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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比蹴技,除了比远距踢射的精准度外,剩下的就是带鞠过人的传送技能了。
我看了看被邓训设在两株桦木之间的鞠门,明白要比远距踢射我的体型在力度上占不到便宜,我便提说比带鞠过人。
邓训笑笑:“你定规则吧。”
都是一帮小屁孩,让他们来做人墙拦截阵太危险了,我看了看河边茂密的桦树林,当即道:“以桦树林为拦截阵,我们谁先将皮鞠带到林子尽头,谁就胜出。”
邓训转首对身后帮忙照看孩子的蒋勇道:“把备用的皮鞠给我,你去林子尽头候着当裁决。”
蒋勇从朱雀背上驮着的布包中取出一个皮鞠,抬手扔给邓训后,便走进了桦树林。
丁卯当即解下自己的腰带,一手拎着裤子,一手将腰带横铺在草地上,一脸热切道:“这里,这里就是书河小说网,我来发令。”
旁边的女孩子看他那幅滑稽又认真的模样,纷纷抚唇笑起来。
邓训躬身将手里的皮鞠放在草地上,抬眉瞥我一眼道:“老规矩。”
“什么老规矩?”我有些疑惑,难道以前我和他比过蹴鞠?
邓训起身道:“输了的人得为赢了的一方无偿做一件事情。”
这个就是老规矩?也还算公平,我点了点头。
丁卯当即放开了嗓门喊道:“预——备,起!”
“起”字一出口,我和邓训几乎是同时带了皮鞠往林子里奔去。林间青草比外面更茂盛,还有低矮的灌木、藤蔓密集分布,在林中带鞠穿行奔跑,既要避免撞在树干上,又要避免低矮的树枝刮了脸,还要留意脚下的藤蔓草丛。比鞠场上真正的人墙拦截还要困难。
跑过一段后,我回头便发现邓训已经渐渐落在了我身后。我在心里庆幸,幸好选的是林间比赛,他个子比我高大,要不断低头俯身避让低矮的树枝,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我这一回头,便听他在后面道:“别得意,还有好一段路呢。”
——“还有好一段路呢,别以为你就领先了。”
我脑子里突然便回响起另一句话来。这也是邓训说的么?!
脑子里突然掠过一片昏黑的影像,模糊之中。似有火把游移,人声杂沓。我奔跑的脚步便不由慢了下来,难道。我真的和他比过蹴技?
我疑惑望着在林地间急速穿行的邓训,那轻敏的身影,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三五个腾跃之后便在视线中消失了。
“喂,你怎么往河边儿跑?”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左边靠河的林子里。我急忙呼喊道。
“殊途同归,我们终点见。”
只听见他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人影。他或许是觉得靠河的林子灌木藤蔓少些,跑起来脚下便利,却没考虑过沿着河道会加长距离。寻思一番,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路线。决定以最短的距离冲向终点。
直跑得额头渗汗,我才喘着粗气跑出林子。一看见靠在一株桦木树干上结草环的蒋勇,便急切问道:“你家公子呢。到了没?”
蒋勇将手里的草环往胳膊上一穿,随即便将腰上系着的水囊递给我道:“还没瞅见我家公子的人影儿呢,是苏小姐你胜了。”
我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长长出了口气:“你家公子好笨,以为靠河的林子跑起来容易。却没想到距离也远了……”
蒋勇笑着辩解道:“我家公子不笨。”
他和秦珊还真是一对忠仆!
我抬眉瞥他一眼,发现他又在埋首编草环。看着草环上缀着一朵朵红白相间的野花。我便来了兴致:“你编这个真好看,能送给我么?”
蒋勇顿时一脸为难道:“这个,我,我是给珊妹编的……苏小姐想要的话,让我家公子送你……”
且,不就是一个草环么,还找邓训要?我自己也能编!
想着反正也要等邓训,我将水囊递还给蒋勇,俯身摘了一大把花草藤蔓,盘膝在草地上坐下便编织起来。
一个草环还没编完,秦珊便带着学生们穿过林子过来了。
“咿,邓先生还没到么?”跑在最前面的丁卯环顾四周后,诧异道。
我站起身来:“我早先就说过,我的蹴技比邓先生好啊。”
“苏先生好棒!”女生都“啪啪啪”的替我鼓起掌来。
陈知一脸失落道:“我们走路都走过来了,邓先生怎么会还没到?”
我这才觉得这厮用的时间好像太长了一些,不禁皱眉道:“难道他迷路了?”
