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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行急匆匆地进来,先冷眼看向疯癫穆娘子,见她半身血,便跺脚咬牙啐道:“毒妇!”待走到床边,探身向床上看去,见薛令泡血泊里不由地急红了眼,一时脱口道:“大哥,大哥,你怎样了?”
不见床上薛令回话,便发狠地对桂儿、兰儿吩咐道:“将娘子锁厢房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桂儿、兰儿都慌了神,见两个粗壮媳妇将穆娘子拉着抱着出了正房,唯恐穆行怪到他们头上,忙异口同声道:“都是姓岳媒婆跟娘子说了一些话,娘子她……”
“管家,大夫来了。”外头小厮道。
穆行慌忙道:“请大夫进来。”
桂儿、兰儿待要回避,又听穆行骂道:“你们走了谁来伺候官人?”
桂儿、兰儿早先还存了妄想,觉得薛令身边只有穆娘子一个,是个不错归宿,此时见薛令伤那尴尬地方,早没了什么念头,一心要回避,被穆行骂了才期期艾艾地留下。
那大夫就是书院给薛燕卿看病那个老先生,老先生来看了,吓了一跳,不肯给医治,被穆行求了两声,就道:“大管家去广福庙寻寻那挂单番僧还不,那番僧据说能替人那话上接三寸有余海狗肾。海狗肾能接,这真玩意也能接上。”
有道是病急乱投医,穆行闻言,待要亲自去请,又怕后宅无人震慑不发疯穆娘子,思量一番,就叫两个亲信小厮去广福寺请番僧。
那两个小厮办事虽利落,但奈何今日庙会,一早广福庙里前就挤满了趁着凉过来人。那番僧不知去哪里卖胡僧药去了,二人四处寻找,遇见了几个与穆家有来往老爷们,被人追着问了几句,便遮遮掩掩地将穆娘子割了薛令要害话说了。
一番话下来,就有好事之人替小厮们找到了番僧,又有好奇如何将断物续上人也跟着过去。一个个窃窃私语,足足有□个昔日跟薛令玩得好或有买卖来往人跟着簇拥着一个肥头大耳番僧进了穆府。
穆行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顾不得招呼其他人,对众人拱手道声多谢关心,就不尴不尬地将番僧领进屋子里。
来得人有要看热闹,有关心两家买卖,都不肯识趣地散去,好不容易进来,都赖穆府上房,将来往路过俊俏丫头们品头论足地用眼睛意淫个遍。
府外人惊动了,府内人自然也知道了。
薛燕卿这几日为养身子只是吃粥,奈何吃粥身上没有力气,便叫人粥里放了些瘦肉菜叶等物,谁知一吃胃里又不舒坦。此时听说薛令出事,不由地心一跳,暗道怎地又有事跟上辈子不一样?急忙□泥去看。
半日,春泥羞红了脸,过来道:“正房里站满了各家老爷、官人们。管家大叔人屋子里看着官人,应付不过来,只能叫他们站院子里。”
“……叫墨香、书香、叶经过来伺候。”薛燕卿虽知道叶经衷心得很,奈何他尴尬一面叫叶经瞧去了,是以提到叶经就有些尴尬。
“……叫到衔泥小筑来?”春泥试探地问,这可是内院,薛令早先自诩跟其他没规矩商户人家不同,不许小厮们轻易进二门。
“叫来!”薛燕卿发狠,眼睛微微眯着,如今他羽翼未丰,万万不能叫薛令出事。
春泥打了个冷颤,赶紧地出去叫小丫头雀儿去找三个小厮来。
薛燕卿屋子里从床上起来,又叫、春泥、春草给他穿衣,对着梳妆镜一番收拾,打扮得十分精神,才坐东边稍次间书房里等叫书香、墨香、叶经进来,瞧见进来三个人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不由地一愣。
“哥儿,这是小妹,她这两日有些中暑发昏,不叫她跟着……”叶经很是为难地解释,今早上听说穆娘子将薛令阉了,他自是十分幸灾乐祸,但府里其他人都慌张了,许是看见其他人失了神,谢琳琅被吓到就不肯离开他半步。
谢琳琅抓着叶经裤腿看向薛燕卿,嘴里牙齿微微一动,磨破了嘴里一层薄皮,心里恨薛燕卿,但又不禁为穆娘子叫声好,甭管穆娘子此举是不是因为自己那句“有来无回”话,这结果她满意得很,且不似早先那般妄自菲薄了,隐隐发现本以为十分艰难复仇,竟然也不是无法可循。
魂游天外谢琳琅薛燕卿眼中是十分呆傻,薛燕卿瞥了眼其貌不扬谢琳琅,就扭开了头,叶经兄妹情深对他无疑是件好事,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若能握着某人短处,这人岂不是值得用?
“你们三个都听好了。”薛燕卿稚嫩声音响起,合上话里威严,这情形就有几分滑稽。
薛燕卿又酝酿了一下,眯着眼,心道若是这次薛令大难不死,那就叫薛令看看他能耐,若是薛令出事,他也能顺顺当当地接下穆家担子,“叶经,你去将林县令请来,告诉他穆家有件大事要请他裁决。茗香、书香,你们二人去跟管家说一声,叫管家赶紧准备了厚礼送往京中……”
虽不知道穆家京中依靠是哪个,但是叶经推心置腹地劝道:“哥儿,京里来大官谢大爷就林知县家里,要不要给他送礼?”
