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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自家搭建的凉棚,外面乱糟糟的,时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少年少女走过,嘻嘻哈哈的笑做一片,薛子桢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有秦家人的影子,正在犹豫该怎么办,只听有人叫她:“薛姑娘!”
薛子桢诧异的回头,却发现是个极为年轻俊秀的公子,一身宝蓝色的锦衣,佩戴着五毒香包,腰间斜挂着一把玉箫。
他看向薛子桢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在看什么宝贝一样。
薛子桢并不认识他,微微点头,道:“我就是,公子是哪位?”
冯武夷笑道:“薛姑娘不认得我,我叫冯武夷,那日在莲花台下听得姑娘一曲笛声,佩服至极!”
薛子桢淡淡的,原来是冯贵妃的侄儿!那日害的她出风头得罪了惠嘉公主的冯武夷!
她道:“冯世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冯武夷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欣赏姑娘的笛声,想订个君子之交,又怕唐突了姑娘。”
薛子桢冷冷道:“既然觉得唐突了我,就该谨守规矩,提也不必提起,如今明知道不该来说还偏偏说了,难不成是觉得我会一时心软就答应你了?”
冯武夷没想到薛子桢对他这么冷淡,言辞又这么激烈,一时怔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颇有些委屈似的:“我可没有这样的念头!我只是单纯的佩服姑娘,所以来说这一番话罢了!”
薛子桢看着他,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按理说,这位冯世子自幼流连名山大川,也算走了不少地方,这眼界和心胸都该比别人开阔才是,可如今倒像个天真未谙世事的孩子一样,傻的紧!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她都无意和冯贵妃的侄儿走的过近,遂扭头就走,冯武夷怔怔看着她的背影,蓦地握紧了拳头,自己给自己打气般喃喃自语:“总有一天能让你正眼看我!”
薛子桢可不知道冯武夷许下的宏愿,一边闲逛一边左右打量,凑巧看到程绿汀朝她招手,出于礼貌,她也只好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程绿汀笑道:“薛姐姐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薛子桢无奈道:“我想找秦姑娘说话呢,也不知道他们家的帐篷搭在哪儿了。”
程绿汀笑道:“这儿人这么多,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她们家在哪儿,就这么找也不是法子啊,姐姐不如先歇歇,我叫个人去打听打听。”说着就指使身边的年轻男子:“劳烦表哥去打听打听,看看秦侍郎家的帐篷搭在哪儿了。”
那年轻男子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薛子桢,抬脚就去了,薛子桢来不及推辞,只好向程绿汀道谢。
程绿汀也不甚在意:“我表哥虽是江西人,但打小就在京城求学念书,对于京城的人和事也清楚,叫他去打听,一准能给你问明白。”
薛子桢随口道:“江西有个卫家,乃是耕读传家,很有名气的。”
程绿汀拍手笑道:“姐姐果然见多识广,我表哥正是卫家人!他叫卫如斯!姐姐可听说过?”
薛子桢摇摇头,程绿汀道:“也是我这表哥不争气,说是在这儿求学读书,却整日东游西逛,到现在了连个功名都没有,母亲气的要命,说也说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一点也不管用,不过他脾气极好,见多识广,说话又幽默风趣,我们都很喜欢与他一处玩儿。”
薛子桢微微一笑:“看来你表哥也是个不慕名利之人,倒也难得。”
程绿汀捂着嘴笑起来:“什么不慕名利啊,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罢了,姐姐说他不慕名利可是抬举他了。”
正说着呢,卫如斯回来了,笑道:“秦家的帐篷在莲花台那边呢,只怕要走上一段路。”
薛子桢行礼道:“多谢卫公子,我走过去便成了,打扰了。”
程绿汀再三挽留,还是被她推辞了。
既然两家离得远,薛子桢也就打消了去找秦家姐妹说话的心思,不过是用来拒绝程绿汀的借口罢了,她漫无目的的胡乱走着,也不想回帐篷,也不想去找别人,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
这里却太过热闹了,让薛子桢越看越觉得心烦!
到最后,她在一棵柳树下寻了块大石头,用帕子铺在上面,然后坐下歇脚。
看着父亲母亲恩恩爱爱,她心里很是羡慕,她也希望找到一个人,能像父亲体贴母亲那样的体贴她,而她,必然也会像母亲关心父亲一样的关心那个人,两个人也许会为功名利禄的事发愁,也许会为家长里短的事皱眉,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们都会在一起,相互扶持,相伴相依……
而如今,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怕是难了!
恒郡王站在不远处,凝视着坐在石头上托腮发愁的少女,眉间轻蹙,神情木然,仿佛娇花遇到了冷雨,让人心生怜惜。
他不太明白为何薛子桢会发愁,毕竟她如今是满京城的贵夫人都渴望的儿媳妇,也是满京城的王孙公子都想娶回家的尚书千金,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不过恒郡王也隐隐有所察觉,也许薛子桢为之蹙眉的正是这些事,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眼界自然不可能这么狭隘,在别人眼中可以为之欣喜若狂的东西,也许在她面前也不过如此……
几乎是下意识的,恒郡王走到了薛子桢面前:“薛姑娘!”
薛子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恒郡王,这才松了口气,语气却有些不善:“原来是恒郡王!”
恒郡王微微一笑,道:“我很好奇,薛姑娘居然也有发愁的事。”
薛子桢淡淡一笑:“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谁能事事称心呢?”
恒郡王道:“这话也是,就拿我来说吧,在别人眼中,我贵为郡王,锦衣玉食,吃喝玩乐,又有什么可发愁的?可我如今十八岁了还在书房念书,没有成亲,没有孩子,连个正经差事也没有,整日就是东游西荡,实在是没意思极了,说句大不敬的话,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不是郡王,若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日升而起,日落而息,哪怕为了一份口粮辛辛苦苦的劳作,最起码也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怕心里还踏实些。”
他这番话可是说到了薛子桢心坎上,因此顿时笑了起来:“恒郡王若有此意,为何不早早归隐田园?”
恒郡王叹道:“身不由己啊!”
薛子桢道:“郡王尚且有这样的烦恼,更别提我了,在别人眼中,我有个官运亨通的父亲,有份全属于我一个人的丰厚家产,还有疼爱我的父母,也该知足了,但谁又知道这些光鲜背后的无可奈何呢?倘若可以,我倒是有与郡王相同的志向,一箪食一瓢饮,日子过得简简单单,心也就不会这么累了。”
恒郡王笑道:“让我猜一猜,难不成薛姑娘是在为终身大事发愁?姑娘认为他们只是看中了你的出身和你父亲的官位,而不是欣赏你这个人,所以觉得委屈?”
被恒郡王一语道破心思,薛子桢惊诧极了,看着恒郡王,一时竟没有话可以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