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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个夜夜出现在梦境中的法庭。庭下座无虚席,庭上空旷森然。叶宗立在被告席上,左右各是一名高大沉郁的狱警。惨白的屏幕骤然亮起,触目惊心的图片一页页闪过。分崩离析的爆炸现场,熔化又凝结的乌黑金属,遗落的人体组织和毛发……
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指着叶宗喊:“是他逼我干的,是他要杀叶小姐!”
“嗡”的一声,四下顿时鼎沸:“衣冠禽兽!”
“死有余辜!”
“渣滓!败类!”
高处,法官“嘭嘭”敲了几下木槌:“被告,你有什么要说?”
叶宗低着头,看不清神情:“我无话可说。”
麦芽一边向前冲一边吼道:“不是这样!我在这儿,我没有死!二哥,你说话啊!”
可是根本没人理她。法官再次敲槌:“疯女人,妨碍法庭秩序,拉出去。”
麦芽被人粗暴地扯住。她拼命去抓力所能及的一切,正摸到一个熟悉的温度。抬起头,季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漆黑的眼底尽是冰冷的笑意。她不顾一切地扑到他身上:“季承,求求你,告诉他们我没死,他们不能杀叶宗!”
季承伸手捧住她的脸颊:“不,叶沂,你死了,我的女儿死了,而叶宗也要死了。记住,他是因你而死。用他的命换我女儿的命,你看,现在我们才是真正两清。”
“呯!”
一声巨响久久荡在高悬的顶棚上。麦芽战栗着一点点回头,只见叶宗缓缓倒下,鲜红的血液从他身下奔涌而出。在众人的欢呼叫好声中,法官漠然落锤:“一级谋杀,成立。”
***
“二哥!”
麦芽尖叫着坐了起来。四下一片漆黑,床头的时钟堪堪指向凌晨五点。又是一夜噩梦。在她看了心理医生、并和叶宗取得联系后,又做了整整一夜噩梦。捂着呯呯乱跳的胸口,麦芽决定即刻去店里干活以分散注意。刚踏进店门,一道亮光蓦地划过脑海。
她每天夜不安寝,是因为不能及时知道叶宗的消息,而追根究底,则是因为黎离提供给她的网络屏蔽国内信号。但网络不止黎离家有,小艾的店里也有啊!她之前一进店就忙个不停,从没用过这里的无线,今天来得早,为什么不试一试?
麦芽赶紧掏出手机。然而她马上发现,店里的网络同样无法接入国内网站。难道是手机的问题?正想着,小艾推门而入:“嗨,麦芽,好早!”
麦芽立刻迎上去:“借我用下你的手机。”
小艾的手机一样不行。这个发现像只大锤,重重敲上麦芽的心脏。如果一切正常,黎离对她的信息控制有什么必要做到这样变态的程度?
昨天联系上叶宗,麦芽的心本已放下大半。叶宗从不骗她,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然而现在,麦芽第一次对叶宗产生了怀疑。而且越是细想,昨天的情形越显得怪异。
在美国,信息控制是个严重的问题。黎离虽控制了她周围的网络,却未必控制了严寒诊所的。或许严寒在工作时上网看到了什么,才提前下班,回去向黎离询问?
他又为何和黎离发生争执?当时,黎离似乎很想让自己打给叶宗,严寒却试图阻止……麦芽越想越坐不住,直接拨了严寒的号码:“尽快见一面好不好?”
“怎么了?”严寒温声问,“这么着急?”
“有事想问你,关于叶宗的。很急。”
严寒明显顿了顿:“我马上有个病人,中午十二点在中心广场见,好吗?”
“嗯,不见不散。”
挂上电话,严寒撑住眉心。这女人是世上他最不想欺骗的人,可以这一次,他必须撒谎,因为他对叶宗许下了承诺。
昨天他正在网上查资料,一眼就看到了叶家的头条。与此同时,手机开始不停震动。电话那头,是那个名叫祁焉的人。他仔细讲了事情的经过:“叶宗已经去了警局,不方便和你通话。他让我请求你,千万要瞒住她。”
“纸包不住火。”一开始,严寒是反对的,“她早晚都会知道。”
“那就晚点让她知道。”祁焉这样回答,“目前指向叶宗的都是间接证据,不足以定罪。更何况,她知道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女人都爱冲动,万一直接跑回来,不仅帮不上叶宗,反而落回季承手心,得不偿失。”
严寒明白祁焉是对的,然而他也明白,这虽是对她好的选择,却不是她想要的选择。纠结中,只听祁焉又说:“叶宗让我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给他的承诺?”
