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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叶沂刚迈下车,圆乎乎的小姑娘便颠了过来,“抱抱,抱抱!”
叶沂紧紧把女儿抱在怀里。她又食言了。明明承诺过再也不分开,可这次叶宗身陷囹圄,每一步都走在覆灭的边缘,她必须只身而归。她暗下决心,一旦叶宗脱罪,马上把孩子接来。然而即便这样,她还是步入了季承的圈套。
“妈妈,你走了好久,可爸爸还是没醒。”麦苗委屈地嘟囔,“我们把爸爸送去医院了,我看见医生叔叔对着他摇头……妈妈,爸爸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会的。”叶沂低声道,“爸爸只是太累了,休息一段就会醒来。”
“舅舅也这么说。”麦苗将信将疑,“对了妈妈,舅舅……是个什么东西?”
麦芽直接被逗笑:“舅舅是妈妈的哥哥,是特别喜欢麦苗的亲人,哪是什么东西……”
不远处,有脚步声狠狠绊了一下。叶沂应声抬头,正对上叶宗面无表情的脸:“不是东西?以下犯上,应该家法伺候。”
喜悦、难过,歉疚、委屈,种种情绪在一瞬间凝固,最终化为一声怯怯的:“二哥。”
这是回澳门后,叶沂第二次见到叶宗,上回还是上庭作证的时候。叶宗今早才正式获释,之前无论她怎么请求,他就是拒绝见面。她明白叶宗不想让自己难过,但她也担心,这次执意回国着实惹恼了他。
然而,在见面的一刹那,所有担忧疑虑全然化为乌有。他们都好好的,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几步之外,叶宗虽冷着一张脸,却傲娇地对她伸出手来。
叶沂飞奔过去。在独属于叶宗的气息包裹下,她的啜泣渐渐变成嚎啕:“二、二哥,你别怪我,我、特别害怕……你是不是还生、生我的气……”
叶宗哼了一声,牢牢把她扣进怀里:“出息。”
“呜呜!麦苗要被舅舅闷死了!祁焉爸爸救命!”
祁焉?叶沂一愣,抬头便瞧见了他:“你也来了!”
“麦苗没见过叶宗,只认识我。叶宗怕她刚到认生,就把我也叫上了。”祁焉闲闲上前,不大正经地张开手臂,“胜利会师,不赏前□□一个拥抱?”
他那张脸还是好看得不合常理,叶沂笑着环住他:“几天不见,越长越美啊。”
“因为祁焉爸爸现在和蜜蜜阿姨住在一起!”某小间谍告密道,“蜜蜜阿姨说过,孤男……什么女凑在一起,就容易变漂亮!因为可以滋……滋生什么来着?对,尖情!妈妈,蜜蜜阿姨不告诉我什么是尖情!除了尖情,还有圆情吗?”
定格两秒,叶沂张着嘴抬头:“你和……唐蜜?”眼看祁焉的俊脸晕上粉色,叶沂惊声尖叫,“你和唐蜜?!”
祁焉将她的脑袋按回怀里:“前□□我好想你!”
三大一小闹成一团。而几步开外的地方,季承形单影只地站着,冷眼看着热闹的一切。他想自嘲地笑笑,却聚不起力气,只能沉默地僵立。
这明明是他的家、他的院子,那明明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却没有一分温柔、一声想念能属于他。这一局他赢得非常漂亮,可这一刻,他一败涂地。她们回来了,但在同时离他越来越远。原来,相见不见还不如彻底不见。这世上,没有比“咫尺天涯”更残酷的字眼。
最终,还是麦苗发现了他:“咦,妈妈,那不是很久之前那个漂亮叔叔吗?”
清亮的童音落下,周遭霎时万籁俱寂。几道目光同时烙在季承身上,更显得他是唯一多余的外人。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他的女儿回来了,现在他只想走上前去,摸一摸她可爱的小脸。
然而刚迈出一步,麦苗就背过身去,不住往叶沂的颈窝里钻:“妈妈,漂亮叔叔的表情好吓人,怕怕!”
叶沂后退一步,警告地望着季承,嘴里安抚:“漂亮叔叔和你闹着玩呢,麦苗不怕哦,不怕。”
季承再也没法移动。那是他深爱的人,也本该是深爱他的人,但她却把他当成了怪兽。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季承不敢再想。孤注一掷了这么久,他终于后悔了。他以为自己夺回了一切,而事实上,他可能弄丢了所有。
“你们先进去。”极端的尴尬中,叶宗率先开口,“我和季承有话要说。”
***
午后的天空渐渐有云翳聚拢,将阳光滤成清冷的颜色。叶宗盯了季承半晌,淡淡开口:“上次见面,你说你一定会赢。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赢了么?”
季承的薄唇微微一扯。叶宗轻声叹道:“她被你逼了回来,严寒命悬一线,叶家乱成一团,抚养权也是你占上风。但是,你真的赢了么?”
