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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错,有老夫当年的风范。”楚镇中笑得见眉不见眼。他年轻时要是个领兵头子,那现在楚家可不止那点田了,怎么也得弄个上千顷。看着这些好物,心里头欢喜。到底是有家室了,狗崽子往窝里扒拉东西的劲儿,可以。
吉家老两口也算长见识了,不由笑出,人跟着那孩子操碎了心,他倒好…不过,孩子确实厉害。
只吉忠明有些担忧,问到周华:“北伐军有往宫里送吗?”
一听这问,周华就明了了:“亲家老爷放心,这些都是小头,北伐军才打过东辽边城。少爷说宫里那份,等打到东辽王城,自会送上。”有什么比东辽降书更贵重的?
那就是没送,吉孟氏看向老太爷。
楚镇中双手背到后,毫不在乎地说:“没事,一点零零碎碎的玩意罢了,宫里富有四海,可不会把这些看在眼里。将心好好放肚里,天塌下来有人给撑着。”
你们爷孙身量可不矮。吉孟氏垂头看向那些箱子,欢喜劲儿过去了。跟着楚陌过惯日子的吉安,心也宽了,笑着道:“图这些总比图别的好,咱们都是俗人,就爱点俗物。”
“丫儿说的对。”楚镇中越看箱中物越心安,家里要添丁了,花用愈发大。有了这进项,以后日子不愁过。
“少奶奶,永宁侯世子夫人和杨小爷来了。”方管事亲自将人领进门。
瞅见地上的六只大箱子,费氏笑眯眯:“早听闻南边比西北要富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行军打仗,尤其是打到敌国境内的,谁没点想头?
“哇…”杨宁非拿起一只翡翠马儿:“不愧是我楚小叔,挑东西的眼光实实在在。”细细看过之后,又小心地将马儿放回箱中,站起身就与吉安道,“我家里已经在腾空库房了。楚小婶,您也赶紧收拾间屋子出来。”
费氏不尴尬:“依旧例,收缴的金银大多是上交国库,但旁的…”两手扒一扒,“也没什么数。主帅挑过,副将挑,一层一层往下。”领兵打仗,都是豁出命去的,君上对此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前提是打到敌国境内。
原来还能这样,吉家老两口放心了。
吉安见杨小爷又去看那翡翠马儿,上前拿了那物,递到他面前:“南边我还没去过,不知有什好物。咱们做个交换,这个是我的东西,先给你。等南边的东西运抵了,你也给我挑件送来。”
能吗?杨宁非仰头看向他娘。
家翁和瑜西都平安,费氏心里高兴:“拿着吧,到时你也给你楚小婶挑件好的。”
她喜欢吉安,乐意跟她常来常往,就是因其通透。这翡翠马儿价值不菲,若平白给墩子,她是绝对不允的。但说交换…那可以。翡翠马儿在前,永宁侯府之后回的东西价值定不会在下。
“谢谢楚小婶。”这翡翠马儿只有他巴掌大,小巧又精致。马眼、马尾、马的鬃毛都琢得十分细致,他是真心喜。杨宁非难得露了腼腆,小脸红红的,双手接过马儿,再一鞠躬。
站在旁的楚镇中,目露满意。还是他丫儿懂事,今儿要是换作狗崽子,肯定把箱子盖合上。
“你们聊,我和忠明去杀两盘棋。”
“好,”吉安让青雨去备点小食茶水送往东厢。
他家丫儿长大了,吉忠明笑着随老太爷、周老管家走向东厢。吉安请她娘领费氏和杨小爷先进屋,她还有话要问周华。
“楚陌好吗,有没有受伤?”
“一切都好,几个副将的伤也好了不少。”周华没说的是,这回他顺着北伐军留下的踪迹赶到阵前,有幸参了一回战,杀得几个胡虏子。要不是少爷要他运东西回京,他还想留在北伐军。
“北地要入冬了,我给楚陌备了冬衣,麻烦你带过去。”吉安示意兰月去取:“北伐军伤亡如何,药及得上吗?”
