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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学后的第二期,周老夫子在师仪台上刚宣布了解散早会,窦童便将我拉到一旁:“后日是我三哥生日,我们约好了去涧河划船。你去不去?”
我心里默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日不是休学日啊。”
“不是休学日正好啊,也不用跟阴夫人请假了。”
“难道你准备逃学?”我诧异问道。
“窦媛和我都要去,一会儿就去跟周老夫子请假,你也正好一起请了。”
我有些犹豫:“那,万一我姑姑知道了……”
“学期中间,你怕什么?总不成周夫子还专门去给阴夫人打小报告吧?”
一整个冬天都囚居侯府,我早就想溜出去透透气了。这边被窦童一煽动,我就按耐不住了。所以,窦童和窦媛去周老夫子书房请假时,我不自觉就跟了进去。
窦童她们早有准备,带了窦老夫人的请假印信,周老夫子自然点头同意。轮到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这窦旭毕竟不是我的兄长,我找不出必须参加他生辰会的正当理由来。
窦童便对周老夫子道:“先生,我奶奶最喜欢苏姐姐了,家里定下开生辰会,她就特意叮嘱我一定请她参加。”
“阴夫人可有知会?”周老夫子一边批阅手中的试卷,一边问道。
窦童便朝我挤眉弄眼,示意我赶紧点头。
我心底好一番挣扎犹豫,既担心周老夫子会找程素核实,又担心一口否认了就坐实了窦童撒谎的事实。
“没有告知阴夫人么?”周老夫子抬起头来。
“我姑姑同意的。四表哥婚礼那日,窦夫人就提说了要办生辰会的事儿。”我终究抵不过划船的诱惑,撒起谎来。
阴四爷的婚礼,周老夫子也是参加过的,所以我一提起来,他眉眼间便有了笑意:“你那四表哥喝酒太厉害了,满场子喝完谢亲酒,居然还能自己走……”
我心下不免发笑:这老夫子就没看出阴四爷当天喝的假酒么?一百多桌,每人喝上一杯,他不醉死也得胀死啊。
周老夫子意犹未尽的回忆了一下婚礼当天的盛况,最后点头准了我的假。
我寻思毕竟是窦旭的生日,我若是空手跟去蹭吃蹭喝,显得有点失礼。待在学堂里,也没办法准备其他礼物,想着他年满十五,正是孔圣人说的“志学之年”,我便替他手书了一幅“志存高远”,托初晴帮忙裱了起来,再用绢布包裹好,看起来也像模像样的。
第二日下学后,窦府的马车便在学堂外等着了。一上了马车,窦童便照例将准备好的男装拿了出来。虽然打定主意这次要告诉窦旭实情,但想着外出游玩,终究是穿男装方便一些,我便还是换上了短襦管裤。
马车依旧出城往东,去了窦旭的私宅蝉蜕馆。
抵达蝉蜕馆时,已是夜幕初降,院中早已灯烛通明,人声杂沓。
我们一进院门,窦旭便从客堂迎了出来。见了我,他竟是冷冷一笑:“你终于敢来见我了?”
我尴尬道:“听童儿说是你的生辰,想着还是应该来庆贺一下……”
“多谢美意。”窦旭居然朝我拱手回了一礼,在我诧异之余,他侧身对小厮道:“送两位小姐去后院歇息。”
“三哥,我们不参加酒宴么?”窦童抬头张望人声鼎沸的客堂,一脸失落。
“能答应让你们参加明日的划船比赛就不错了,这公子哥儿的酒宴你们还想去抛头露面不成?!”
窦童和窦媛对视一番,又瞥了我一眼,最后无奈跟着引路的小厮往后院走了。
我正想是不是现在就跟他说明实情,窦旭却转回身就往客堂走去:“走吧,酒宴开始好一阵了,里面说不定也有你的朋友!”
进了客堂,我才发现堂中席面上,围坐着十余位锦衣公子,年纪都和窦旭相若,彼此觥筹交错,正是一番言笑晏晏的欢脱场景。我抬眼扫了一圈,并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心下便松了口气。
“你们认识他么?”窦旭一进客堂,便朗声问道。
众人闻言都转回头来看我,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让我好一阵忐忑。打量完毕,坐中公子们交头接耳一番,最后便都齐齐摇头。
“都不认识?”窦旭嘴角便浮起一丝怪异的微笑:“他是原鹿侯家的阴岳阴公子!”
“怎么往日从未见过阴公子?”
“阴公子在哪里就学?”
“阴公子在家里排行第几啊?”
这接踵而来的问题,让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我不想再对窦旭撒谎,可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布自己的女生身份,正犹豫不决,便听窦旭说道:“阴公子自小跟着汝州的程姓舅舅长大,你们自然没见过。大家都报上名号作个自我介绍吧。”
说罢,窦旭径直走到正对门的主座沉身坐下。席中的公子们便一一起身向我作自我介绍。
“新息侯家马敦!”
“太宰令家吉良!”
“散骑侍郎家黄浩!”
“尚书府林果之!
……
还真是听得头疼,这些公子们介绍自己,都是先把老爹的官位抬出来,这一面之间要记下这么多信息,还真是颇有难度。
终于听完他们自报家门,便有小厮引导我在靠门的西席坐下。
这时,窦旭便拿竹筷顿了顿桌面:“投壶行到吉良那里了吧?接着来!”
我这才留意到堂中的桌几拼接成了口字型,口字中央,摆放着一把窄口鼎壶,壶中散乱的插着几只羽箭,鼎壶四周还散落了不少。
“吉良,该你了!”
“可莫要再手抖哟!”
“我看,你还是直接端酒杯算了……”
那叫做吉良的公子便站起身来,接过一旁小厮递上的羽箭,斜眼瞄了许久,终于挥臂将羽箭掷了出去,却听得“铛”的一声,箭镞叩在壶身外滑落在地。
“哈哈,罚酒一碗!”窦旭哈哈大笑,手里的竹筷把陶盘敲得“当当”作响。其他诸人也都纷纷响应,席中顿时腾起一片喧哗。我便明白为何方才在院外就听到那般嘈杂。
吉良皱眉喝下小厮端上的一大陶碗酒水,他横袖抹了一把嘴角的余酒,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道:“也是邓训没来,他要是来了,你们都得罚酒!”
“对啊,邓训怎么没来?”一旁的林果之扭头四看后问道。我便也有些奇怪,往日和窦旭如影随行的邓家兄弟居然都没在场。
“人家现在是太学生了,哪里还跟我们这群不长进的厮混?”黄浩笑道。
“他家里有事,早先派了小厮来说晚些到。”窦旭抬手用竹筷指着林果之:“该你了,别光顾着吃,赶紧的!”
坐着看了一阵,我大致弄懂了他们的游戏规则,只要将羽箭投进鼎壶,投箭人便获胜,其他人罚酒,反之,则是投箭人罚酒。这个游戏的目的,似乎就是要找出个理由来让人喝酒。
正觉得这些公子哥儿们无聊,东席的马敦便指着我道:“阴公子也来了好半天了,也该你露一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