严寒当然记得。当时叶宗突然打来,说叶沂不仅没死,还一直在他身边。他一下傻了,而叶宗却没给他接受的时间,直接问他要不要也去美国。
叶宗说:“她虽然离开了,但季承不会轻易放弃。我必须留在国内盯着,而她孤身在外,实在让人担心。严寒,你和她没血缘关系,爱她却不比我少。你若能陪着她,那再好不过。但你要答应我,既然爱她,就要做对她好的事,不论她愿不愿意。”
严寒答应了叶宗,而眼下到了履行承诺的时候。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他回答祁焉:“让叶宗放心。”
“谢谢。”祁焉似乎叹了口气,“叶宗让我告诉你,你的帮助他一辈子铭记在心。”
结束通话,严寒再没法工作,直接回了黎家。黎离显然也接了同样的电话,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一定是季承做的!他要逼麦芽回去,才如此针对叶宗!麦芽必须出面!她出面了季承就会停手!叶宗不能有事!”
“叶宗说凶手另有其人。”严寒没法指责黎离,他们爱的是不同的人,只能站在不同立场,“事情还不清楚,不可轻举妄动。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那是谋杀案,谋杀罪!麦芽即使出面也不会死,但她不出面,叶宗就可能会死!他死了麦芽能开心?!”
“这是叶宗的意思。你也答应他了,不是吗?”
就在这时,麦芽回来了。黎离差一点就说出了真相,好在她顾忌叶宗的命令,最终瞒了下来。可麦芽那么聪明,当然看出气氛不对,现在上门来问也是意料之中。
一想到要骗她,严寒就觉得难受。但比起她得知真相、却又无能为力,严寒宁可自己撒谎、然后被她记恨。就像叶宗说的,既然爱她,就要做对她好的事。这就是他爱她的方式。
拉开抽屉,严寒静静盯着里面的一只戒指盒。这东西他放在身边不知多少年了,总想着哪天她不再当自己是兄长,就把它送出去。可惜那天一直没来。然而现在,他不想再等了。
等麦芽知道真相,大概真的要恨他,那时他就再没机会了。无所谓结果,严寒只想认真把戒指送出去一次。至少现在,他还不是全无可能。
将盒子收进口袋,严寒苦涩地勾勾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变得有点卑鄙了。
***
出租刚一驶进镇上,季承就看到了那个女人。正午时分,小镇的中心广场温馨安详。天气虽然寒冷,却将阳光衬得愈发温暖。她静静沐浴在淡金色的阳光下,米色大衣随风微微翻起,就像展翅欲飞的天使。
季承急急下车,却见她突然跑了起来。抬眼看去,他一下僵得挪不动脚步。严寒,又是严寒。季承眼睁睁看着严寒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间温了半晌。而那个女人抬着头,似乎在对着他笑。
疾驰十五小时,从夏天直接入冬,季承觉得很冷,和心里的寒意比,身上的失温根本不值一提。眼前的画面似乎在晃,不知是不是他在发抖的缘故。
离得太远,他听不见那两个人的对话,只能看到一副浓情蜜意的画面。而事实上,麦芽说的是:“严寒,你和我说实话,叶宗是不是出事了?”
严寒诧异道:“你昨天不是和他通话了吗,为什么这么问?”
“他说好就一定是好吗?”麦芽反问道,“昨天他、黎离还有你,你们都很反常。我回去之前你和黎离在吵架吧?你们又不熟,为什么吵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严寒叹了口气:“眼睛这么尖。”
“真的有事?”麦芽心里的弦“噌”地一绷,“快告诉我!”
严寒看了她一会儿,不情愿道:“叶宗回叶家了。”
“什么?!”