“这片林子也不算大,我家公子怎会迷路?”蒋勇当即否认。
我随口接道:“他笨嘛。”
“我家公子不笨。”蒋勇固执道。
我瞥他一眼,无奈摇头道:“我去河边找找看。”
蒋勇和秦珊异口同声道:“我也去。”
“我们都走了,孩子们怎么办?你们留在这里,教孩子们做草环,我去找就是了。”我将手里结了一半的草环递给秦珊。
劝住蒋勇和秦珊,我又叮嘱孩子们不要乱跑后,便沿着河边的林子寻找邓训。
往回走了不到半里路,我便看见了立在河边一块大青石上发呆的邓训。河风掀动衣袂,白衣清俊的他,远远望去还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清朗风姿。
可是,这厮在发什么神经啊?比赛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跑到河边来发呆了?难道,是他发现蹴技输给我了,在孩子们面前抹不开面子,一时想不通要跳河自尽?!
尽管,从我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他的半个侧脸,但那拧结一处的墨眉和望着河水愣怔的眼神,却端端让我看得揪心。
却正在这时,他又抬步往前迈了一步。
我心下一紧,当即以带鞠射门的冲刺速度,急速向他冲了过去,一把将他紧紧抱住。我感觉他的身子明显一僵。不待他反应过来,我迅疾将他往青石后一拽,随即便猛然发力将他往草地上撂倒。
想必我当年的角力应该是不差的,他这么高的个子居然被我这猛力的一扑,摁倒在了草地上。
我翻身骑坐在他身上,将他牢牢制住,抬头一对上他那诧异震惊的目光,便柔声安慰道:“其实,我可以跟孩子们说是你赢了。”
邓训抬手抚额,竟是一脸尴尬:“悦儿,你……”
“我知道,丁卯他们都特别崇拜你,这件事确实也有些扫面子,不过,《系辞下》有云: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
“这是什么意思?”邓训皱眉道。
“亏你还当先生,这话就是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要……”
“这和你将我扑倒在地,有什么关系?”邓训打断我的话,那道紧拧的眉峰渐渐散开,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好奇和疑惑。
“你不要想不开,跳河只会让大家更加……”
“跳河?”邓训惊诧之余,唇角勾起一丝清浅无奈的笑意:“原来,你以为我是要跳河?”
“你……你方才不是要跳河?”看着他的表情,我忽然对自己先前的判断不那么自信了。
“真是个傻丫头。”邓训手臂一揽,我便被他扣进了怀中。
我原本居于上位,处在控制全局的状态,不料他却只是一只手臂,便将我钳进了怀中。我手臂撑着他的胸壁,想要坐起来,他的手臂却愈发加力,将我牢牢箍在怀中:“别动,就一小会儿。”
低沉黯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命令,也带着一丝祈求。
如同被下了巫蛊一般,我一时竟动弹不得。耳朵贴着他的胸壁,听见薄薄衣衫下那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嗅着那混合着青草气息的淡淡体息,在骤然加快的心跳中,我竟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河水在脚下“哗哗”流淌,初夏温婉的风,“沙沙”越过桦木林,携带着青草和野花的芬芳,携带着河水潮润的湿意,轻轻拂过面颊。望着桦木林上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我急促的心跳竟又慢慢的平复下来,变得静谧而安宁。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累了的风儿,在林地间酣睡;又仿佛奔逐的流水,在深潭中歇息。
“别急,慢慢走,小心石头!”
“知道了,知道了!”
远处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对话,竟是丁卯和尹颐这群孩子的声音。
心下一惊,我当即挣坐起来:“是他们找来了……”
“那走吧,今天的课程还没教完呢。”邓训一个翻身跃起,随即伸手要拉我起来。
看着他伸来的手,我摇了摇头,自己撑地站了起来。
邓训收手遗憾道:“方才抱都抱了,还不能拉下手么?”
“邓先生此言差矣。孟子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方才我以为你要跳河自尽,事出急迫,故而置礼于义之下,见义勇为。此时已经澄清了误会,你我未婚男女,独处在外,便更应该遵礼守制。”
我一番话说完,邓训便点头赞道:“听闻苏先生教诲,邓某受益匪浅。”
“公子,你没事吧?”
我们刚刚将身上的草叶、杂屑清理干净,蒋勇和秦珊便带着孩子们围聚了过来。
邓训摇头道:“没事,就是皮鞠掉进河里了,我以为能打捞起来,看了看,那水却是太急了。”
我一脸愕然:他方才立在青石上,神情那般沉郁愁结,居然就是为了一个皮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