“少奶奶安心,几个副将受了伤,不能上阵。药物配备、衣食等后营活计都给他们揽了。各项采买,有内务兵。只要军饷充足,这些都不是事儿。”
吉安点首:“那就好。到了地方,你也回了楚陌,家里都安生,让他上阵时别分心。”
“是。”周华见兰月、绿云抬出只大红木箱子,笑得咧开了嘴。常将军偶然窥见少爷脚上穿的袜子,缠着想要一双试试。少爷就是不给。为此常将军私下里没少说少爷小气。
“您和永宁侯世子夫人的编织铺子什么时候开张?常将军给了银,向铺子预定二十双袜子。”
说起编织铺子,吉安哭笑不得。太艰难了,原是打算四月、五月拾掇拾掇,六月挑个吉日试营。不想先是南徽乱,再又昌平皇帝驾崩,接着漠辽犯境等等。现在快八月下旬了,铺子还关着门。
暂时国情这般,两家男人又都在外打仗,她们也不好热热闹闹,大开门放鞭炮。
“铺子库房里有现成的袜子。”守在旁的辛语道:“两百文一双,二十双四两银。常将军是咱们头个客人,也不用给银,他穿得好帮咱在外说道说道就行。”
呦,两百文一双,可真不便宜。但周华觉值,少爷把少奶奶予他织的袜子、做的里衣当宝贝一样,都自个动手洗。他有幸摸过一回织袜,针线细细密密,穿上就裹着脚面、脚脖。棉线织的还吸汗。一个军营里一脱靴子臭气熏天。但他家少爷…一点异味都无。
“辛语丫头,给你叔也来两双。”
“好嘞。”辛语不心疼,铺子库房里有不少新手织娘织的残次袜子,针脚不齐,但穿着没差。她自个也在穿。
吉安正想着那些残次的织品:“辛语,等把几箱东西登记入库了,就领你华四叔去铺子,将准备用来送的线袜、线衣、线裤、手套等等都给搬出来。”转眼看向周华,“你带去西北。要是好用,我这还有。”
她不知道这场仗打到什么时候,却清楚西北极寒。对…吉安突然想到,可以收鸭毛鹅毛用来制寒衣、被褥。
“行,”辛语没犹豫。送那些大户,他们未必珍惜。那还不如运去西北,给更需要的兵士。
“少奶奶慷慨,我替北伐军多谢少奶奶了。”
辛语看向她姑:“那南边呢?”铺子可不是她们一家的。
“南边不需要。”费晓晓站在门口,对吉安的决定,她极赞同。开编织铺子,她只出铺子,拿利三成,算是占了大便宜。之前货入库,她也取了些小物回来试试,确实舒适。老太君现在都瞧不上布袜。
南边确实不需要御寒的东西。吉安凝目细思片刻,笑着道:“可以去济宁堂寻老大夫问问,有没有驱虫的草药?味不能大。咱们做一些便于携带的小药包,送去南边。”
费晓晓想了想:“也好。如果有,买药的银钱我出。”
“咱们在家都把屋子腾空了,准备放战利。总不好一毛不拔。”吉安玩笑。
“确实。”费晓晓走出,伸手去搀上台阶的妹子,下望着还不显怀的肚子:“你有福气,三个多月了,一点没闹腾。”
吉安也庆幸,手抚上腹:“他大概是知道他爹在外打仗。”
