着急说道,“李将军,大事不好了!”
李秀政怀抱长剑,有些冷冰冰的不耐道,“出什么大事了?慢慢说。”
“李将军....有人给战马下巴豆...这事得尽快通知大帅,否则...可就要出大事了啊!”马夫显然是有点惊慌失措了,他根本没想过这个时候李秀政会来到西营,他这时不应该守在公主身边的么?
“哦?有人给战马下巴豆?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事,你放心,本将自会转告大帅,对了,此事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么?”
李秀政那张冷面脸,少有的多了点笑容,只可惜马夫根本未留意这些,犹自摇头道,“没了,刚看了下,值班的马夫都被迷晕了,听到这事的,就只有小的一个。”
“呵呵,你啊,也太不懂事了,既然此事只有自己知道,那闷在心里不好么?非要说出来”李秀政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那马夫双眼瞪大,破是不解的张口道,“李将军,你这是何意?”
“何意?阎罗王那里缺个少舌头的小鬼,正需要你呢”话音未落,李秀政翻手间一个掌刀砍在了马夫胸口,那马夫闷哼一声都没有,便死不瞑目的躺在了地上。
将尸体拉到隐蔽之处,李秀政施展轻功趴在屋顶瞧了一会儿,待确定无事后,便消失在西营之中。就知道今晚上不会太平的,也幸亏自己早有准备,如果不是自己守在外边给耶律淳擦屁股,这会儿,估计耶律淳的损招就露馅了。这次,赵小郡王还真有点错怪耶律淳了,本来耶律淳吩咐过留两个人守在外边的,没曾想事情进展的太顺利,一帮子人就把这事给忘了。
回到帅府之中,院子里已经安静了许多,今夜,李秀政可是一点酒都没喝,这也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有公务在身,绝不喝酒,连饭菜也要经过银针验毒才行。
已是子时,门外一丝动静,萧阿娜一身花格蓝纱裙,脸色看上去也有些古怪,唇边美人痣若隐若现,两只手也有些局促不安的放在小腹。她不晓得公主为什么一定要让她递这种话,难道李秀政真的不可信么?
抬起手来,还未敲门,房门却被人拉开了,李秀政打量两眼,低声问道,“阿娜,你不留在房中伺候公主,来这里做什么?”
“李将军,是公主让婢子来的,公主说了,以后几天就全看李将军的了,不管出了什么事,公主都会听李将军的安排。”
听着萧阿娜的话,李秀政本该高兴地,可是现在,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耶律南仙想干嘛?临走了,留下这么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萧阿娜没有走,而是静静的站在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忽然间,李秀政有点明白了,耶律南仙是想试试他么?
“回去告诉公主,本将军一定会送她安全到达兴庆府的,途中无论发生什么事,本将军都会保公主周全的。”
这次阿娜轻轻点头,等回到房中,萧阿娜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就见耶律南仙原本舒展的秀眉,轻轻蹙了起来,“这个李秀政,当真让人有点摸不清了,他到底是不是耶律淳的人呢?”
“公主,你之前不是说不在意这些的么,怎么现在反而想知道了?”
“阿娜,这两天本公主一直都在琢磨李秀政的事情,也不知为何,这心里啊,总有些七上八下的。”
耶律南仙如此说,萧阿娜便抿嘴苦笑了下,使团马上就要出西京了,不出四天就得跟西夏迎亲使团会面,公主心里七上八下的,想必是乱了吧。萧阿娜沉默不语,看她神情,耶律南仙便晓得她心里想些什么,掀开锦被,踏上鞋子,坐在榻沿,她温声细语的叹道,“你这丫头,也太小瞧本公主了,我是怕出大事啊!”
“能出什么大事?顶多是耶律淳来劫亲罢了,要是公主真能跟了耶律淳,立足南京,又有我遥辇氏部众相护,倒也强国了去西夏。”
“傻丫头,我说的可不是耶律淳!”
起身走了几步,来到窗前,耶律南仙推开窗户,子夜的夏风打在脸上,清凉而湿润,离着出京的时间越近,心中的慌乱越是厉害。若说具体担心什么,耶律南仙也说不出来,仅仅是一种敏锐的感觉。
七月十七,朝阳东升,耶律大石亲自将使团送出了云中府,等着公主撵驾走了一段距离,他将耶律沙唤道了近前。
“耶律将军,公主就全部托付于你了,记住,和亲之事绝对不能出纰漏,就是再大的代价,也要将公主安全送至兴庆府。”
“大帅放心,只要末将不死,定将公主送到!”
“好,路上小心一些,这个李秀政到底是何心思,谁也摸不准,路上要是他有半点异常,立刻杀了!”耶律大石从始至终都不相信李秀政的,这个年轻人话不多,也有些阴沉,若说耶律淳没找过姓李的,还真有点不信。
“大帅放心,末将心中有数!”耶律沙单手抚胸,行了一礼,便骑马朝西奔去,几千猎豹营护卫在侧,整支队伍,浩浩荡荡的朝西面的东胜州而去。一日半之后,使团来到了苍头河河畔,此时正值午时,前边也没有什么部落,耶律沙就多加了几分小心。之前谣传,对方可是要在苍头河动手的。仓促过河肯定不行,耶律沙吩咐士兵据河扎营,要休息半日再赶路。
耶律沙的做法是比较稳妥的,只要扎营,凭着手下几千人马,也不怕对方来攻。相反仓促渡河,万一对方有什么阴谋,来一个半渡而击,那也许就是另一种状况了。有时候,人越多,越容易乱。
距离苍头河西面五十里处有个地方,名叫白道坂,这白道坂乃是耶律阿保机当年兴兵攻打土默特部落建造的临时军镇,后来土默特被打下来后,这镇子也荒了。此时,一支马队正停在镇子中修整着。
一骑东来,马上骑士来到镇中,跳下马进了一处荒凉的破宅院,“大王,使团并未继续前行,驻扎在了苍头河东岸!”
耶律淳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冷笑道,“这个耶律沙,果然难缠,吩咐下去,所有人都不要暴露,等待命令!”
本来,耶律淳打算要是使团连日过河的话,他就趁机给使团找点小麻烦,未曾想耶律沙如此沉稳谨慎,根本一点机会都不给。耶律大石啊,耶律大石,为何要对那耶律洪基如此忠心,那个好色无度的皇帝,就那么好么?
苍头河河畔,巨大的伞盖立在岸边,耶律南仙紧闭双眼,端坐在巨伞之下,李秀政和耶律沙则恭恭敬敬的站在身后。
“二位将军,不知何日能到达东胜州?”
对这种事,李秀政是不会多言的,所以耶律沙自然而然的接口道,“回公主,如无意外,后日傍晚就能到达东胜州!”
“如此便好,但愿别出什么意外吧!”
耶律南仙淡淡的笑了笑,想来最近两天,耶律淳不会动手了,耶律淳还不会蠢到在这种地方跟耶律沙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