“其实从叶宗帮你离开的那天起,这个结果就注定了。他不回去,叶家就是叶朔的。季家又知道你活着的事,叶朔一旦掌权,你和叶宗都后患无穷。最近你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管不了事了,所以就把叶宗叫回了叶家。”
人群声、风声、甚至心跳声仿佛都静止了。麦芽呆呆愣了良久,才木然道:“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二哥最恨那个圈子,他是为了保护我……他想当医生的,他是最好的医生啊……”
严寒心里一阵难过。这个答案他想了很久。如果说叶宗没事,她不会轻易相信,所以只能用另一个真相去掩盖真正的危机:“这也不是坏事。你不是总担心季承针对叶宗吗?如今回了叶家,叶宗就有了自保之力,你终于可以放心了。而且他都说了,只等风头过去,就雇职业经理打理公司,他还回去做他的医生。”
“可是……”这话似乎有些道理,却又有哪里不对。
“叶宗不说,就是怕你乱想。黎离心疼叶宗,昨天态度不好,你别介意。”
“我也心疼叶宗啊。”麦芽闭上眼,“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他能安全一些。我都不敢告诉你,最近我总梦到叶宗出事,都快神经病了,昨天还偷偷去了你们诊所。”
“是吗?”严寒假装不知,只把她揽进怀里,“别怕,都会好的。”
“嗯。”虽然难过,可这个结果已经比她想象的好多了。略微放心,麦芽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三明治,“我自己做的,你最爱的口味,一直在口袋里捂着。快吃吧,别凉了。”
严寒定定瞧着结了雾气的三明治,轻声说:“这么多年,我总想着要照顾你,可结果好像还是你照顾我比较多。”
“说这些干嘛,快吃啊。”
“沂沂。”严寒突然唤出她过去的小名,“以后都由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麦芽一愣,瞬间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而严寒把手伸进口袋,再拿出来时指尖多了个小小的方盒。
麦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单膝跪下,一字字说:“我知道会吓着你,可我不想再等了。原来你身边有叶宗,我不是必须;后来有季承,我不能靠近;可现在只有我了,所以我想试一试。我知道你把我当成兄长,这样也没关系,只要你让我呆在你身边一辈子,怎么样都没关系。”
“严寒,我……”
“考虑一下,好吗?我请求你考虑一下。我想名正言顺地做麦苗的父亲,你的家人。沂沂,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哪也不去,所以你不要有压力,也不用现在回答我。你永远不回答也无所谓,那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我只想把这句话说出来,而你,只当生活从此多了一个可能性,好吗?”
这一刻,严寒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有一点卑鄙了。他了解她的性格,他深知,这样的问法从根本上杜绝了她说不的可能。果然,她神色复杂道:“我会考虑,你先起来。”
严寒站起身,再次把她拥进怀里。这辈子,这或许是他离她最近的一刻,得好好珍惜。
广场的另一头,一个只穿了件单薄衬衫的男人静静立着,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石雕。他的女人正和另一个男人紧紧相拥,所以她是答应了。他的女人,刚刚答应了另一个男人的求婚。
他们贴得那么紧,容不下天地万物,更容不下只存在于过去的他。季承已经是第二次看见这个戏码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一枚戒指。那个小小的盒子就像个残酷的黑洞,吞没他眼前最后一丝光亮。
他不眠不休,横跨万里而来,这就是她给他的回报。他还以为,她知道叶宗的状况会受不了,而事实上,她浸在蜜罐里,和另一个男人海誓山盟、互许终生。她哪里会过得不好,她过得不能再好。
“嗡!”
手机一阵颤动,季承木然的接起,只听李恒急急道:“先生,警局传来消息,只要不找到新的证据,叶宗就不会被起诉。对现场的调查今天彻底结束,应该不会再有新证据了。”
“就是说叶宗没事了?”
“是,您可以放心了。”李恒应道,“美国那边还好吗?”
“很好。”季承望着广场尽头的一双人影,缓缓道,“我们的计划马上重新启动了。叶朔那怎么样了?”
“什么?”李恒怀疑自己听错了,“您是说针对叶宗先生的计划?那个计划不是终止了吗?现在要继续进行?”
“是。”
“呃,那个,叶朔那边……”李恒努力整理思绪,“叶朔已经买通了刘生,现在如果警方前去调查,刘生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指认叶宗为凶手。”
“那就好。”季承淡漠的脸上勾出一片冰冷的寒意,“打给吴警官,就说找到了叶沂案的直接证人,申请重新调查案件。我要叶宗马上被捕。对,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