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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到的那天,麦芽浑身都不对劲。在换了三身衣服,梳了五遍头发,第十次答非所问的时候,麦苗终于重重叹了口气:“妈妈,你不爱我了。”
麦芽手下一歪:“这又是和谁学的……”
“祁焉爸爸呀,每次我想妈妈想得想哭,祁焉爸爸就说,他在我还一直哭,那就是不爱他了,然后我就不敢哭了。”
麦芽的心脏一抽,继而失笑。祁焉也算一朵奇葩,而且程度甚强,简直能和唐蜜媲美。有什么念头忽地闪过,麦芽愣了愣,却没能完全抓住。
“妈妈,你又走神!”麦苗抗议道,“到底怎么了嘛,好像要被老师批评一样,神经兮兮的!”
麦芽想了想,答道:“差不多。妈妈做了很过分的事,要去认错,特别紧张。”
麦苗惊讶地问:“妈妈要和谁认错?他很凶吗?”
“就是怕他不凶,我才不知道怎么办。”麦芽轻声苦笑,“是你严寒爸爸。”
“爸爸要来了吗?我好想他!”麦苗刚要欢呼,却又板起小脸,“对了妈妈,我最近想到一个问题。小朋友一般有几个爸爸?”
麦芽霎时僵住,只见麦苗小心翼翼地继续:“我本来以为,只有严寒爸爸是爸爸,可是后来祁焉爸爸说他也是爸爸。祁焉爸爸还说,虽然两个都是爸爸,但他长得更帅,所以如果有人问的话,说他比较有面子。我同意了,可是有点奇怪。妈妈,别的小朋友都只有一个爸爸,我和别人不一样吗?”
整整三年,麦芽每天都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她曾无数次思考怎么蒙混过关,可真到了眼前,所有说辞都比想象中更显恶劣。她把女儿带来这个世界,却只能给她谎言。麦苗那么可爱,可早在出生之前,她的亲生父亲就不再掩饰对她的不屑。所有过往都是麦芽自作自受,唯独这一件事上,她真的怨恨季承。
他可以不爱她,但他怎么能漠视自己的女儿?这个事实,她绝不会让麦苗知道。被抛弃的感觉她太清楚,就像胸口被撕开个大洞,任由冷风呼呼吹过。不可以。所谓父亲,必须由爱孩子的人来担当。
“妈妈,”麦苗的声音细细的,像在颤着,“严寒爸爸其实也不是爸爸,对不对?虽然他一直陪着我,可他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其它小朋友的爸爸都和他们住在一起。”
“宝贝,”麦芽强作微笑,“你知不知道,爸爸这个词代表什么?”
麦芽瞪圆眼睛摇头。麦芽柔声说:“爸爸代表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对一般的小朋友,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只有一个,可是麦苗很幸运,有两个男人一样爱你,所以就有两个爸爸。”
“真的吗?那其它小朋友也能变得和我一样幸运吗?”
“很难呢。别的小朋友知道自己不够幸运大概会难过,所以麦苗有两个爸爸的事要保密,好不好?”
“好!”麦苗的眼睛眯成弯弯月牙,“妈妈,我们拉钩!”
亮晶晶的眸子,温软的语调,调皮的笑颜。眼前的麦苗与记忆中的另一张脸倏地重合。“啪”的一声,麦芽手中的梳子狠狠砸在了地上。
***
“叶沂,我们拉钩。”
她目瞪口呆。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这人真是季承?没错,这是他们的家,更何况,全世界也没几个人长得像他一样好看。身形颀长,礼服笔挺,深黑的双眸似是宝石,映出眉间的温润,沐浴在水晶灯的光影里,整个人熠熠发光。
此刻,他含笑注视着她,还略勾了勾小指,让人不禁想到“风情”这个词:“陪我去今天的晚宴,就完成你一个愿望。”
“为、什么?”她结巴道,“你知道我不喜欢晚宴的,而且我一去别人就对你指指点点……”
“我不在乎。”他淡淡打断,“你是我太太,自然要在我的身边,别人无缘置喙。”
她低下头:“反正也不是真的。”
一根修长的手指勾上她的下巴:“谁说的?”