薛燕卿精致面孔眉心微蹙,攸而舒展开,心想识时务魏俊杰,眼下若非要依仗谢家,他也能忍下那一时之辱,于是沉吟一番,对叶经三人道:“罢,先不动,等我跟管家说过话再说,你们随着我来。”待站起来,肚子里叫了一声,脸色稍变,有些尴尬地对叶经三人道:“你们稍等片刻。”忙转身向隔间去出恭。
谢琳琅头靠薛燕卿身上,微微低了头抿嘴笑,她年纪虽小,但是会帮倒忙,今日刘管事有事叫邓婆子给薛燕卿煮粥,恰孟大嫂子、钮婶子好说闲话厨房外嘀嘀咕咕。邓婆子一锅粥眼看都要盛出来了,她上去就将一盘子放了两日隐隐有些馊味剩菜倒进去,那边厢雀儿来催着要粥,邓婆子急着交差,便赶紧将粥上剩菜撇去,又搅合半天,放了些香料将味道遮住,就叫雀儿将粥端过来了。果然薛燕卿那肠胃娇嫩得很,粥里才沾了一点子馊水都受不住。
连番干了两件坏事,谢琳琅既战战兢兢,又觉痛,憋着笑,见薛燕卿出来,忙又木了脸,打量着这屋子里摆设全无童趣可言,规矩工整像个士大夫屋子,越发笃定薛燕卿可疑。
“走吧,你们三个记着,凡事要听我吩咐。”薛燕卿叮嘱了一回,薛令倒下,府里穆行大,穆行又是个空有胆量没有算计,若叫他以为能只手遮住穆家天,那还了得。
叶经跟着薛燕卿走,心里也如薛燕卿一般想法,只是,若是能看穆府里狗咬狗也好。
拖着谢琳琅,薛燕卿、叶经等人便去了穆家正房。
薛燕卿一进院子,便四处拱手,冲过来员外、老爷们赔不是,“多谢诸位,爹爹病了,不能起身亲自道谢,还请诸位长辈们先回去,叫大夫安心给爹爹看病。”
“原来是燕哥儿,听说燕哥儿学堂里拉裤子?”
薛燕卿原想着众人会称赞他少年老成、斯文有礼,不想这粗俗商人一开口便揭人伤疤,于是咬牙强撑着笑道:“那日病了,失礼了。”
“不失礼,谁家毛孩子不这样?”
一句毛孩子,众人哄笑起来,又开始故作可惜地唏嘘天妒英才,叹息薛令是如何才智过人,穆娘子如何不知惜福被锁厢房里,有人猜测起番僧会给薛令接上多长东西。
薛燕卿见薛令一倒下,就有人不给他好脸色,板着脸向屋子里去,到了门前,桂儿涨红了脸站帘子后,见薛燕卿领着三个人过来,忙道:“哥儿,这边血糊糊,你见了定会发恶梦。书香、墨香,怎地领了哥儿过来?”
薛燕卿冷笑道:“爹爹病了,我身为长子,自当过来,你敢拦着我?”
桂儿居高临下地看向薛燕卿,吸了一口气,不肯让步:“哥儿,这不是胡闹事,你病还没好全,赶紧地回去吧。”
薛燕卿冷笑连连,待要进去,就见穆行出来吩咐书香:“抱了哥儿回去,这边乱很,若是吵到大师给官人看伤,你们谁都得不了好。”
书香怯了忙去抱薛燕卿,薛燕卿本想趁着薛令病倒有一番作为,不想因年纪,自己竟然被个管家拿捏手心里。
“管家……”薛燕卿急了。
“还不走!”穆行冷了脸,薛家对薛令有恩,可对他没恩,想他原本自由自土匪一个,若不是看薛令面上,他怎会将这薛家遗孤捧手心里,此时看薛令有难,薛燕卿反倒添乱,不由地觉得薛燕卿十分可厌。
薛燕卿一口气噎嗓子眼里,下不去上不来,从书香怀中挣扎开,悻悻地又领着叶经四个向回走。
等进了衔泥小筑,薛燕卿提笔挥毫,先给林县令写了一封洋洋洒洒帖子,谈及薛令病重,众与穆家合伙经商官人老爷们上门相逼,又及他年弱无人依仗等等,写完了,便叫叶经速速送去;待要再写信给京城,又怕薛令好了反而疑心他,于是强忍着不写。
叶经见谢琳琅衔泥小筑里看花逗鱼,放了心,就一溜烟地向外去,走出了角门,撞见穆行心腹小厮,有意哼哧着冷笑一句:“奴大欺主,看哥儿怎么教训你们。”抛下这句话,就径直向外去。
那小厮咬牙要抓住叶经,又惦记着穆行交代事,对着叶经背影骂了一声,就忙跑进内院,去了上房屋里,先将穆行交代买来药材送上,然后对着穆行耳朵轻声道:“管家,怕是燕哥儿方才挨了一声训斥,心里有怨气,不知指使叶经做什么去了。”
穆行阴沉着脸,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官人没醒之前,谁也休想生事。”
一时动怒,就将有意掩饰起来匪气流露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昨天长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