顿了顿,叶宗的声音越来越沉:“孩子说‘舅舅不是东西’,这话虽然好笑,却藏着一个真理:人不是东西,并非抢到手就真的归你。你能抢来,别人就能抢走,最终是谁的,要看心之所向。”
“呵,”季承低嗤一声,“二哥,你说的那些太奢侈,我从来都不敢想。人心无法控制,所以得不到心,我就只要人。就这么简单。”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叶宗摇摇头,“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注销了自己的医师执照。”
季承一愣,而叶宗笑道:“谢谢,是你帮我做了这个决定。从前我一直都在逃避,总想着有朝一日还能回去,继续当我的医生。你让我认识到这个想法的荒谬。事情之所以到今天的地步,说到底是叶家太弱的缘故。要不是我无能,小妹不必受你胁迫。所以季承,从现在开始,叶家、季家,你死、我活。我并非针对你,我所做的一切,只为她下次离开时不再有任何顾虑,唯问心之所向。”
***
站在空荡荡的大厅,季承清楚地听着楼上所有响动。阿菲领着一大一小安排房间,孩子的童音软糯清甜:“妈妈,这个粉红色的房间好漂亮!”
“这是小姐的房间。”阿菲欢快道,“隔壁是先生的书房,另一边是太太的卧室,方便的不得了!先生听说小姐喜欢粉红色,所以特别叮嘱……”
“阿菲。”叶沂打断道,“我是客人,住主卧不合适,给我换一间。”
“太太!”阿菲紧张地阻止道,“这话让先生听见可怎么好!太太就是太太,哪有住客房的道理?何况这些年先生只睡书房,您不必担心……”
“何必那么麻烦?”没等阿菲说完,沉郁的男声便冷冷划过。
季承大步走了进来,随意扯过一张白纸,刷刷写了两笔,然后猛地拍到叶沂怀里:“给,‘客房’两个字,贴你大门上,大家就都知道你要离婚了。这样够吗?还是要我昭告天下你才满意?”
“季承!”叶沂压低声音瞪他,“孩子也在,你发什么神经!”
季承一呆,下意识垂眼,只见麦苗藏在叶沂腿后,怯生生地偷瞄他:“漂亮叔叔,妈妈惹你生气了吗?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季承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吓到孩子,他只是受不了了。叶宗刚说叶沂迟早还会离开,她就称自己为“客人”。这两个字让所有理智霎时灰飞烟灭。他只想找个理由和她说说话,即便争吵也行,总要好过漠视。但他忘了孩子也在,他果然没有做父亲的自觉。
季承懊恼地握拳。他伸出手,想摸摸麦苗的头顶作为安慰。但他不知道,在孩子看来,这个来自陌生人的动作更像威胁。慌乱间,麦苗跌跌撞撞地后退,然后一个不稳,“扑通”坐在了地上。她惊恐地瞪着季承,瘪了瘪嘴,想哭又不敢出声。
叶沂连忙把女儿抱了起来:“麦苗乖,我们午睡好不好?”一边说,她一边冷冷瞧着门的方向。
季承意识到,这里根本没有他的位置。默默收回还伸着的手臂,他僵硬转身,逃跑一般快步离开。
***
哄睡麦苗,叶沂回到主卧,心不在焉地收拾东西。想着刚才的情形,她愈发觉得怪异。季承离开的时候,脸上分明是受伤的表情。可他受的哪门子伤害?
难道是麦苗的陌生感让他觉得挫败?可三岁的孩子,认生再正常不过,他挫败个什么劲?再说,他为什么在乎?麦苗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他就明确表示不想被这个孩子打扰。现在却回心转意了?还是又在演戏?
各种猜测纠结,叶沂坐立难安,干脆起身去看麦苗的状况。结果刚推开门,她就吓了一跳。季承坐在粉红色的小床边,正在……摸麦苗的脸?她轻声快步走近,将他拉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她是真的好奇,但这话在另一个人听来,却充满了防备和敌视的意味。想起昨天她指责自己会虐待孩子,季承蓦地沉了脸:“你觉得我在干嘛?虐待她么?”
莫名其妙。叶沂直接转身:“孩子在睡觉,我不想和你吵。”
季承却跟了出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随口一问罢了,你计较什么?”楼梯下到一半,叶沂驻足转身,“我要去看严寒,你也一起?”
严寒的名字像一颗火星,点燃了季承攒了一上午的郁气。他霍地扯住叶沂的手臂:“严寒、严寒,你是不是只看得见他?想见他,可以。但你必须先解决另一件事。叶沂,你给孩子找了那么多爸爸,却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我的身份?”
“你希望什么时候?现在么?”叶沂仰头反问道,“你想让我怎么说?说宝贝,这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刚陷害了你舅舅,谋杀了你外公,还让你最喜欢的严寒爸爸生死未卜?”
“你!……”
“妈妈,你说什么?”突然,麦苗的声音幽幽飘来,“严寒爸爸……生死未什么?严寒爸爸死了吗?”