“啊?”
“不许再说这种话。”季承深深望进她的眼底,一字字道,“都是真的。叶沂,回来我就撕掉协议,好不好?”
他说什么?都是真的,撕掉协议?她定定地望着季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见他眼里盛着一汪笑意,轻声问:“现在可以出发了吧?你有一个晚上来想愿望。”
话没经大脑就脱口而出:“我要你吃我做的蛋糕!”
季承一愣,表情就像被自己的圈套困住。她垮下脸:“算了,我换一个好了。”
季承略略蹙眉,认真地问:“你很想我吃?想到它能成为你的愿望?”
“嗯!”她拼命点头。
“那好,我吃。”明明是简单无比的事情,季承看着却像要上刑场,“不过,如果我到时候……你不许……”
她等了半天也没下文,奇怪道:“什么?”
“咳。”他别扭地转身,同时把手伸了过来,“走了。但愿以后孩子像你,像我可就惨了。”
那本是她有生以来最雀跃的一天,谁知最后竟那么惨淡地收场。那天的晚宴上,她第一次见到尚微。回来以后,季承再没提过协议的事,更没有吃她做的蛋糕。很久以后她才想通,季承到底为什么要让她去。她不过是他用来试探尚微心意的工具罢了。他们续上前缘,她就物尽其用了。
可她不明白,既这样,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甚至还提到孩子?他说的那么自然亲昵,她几乎信以为真。然而事实却是,她怀孕以后,季承连正眼也没给过她一个。
她甚至亲耳听到他对老太太说:“母亲的担心我理解,但孩子是无辜的,总不能平白成了私生子。至于叶沂,孩子生下来后我自会解决。”
她以为季承变了,其实他一点没变,他对私生子的厌恶一如既往。为了不亲手造一个出来,他甚至能继续容忍这桩可笑的婚姻。
但是不可以。他以为给孩子一个名分就仁至义尽,而她却清楚,一个没有爱的家庭会发生什么样的悲剧。她、叶宗、甚至叶朔,都被这样的家庭毁了一生,那么可怕的过往,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一遍。
因此,就算要制造弥天大谎,她也在所不惜。
***
“我知道这个谎过分了。抱歉。”
一室纯白中,只有笔记本的液晶屏泛着彩色的微光。那上面映着一串照片,全是技巧极为高超的偷拍。穿西装的高大男人,着睡衣的娇小女子,半敞的房门,熹微晨光下的深情对视。相会、进门、落锁,配以数日前共同乘车出行的镜头,奸~情二字跃然纸上。
还有更劲爆的。这二人的目的地竟是远郊一幢孤零零的建筑。从前大概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宅邸,但破落了许久,有些失修,偌大的庭院不曾维护过,枯枝败叶堆砌,略显凄凉。
那一男一女遥遥望进院子,里面有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玩土。孩子瘦瘦弱弱的,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女人捂住心口似在哭泣,而男人笔直立着,显得十分漠然。
新闻标题红得像在滴血:“新欢还是旧爱?季承外室私生子曝光!”
“夜半幽会,相携外出,季承蜜里调油,尚微心碎一地?”
“万里寻妻终告吹,虐待私生子为哪般?季承多情反被无情扰!”
写字台前的男人牢牢盯着屏幕上的照片,漂亮的脸庞比身上的白衬衫还淡了一个色号。叶宗见状,不仅劝道:“你时差没倒过来,先回去休息。”
他却一瞬不瞬地望着屏幕:“有动静了吗?”