“是个会疼娘的主儿。”费晓晓说着话还瞥了一眼她那个正“温柔”地摸着翡翠小马的胖儿子。
“家里的白帆拆了吗?”吉安来到桌边,请费晓晓坐。
费晓晓也不用丫头动手,拎了茶壶给吉安倒了杯温水:“拆了,一得知消息,就立马着人拆。”人好好的,挂那惨白的布多晦气。“老太君精气神也好了,用了一碗老鸡汤就回房歇息了。这段时日,她老人家整夜不宁,现在困顿得很。”
“好事。”吉孟氏跟着高兴。这段时日,她瞧杨小爷来,都可怜这孩子。如今…好了,最喜不过空悲伤一场。
吉安与费晓晓相视笑着。虽然说目前西北、南边都在打仗,但朝里情况肯定要比之前好。南风军与北伐军主帅全是皇帝的人,有兵权在手,再加京机卫,朝上是扑不起大浪了。
待平定了外患,皇帝的龙椅就彻底坐稳了,他们也可得安宁。想到此,吉安不由轻舒一口气。
永宁侯父子没战死,京中不少人欢喜,但也有几家高兴不起来。其中就包括碎花胡同谢府,肃宁的回信与良王是一前一后到的京城。邹氏看过信件,又闻南边事,脸当时就黑沉沉。
谢紫灵来时,面色亦不佳。新帝把所有人都骗了,她不晓楚修撰是否知内情:“母亲,”屈膝行礼后来到榻边坐。
“你都听说了?”邹氏将肃宁来的信递予闺女,老爷竟叫她们少胡思乱想,在京里消停停的。
接过信,谢紫灵叹气:“这么大的事,我怎可能没听说。”翻开信纸,才瞅一眼又抬首问,“母亲,您说楚修撰是不是也被皇帝蒙在鼓里?”永宁侯府世代纯臣,只认正统,将来必是“文王”大患。
楚修撰若有心,万不该放过杨文毅父子。
“未必。”邹氏端茶小抿了一口:“楚府与永宁侯府走得近。”
母亲的意思是楚修撰已经在拉拢永宁侯府?谢紫灵凝着眉头不展:“永宁侯世子夫人与那吉氏往来密切,”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你先阅一阅你爹的信。”邹氏嗤笑:“他啊…有贼心贼胆却小,就只知道吃着碗里舔着锅边。两眼盯着锅里,手里拿着筷子,始终不敢去捞一大块。”几年前灵灵发现的那铁矿也是,若非雍王拿得住,他就上报朝廷了。
上报了朝廷,朝廷能记他什么好?
看过信,谢紫灵眼里生泪。她爹骂她们痴心妄想,说雍王还是龙子凤孙,元后嫡子,都没能夺嫡成功。更何论改朝换代?令母亲不许再一推二拖,必须尽快给她相看亲事。
一年内,若她还没着落,那父亲便会在肃宁寻户体面人家。肃宁…那是什么地儿?地瘠民贫。她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欲去第二次。
“当初对你姐姐也是这般。”邹氏想起便一肚气:“三催四促,要不是我压着,你姐早嫁去津州府了,哪还有之后赐婚雍王?”