两个大人闻声齐齐抬头。麦苗不知何时跑了出来,光着两只小脚丫,无措的站在楼梯顶端,眼里包了满满一包泪:“爸爸死了!呜呜呜,爸爸!我要去找爸爸!”说着,她迈开小腿,猛然跑下楼梯。
叶沂的脑袋“嗡”的一声。麦苗还小,下楼梯根本不利落!眼前的台阶是坚硬的大理石,每一级都那么高!她想跑过去接住女儿,但离得实在太远,根本来不及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麦苗的小身子向前倾去,狠狠撞向冰冷的石阶。正想尖叫,一道黑影突然身侧掠过。不论反应还是速度,季承都比她快了几拍,但这还是不足以弥补过分遥远的距离。就在最后关头,季承猛地一跃,伸出长臂牢牢接住麦苗,把她按进怀里。
但这下他再没法恢复平衡,只能任由重力拉着,重重摔在石阶的棱角上,还“咯噔咯噔”滚下好远。叶沂完全傻了。直到季承挣扎着起身,把一团肉球从怀里拉了出来,她才惊叫着扑了过去:“麦苗……麦苗!”
小肉球摇晃了几下,悠悠站了起来:“好玩,再来一个!”
“麦苗?!痛不痛?有没有受伤?”
“不痛!”麦苗顿了顿,突然又想起什么,再次开始大哭:“不对,爸爸死了!呜呜,呜哇哇哇!”
确定孩子没事,叶沂终于注意到旁边按着手臂的男人:“季承你……别动!千万别动!我马上叫医生!”
“算了,去医院吧。”季承咬牙无奈道,“反正也得带她去见严寒,总不能让她一直这么哭下去吧?”
***
口干舌燥的一通解释后,麦苗总算相信严寒没死。叶沂松了口气,默默溜去骨科寻找季承。麦苗一闹,半个澳门都被惊动,不仅医生护士,连叶宗祁焉也忙不迭跑了来,围着她不住安抚。反观季承这里,竟冷清到凄凉。包扎完毕,所有人都被轰了出去,只剩他一人形单影只,愤怒地讲着电话。
“你有没有常识?知道小姐回来,还不做好防护措施?大理石全给我换掉!不行,换太慢,还有污染……地毯,全铺上地毯,一寸硬的也不许留!听不懂中文吗,木地板不是硬的?还有,石材质地的家具都丢出去!木头的都给我包起来!什么儿童防护垫?谁知道是不是有害材料!用海绵!怎么不好看,谁让你看了?记住了,要是好看你们就都给我回家!”
父亲和严寒还都在沉睡,叶沂恨极了眼前这人。可此情此景,她居然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季承的背影蓦地一僵。挂断电话,他慢慢转身,一瞬不瞬地地将叶沂望着。叶沂盯着他打了夹板的右手,收笑道:“你……还好吗?”
“骨裂。”季承眸色沉沉,言简意赅。
“呃……”气氛有点尴尬,叶沂看向天花板,“木地板其实不碍事。儿童防护垫也是专业的,现在没人用海绵。土。”
“是么。”
静默良久,叶沂放弃挣扎,妥协道:“谢谢。”
“谢?”季承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叶沂面前。他背着光,面目模糊深邃,声线厚重不明,“叶沂,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保护了孩子。”
“叶沂,你一直在故意忽略一个事实。”季承低头扣住她的下巴,直直望进她的眼底,“那也是我的孩子。你保护自己的孩子,需要别人对你说谢谢?”
对视片刻,他猛然松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
医院的奇怪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饭。叶沂隐约觉得季承在和她赌气,但为什么赌气却不得而知。当他不停把大肥肉盛到碗里、再艰难咽下时,诡异的感觉终于达到顶点。他最讨厌吃油腻的东西,这是在自虐?
连麦苗都感慨:“哇,漂亮叔叔,你居然喜欢吃大肥肉!品味好独特呀!”
季承的脸顿时黑了一半:“我不喜欢。”
“不喜欢你为什么还吃?难道大肥肉等于胡萝卜?是不喜欢也必须吃的东西?”麦苗抓了抓脑袋,“妈妈,那我能不能不吃胡萝卜,也改吃大肥肉啊?”
“不行。”季承的另一半脸也黑了,“胡萝卜必须吃。我吃这个,还不是因为你说喜欢软的?”
“噗!”叶沂一口饭尽数喷了出去。软、软的?
故事是这样。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车里发生了如下对话:“漂亮叔叔,我害你受伤,对不起。还有,谢谢叔叔。”
“不许谢。”
“哦……可妈妈说做错事要道歉,接受帮助要道谢。不过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谢你。”
“……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好硬啊!撞得我有点疼。漂亮叔叔,你这么漂亮,要是软绵绵的就更好啦!”
所以,就因为麦苗随口一句,季承便决定通过吃大肥肉变成软绵绵的?!叶沂顿觉三观崩坏。季承莫名其妙地看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叶沂无语道,“是你怎么了吧?你这也太……”
“先生,太太。”话刚说到一半,阿菲突然苦着一张脸跑了过来,“那个……尚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