叶宗自知劝不住,只好回答:“效果不错,上了所有头条。现在全澳门都在讨论那女人是谁、那孩子在哪、季承为什么苛待自己的私生子。叶朔看到孩子的位置暴露,一定会匆忙转移。新地点的安保肯定不如之前完善,我们的人一直盯着,有机会立刻把孩子救出来。季承追着严寒的行程去了美国,应该还在路上。李恒留在了这边,可他不敢擅作主张,所以唐蜜那还没动静。她眼下被记者围着,等再乱一点,我就找人把她带走。”
“我去。”
“你……”
祁焉一脸疲惫,语气却很坚定:“陌生人她未必相信,她认识我,还以为我是麦苗的父亲,会安心跟着我走。”
“好,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叶宗顿了顿,继续道,“她之后的住处我安排好了,地址发给你,你直接带她过去,需要的话再找几个人帮你。”
“多谢。”
“谢我做什么,是我愧对于你。”叶宗叹道,“你也清楚,季承和唐蜜的唯一关系,就是利用她威胁小妹。炒这个绯闻是无奈之举。不以此制造混乱,我们永远没机会接近唐蜜和孩子。我看得出,你自己再怎么恨,也不想看别人泼她脏水。可眼下实在没别的办法。事从权益,没来得及提前和你商量,我很抱歉。”
“你做得对。”祁焉阖眸摇摇头,“你就是问我,结果也一样。”
叶宗看了他一会儿,陈述道:“但你不忍心。”
“很贱,我承认。明知我在她心里一文不值,却还是看不得她受委屈。”祁焉自嘲道,“想当初,我情愿为她豁出性命,可事到临头,她连想都没想,头一个就放弃了我。我只是不明白,既对我毫无留恋,为什么要留下孩子?不,那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之后她很快嫁了人,那孩子还不一定是谁的。”
“韩邵成应该确认过,九成不会错。”
“不论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要母亲是唐蜜,韩邵成就有理由把孩子偷走。他是多谨慎的人,凡是有过交集的人,他都要拿住对方的把柄,以防日后出事。”
“即便孩子和你无关,你也一样心疼她。”叶宗笑笑,“确实很贱。”
“你比我强在哪?”祁焉瞥了他一眼,“有事没事天天打电话,可又只打给黎离的助理。唐蜜虽嫁过人,好歹现在单身,黎离可还是有夫之妇。你要是不抓心挠肝,怎么连她的声音都不敢听?”
叶宗扯住祁焉的衣领,直接把他丢了出去。
***
印第安纳的阳光清亮如雪,穿过机场透明的玻璃顶棚,将嘈杂的人群全部化作陪衬,让整个世界只剩眼前一人。麦苗张开双臂,迈着小短腿蹬蹬蹬飞奔上前:“爸爸!”
严寒原本静静立于人群中央,可对上一道熟悉的视线,他手中的行李袋“呯”的摔在了地上。麦芽也呆呆立着,和他遥相呼应,在涌动的人潮中起起伏伏,像两根执拗的桅杆。良久,严寒低头把小姑娘揽进怀里,然后一步步向麦芽走了来过。
明明没多远,他却走了好久。麦芽甚至觉得,几步的工夫,她长了好几根白头发。终于,严寒在她面前立定,指尖堪堪停在她发白的脸颊上。
“严寒。”麦芽哑着嗓子开口,“我骗了你,对不……”
严寒按住了她的唇:“我一直希望你在骗我,骗我说你死了,其实还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事实竟真是这样。你不仅活着,还一直活在我的身边。沂沂,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事。”
麦芽扑了上去,眼里噼里啪啦猛砸下来:“我很想你。”
世界似乎化成了一个美丽的泡泡,把这两大一小完全圈了进去,不容别人插足分毫。所以也就没人发现,仅仅几米开外的地方,僵立着另一个漆黑的身影。
他漠然盯着拥在一起三人。他们的眼泪、欢笑、欣喜满得盛不下,马上就要溢出来。因为在这个遥远而自由的国度,他们终于摆脱了他,终于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季承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和自己没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