谢紫灵委屈:“父亲不信高僧所言,要不母亲……”
“他不信我信。”都明摆着的事了,楚陌领兵已打到东辽,这才多少时日,他不是“文王”谁是?邹氏吐一口郁气:“你也别急,我这已经有头绪了。”
手里信一收,谢紫灵立马问道:“母亲快予我说说。”
邹氏却卖了个关子:“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西城浣丽街进府,今日下了早朝进奎文并未去刑部,直接回了府中。站在黎祥院屋檐下,看着园中的曲径花池假山,面上无表情,心里却起起伏伏,难能平静。
他一直以为看透了新帝,不料到头来却是自己肤浅。赵子鹤不惜通敌,牵制北伐军。新帝调兵遣将,演了一出大戏。赵子鹤领南风军才出南徽地界到范州府,还未过虎口岭就落得被擒。
西疆、南夏来犯,北伐军主帅领着南风军迎战。进奎文自嘲笑之,不得不说新帝这一着太出人意料也太出色了。
赵家南风军里经营几十年,如今确实是除了永宁侯,无人能在短时间里镇住南风军,重整上沙场。
等打退南夏、西疆,想必皇帝也不会再让永宁侯回西北。留杨文毅在南徽是上策,杨家掌北伐军太久了。
西北也不用担心,楚陌超出了百官期望。不但领兵打退了漠辽大军,还紧追在后,穿过狮子口,打到东辽。再这么下去,应是用不了多久,东辽就该递降书了。
解决了外患,新帝有杨文毅和楚陌支持,朝里亦不会再有异声了。进奎文不想承认,但确是心服口服。
但就此打住,甘心吗?他不甘心,也不能回头了。依新帝对他的态度来看,其该是已经怀疑署钏清扫私矿之事了。
进奎文不以为自己多拿了什么,那些都是他该得的。就像战场打仗一样,战利将军得大半。想想…若没有他的强势,署钏一带至今还不太平呢,每年损失的金银都难以估算。
眼神冷然,他深吸气紧敛双目。况且那些盗矿贼难对付得很,他是出动了死士才将贼子剿灭尽。
花池里的假山突然传来动静,进奎文神色一收:“情况如何?”
“如您所料,汪香胡同楚府四周八角都潜着暗卫。我不能再去了,有暗卫已经注意到我了。”一个身小似七八岁童儿的男子,跪在假山凹口:“盯着谢府的人有信上报,谢宁海夫人邹氏的奶兄二儿舅兄媳妇娘家弟弟在津州府,他近日频繁往来骆家。”
骆家?进奎文轻眨眼:“是骆氏嫡三房?”
“尚不清楚。”
独眼说七杀将星的要害在于他妻子。只他妻子虽手无缚鸡之力,但身边却总聚集着一群厉害角色,并不好亲近。京里唯谢宁海嫡次女命势能与之相抗,且其身边亦有一群能人。
暗卫?皇帝真是舍得。进奎文笑之,唇角上拉,嘴更显阔。既然他不好动楚吉氏,那就助一助谢家二女。
“继续盯紧谢府。”
“是。”
“良王进宫了吗?”
“良王爷回府见有京机卫圈围,连府门都没进就转身往宫里。现在该是已经进到清乾殿,面见皇帝了。”
进奎文抬手示意男子退下,幽叹一声,良王算是废了。
皇宫里清乾殿,紧绷了几个月了,难得舒快,皇帝也没闲着,坐在龙案后批着折子。太监通报,说良王来了。景易没抬头,让领进来,他正等他。
胡子拉碴的良王,一脸灰,像是多少日子没洗过一般,两眼里爬满了血丝。进到殿中,双目泪湿,恭恭敬敬地跪下大拜。
“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宁侯上呈的折子,景易已经看过了。良王还没痴,到了南徽发现不对后,几番规劝赵子鹤。只赵子鹤哪里会听?执意竖旗,要领军上京“清君侧”。后来良王请见,他厌烦了见都不愿见。
良王还闹起绝食,两天滴水未沾。也是永宁侯手脚利索,若迟个几天…也遇不着脚步飘浮的良王,赵子鹤不会真由着他饿死。
“起来吧,你这回也受了不少罪。”
良王直起身,却还想再跪一会:“老七,我…我看透了,也明白父皇为什么要立你为太子了。”他双手捂脸大笑,“你呀,藏得太深了。近几年是没少看我们笑话,心里乐极了吧?”
“也没有。”景易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因着赵子鹤被擒这事,现朝里朝外都推崇他。他只想说一句,各位真高看了。捉赵子鹤的法子,可不是他想出来的,另有高明。
至于高明在哪?那必是在天边。他都深深地思念着,盼那位早日凯旋,腹诽道:“陌啊,听说漠辽的骑兵快没马了。等天寒了,你送八百里加急的时候,可以顺带着捎块马肉回来。朕也想尝尝胡虏养的马肉什么味,是不是比咱们大景的更香?”
“我不知道赵子鹤意图造反的事,一点都不晓得。”良王哽咽:“你把圈围我王府的京机卫撤了。我自己去皇陵待几年,再不给你添麻烦了。”
他差点死在亲舅舅的九曲枪下。要不是老七棋高一着,大景江山也要跟着完。他不斗了,这一辈子就让老七养着。
西州布政使窦明岳已经被永宁侯绑了,景易长呼一口气:“你退下去把魏兹力找来。京机卫撤了后,你府里也要清一清。”
“好,”良王这回没迟疑,爬起就后退。正好与出去走一朝回来的小尺子错身,小尺子给他行了个礼,便快步向殿上。等人走了,立马将暗卫上报的事禀了。
听完,景易是一脸伤情:“六大箱,善之就没想过匀朕两箱?两箱舍不得,一箱也是份心意,朕又不会嫌少。”
可惜暗卫不能抵近偷看,小尺子抱着拂尘抄着两手:“杨小爷回府时,怀里鼓囊囊。”
“朕的国库空荡荡。”景易搁下朱笔,双手托着腮。
小尺子面露庆幸:“好在不愁军饷。等永宁侯爷打退了南夏、西疆,海上倭寇就没胆再猖狂了。船只恢复航行,海云阁也能货物充足,到时又能日进斗金。”日子都是未来的比较美好,当下难熬。
“原朕还想着等善之回来,好好赏赐一番。”景易两眉毛耷拉下:“现在是不用了。朕这一顿吃不上五个菜的主儿,能赏楚大户什么?”
皇帝的悲哀,谁人能懂?国库空荡荡唉…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装满?
“皇上,您说咱们要不要着人去陕东珞子坊拖些货到京里卖?”小尺子都想好标多少价了。
景易打起精神来:“小尺子,去坤宁宫把小大给朕抱来。再有一个月余,他就满一岁了,也该学点东西了。”
学点东西?小尺子目光落到龙案上,这些折子撕起来倒是不费劲。最近大皇子那两只小肥手…是越来越有力了,也不好闲着。
拿起朱笔,景易继续看折子:“一天天的只知道吃喝,天下哪有白吃白喝的?”这道理他也是去年才懂。想他白吃白喝二十年,现在…每时每刻都在还债。“对了,海云阁对面的铺子还没开吗?”
才要走的小尺子又收回脚:“还没,想来永宁侯世子夫人正忙着腾库房呢。”永宁侯爷都快穷疯了,南夏、西疆来犯,他怎么也要打过境。不吃用着军饷,把自家大小库房塞满当当的,估计那两父子是不会罢休。
“去太医院把童稳叫来,给朕去瞧瞧眼。”景易抽了下鼻子,他眼红。
在外忙了一通,回府时辛语照常走三门,只到了门口见着立在门外的妇人,眼里泛起泪花。四年多没见,她没以前干瘪了。想必身边不带拖油瓶,日子该好过不少。
着灰色襦裙头绑布巾的妇人,紧抿着唇看三步外的姑娘,打量着她那一身,眼里汪着泪。不错,主家对闺女不错。思及今日上门的目的,眼一夹,泪珠子淌下来了。
“过来让娘好好看看。”
辛语不怨她娘,当初跟姑走,也是她求的。快步上去,一把抱住。
“娘,您怎么来了?”
守门的黄大娘,听着声从里走出:“大妹子,你早说是语丫头的娘,我早请你进来坐了。”笑着让开门。“娘俩快别在外待着了,进屋里叙话。”
“叫您看笑话了。”月娘抽帕子给闺女擦了泪,由闺女带着进了门,去了她屋里。一入屋中,月娘脸一沉,立马把门关上,拉自家丫头问话:“我当年卖你的时候,叮嘱你的话还记的吗?”
辛语心一紧,品着她娘的神色,点了点头:“一字不漏,全记在心里。”
舒了口气,月娘道:“那就好,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既做了下人,就别没上没下。”眼盯着闺女,“主子的东西、人,你都不许妄想,不然迟早没活命。”
“您怎么找来的?”辛语心生疑窦。
月娘压着声:“外头都说状元郎俊,你…有没动过歪心思?”
“没有。”辛语摇头:“就姑爷那性子,除了姑,谁对他动心思谁倒霉。”
来时她焦心了一路,这会总算踏实了。月娘拧眉:“有人寻津州去了。上来就恭喜我,说你福气大,跟了个好主子。还讲什主子身边就你一个得力忠实的丫头,日后必定开脸做侧房…我呸,去他娘的,他一家子女眷才活该给人做小。”
辛语急问:“娘,那人您认识吗?”
“关键就是不认识。”月娘再警告闺女:“你想好日子过,千万别生这念头。娘是过来人,再大度的女人也容不下心悦的丈夫,与别的女子共枕眠。”
她是真怕闺女年纪小不懂事,只喜俏郎君,生生把自个好不容易挣得的福给折了。
“您跟我说的话,我都牢记。”辛语抓住她娘的手:“我带你去见见姑。当年离开庄子的时候,她还给我银角子,让我偷偷予您。您今儿既然来了,怎么也该去给姑磕个头?”
月娘也正想去见见主家:“没大没小的,怎么能叫姑?”
“叫习惯了,姑也听习惯了。”辛语给她娘整整衣饰:“小弟还好吗?”
“挺好的,老虔婆再恶,对孙子也恶不下手。”闺女眉眼间尽是她死鬼爹的影子。月娘欢喜,总算长大了,长得都比她高:“你不跟着要饭吃,我可一点不容人欺。这几年,那几个被我收拾得还算服帖。”
再见月娘,吉安不意外。津州就紧挨着京城,本来她就想着,等辛语及笄时,着人去津州寻看看。寻着了,就请过来用顿饭。不管怎样,辛语的命是她娘费劲儿保下来的。
“月娘给您磕头了。”
“辛语快把你娘扶起来。”吉安不知她是怎么寻来的,示意青雨搬两只凳子过来。
青雨也替辛语高兴,搬了凳子来,朝她挤了下眼就退出了堂室,留她们和主子说话。
也不用吉安问,月娘就抓紧把事说了,最后目光落在主家肚子上,她眼神清明:“见着您,我也就知道来人的意图了。”
她又惹着谁了?吉安也觉好笑:“你能有这份惊醒,又来告知我,是我运道好。”暗里的鬼最难捉,她都不知对方是谁。
“也是您积下的善。”月娘感激主家把她闺女当个人看,还教识字,又让管着屋里。瞧把她闺女养得,比大户人家小姐都不差。跪到地上,她还有一求。
“娘…”辛语想拉她起来。但吉安却将辛语拨开,直白问道:“你求什么?”
月娘两眼里噙泪:“不管谁来寻我,我都周旋着,尽全力帮您把背后那人找出来。您呢…等辛语满十八了,给她寻个人家,当正头娘子。不求对方家里殷实,只求人品好,待她好就行。”
辛语抽噎,抹着眼泪。
“她爹识字,就是薄命走得早。我没本事,自卖自身,还把他闺女给卖了。”月娘想年轻那会,她也是过过好日子的:“辛语有个好归属,我也算是对得起她死鬼爹。”
吉安也快做娘了,能明白月娘的心:“我记得你还有个儿子?”
“他…”月娘苦笑:“奴才命。”
“等事结了之后,你要是想跟儿子恢复自由身,我允你。”吉安不薄待明白人。
月娘诧异:“真…真的?”
“姑,”辛语凝眉提醒:“那是津州骆家。”
知道,吉安笑了:“不是津州骆家我也允不了。你忘了咱们京郊那庄子怎么来的了?”请张仲张首辅帮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