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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下一分有三。北有姜氏北姜国,南有梁氏南越国,西有宇文氏明国。
北姜皇朝。
两位身着暗紫锦缎朝服的老臣缓缓踱出富丽堂皇的大殿。“新帝刚刚登基,册封苑家长女为后实为巩固帝位之良策啊。”
“三国之中,苑家最富。历代皇后也皆是苑家女儿,这苑家啊……”那老臣眼球浑浊,眼神却透着一丝清亮,脸上带着睿智的笑容捋了把花白的胡须,负手慢慢朝前走去。
北姜国姜阳苑氏是天下三大世家门派之一,另两家分别是明国玺山白氏与南越国清汶阁。
姜阳苑氏,三国最富。
玺山白氏,将相满门。
而南越国清汶宗则亦正亦邪,分为清汶两宗。清宗从医,操正道剑术,为世人称颂。汶宗用毒,养死士,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下人敬而远之。
……
苑府。
“姑娘,半月后就是成婚大典了。”一婢女轻轻梳着镜中青丝,那镜中人双眉如远黛,眼眸秀丽,肤如凝脂,大气端庄,这便是苑家长女-苑流云。虽为庶女,却因其为苑氏这一代唯一的女儿而成为新后的唯一人选。她一笑,红唇微启,道:“阿苑最近都忙些什么?几日都不见他踪影了。”
“少主自然是忙着为您准备嫁妆,打点婚嫁事宜啊。”婢女俏皮地一抿嘴儿。
然而第二天……
这日晴空万里,正宜出游。于是北姜王朝的小公主,也是如今新帝的妹妹姜月在苑湘的“引诱”下,溜出宫和苑湘、沈安,一同前往听琴山游玩。
苑湘正是苑流云同父异母的弟弟,苑家少主。此人整日持一把桃花扇,上坠有一桃花状玛瑙饰坠。为人洒脱不羁,行踪不定,风流无拘。虽年岁仅十六时接手苑家,将近两年过去,却将其打理的井井有条,日见兴盛,苑家的家业自他掌管开始由北姜一国扩及三国,为世人称道。美中不足一点,此人轻功了得,武功却平平。
沈安为苑府老管家之子,贴身服侍并保护苑湘。
“驾!月妹妹,你快点儿!”苑湘回头一声坏笑随风飘得极为嘚瑟,驾马飞奔而去。
“苑哥哥生的真是好看……”姜月被他的笑晃了晃神,也跟着傻笑了一下。她一笑便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很是可爱。一双眼睛虽是单眼皮,却显得她更加俏皮灵动。“诶?苑哥哥等等我!驾!”
沈安无奈笑笑摇摇头,策马跟在后面。
……
“苑哥哥,流云姐姐近来可好呀?”三人此时牵马在草地上走着,吹着卷着淡淡青草香的微风,十分惬意。
“嗯……她呀向来不爱出来和我们鬼混嘛。”苑湘将拴马的绳子递给沈安,找了块看起来还算干净柔软的草地躺在上面,脑袋枕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摇着扇子,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他虽生自富贵人家,但从小散漫惯了,也不拘这些小节。“况且,婚期将至……”说到这儿,苑湘皱了皱眉,姐姐对这门亲事不是很开心吧……
“对呀,流云姐马上就要成为我的皇嫂了!”姜月笑着忍不住拍拍手,在瞥到苑湘大大咧咧的躺姿时,又叹了口气,硬生生逼出几分少年人的老成出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啊?”苑湘用扇子遮着阳光大叫,“你们皇室那些臭规矩到了外面都不作数懂不懂?”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苑湘敢如此对皇室公主说话了。
姜月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在树下找了块还算平坦的石头老老实实坐下。
沈安栓好马,又取下一只镶银花葫芦递给苑湘,里面自然是酒,并且是上好的和铃酒。金樽清酒斗十千,能将和铃酒做解渴之用,怕也只有姜阳苑家了。
“知我者莫若沈安呀!”苑湘支起身子,仰头往嘴里倒酒,却是与生俱来的潇洒模样,“月公主,你小小年纪这样老成,长大了嫁不出去的……”
姜月脸红了红,低着脑袋小声嘟囔:“我才不要嫁出去。”
在苑湘酒足之后,四周终于回归宁静,只余耳边的簌簌风声和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这种宁静太过美好,以至于日后三人再回想时,都会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苑湘躺在草地上,折扇撑开盖在脸上,好似已经熟睡。沈安在一旁默默擦着剑,只有姜月玩弄着手中苑湘特意为她编得兔子形状的狗尾巴草,问他话时,这呆子嘴中才会蹦出几个字来。
……
“嘶——”
苑湘目力耳力极佳,他双眼猛的张开,一个激灵飞身到沈安身旁大叫道:“沈安沈安!蛇啊——!”
沈安“临危不惧”,抽出腰间匕首,一个飞刀将之斩杀。
“好!好刀法!”苑湘夸张地鼓起掌来,眉眼含笑,“沈安呀,你现在杀蛇都不见血了嘛。”
“苑哥哥你为什么不好好学武功呀?”姜月不知第几次又问道。
“学武功又疼又累,况且不是有沈安嘛。”她没有说,自小没日没夜的练轻功时也是累的,是痛的。
沈安摇摇头将刀擦的锃亮后收好,叹了口气。
……
“好饿呀……”苑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来,揉了揉自己扁平的腹部,一双桃花眼似睁未睁,像一只偷懒的猫。
他忽然使劲吸吸鼻子,一双惺忪的桃花眼猛地睁开,登时流光溢彩,映的整个天地登时黯然失色,“是醉香鸭的味道……”于是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唉。”两人见怪不怪,急忙策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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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曲曲绕来绕去苑湘边走边奇,也谨慎起来。这地方草木浓密,松树尤多,偶尔有几只松鼠出没。流水声声应是有溪流,空气中偶尔跳跃着几声轻盈的鸟啼。苑湘策马慢慢前行,看着周围草木变化,饶是自己记忆力过人,此刻也有些晕头转向,但隐隐约约几声猫叫与淡淡的醉香鸭的香气似乎在牵着他前行。这地方自己竟未曾来过,苑湘的怕心竟渐渐没了,喷涌而出的是兴奋与好奇。山腰处竟有一只木屋。
屋顶上方的炊烟弯弯曲曲的消失在天的尽头,在门口有一颗偌大的常青松,松旁有一只雪白的蓝眸大猫,警惕的盯着那正在靠近的陌生人。
“雪球,你家主人呢?”苑湘拉紧绳子停下马,眼睛直往屋子里瞅,那香味就是从这里面飘出的。苑湘禁不住舔了舔唇。
“喵—”那大白猫好似通人性,竟真的扭头进了门。不多时,一身灰麻布衣的大叔走了出来,那灰麻布衣穿在他身上极不工整,像是随便裹的一大块布。虽发根发白,但一双剑眉乌黑,颇为严肃的样子,眯着眼打量着苑湘,继而目光缓缓落在苑湘腰际的扇子上,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他微微颔首,嗓音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是你。进来吧。”
此刻苑湘眼珠提溜提溜转个不停,脑中猜想这大叔该不是什么避世仙人吧,瞧他住的这地……不,仙人也吃饭吗?
“你叫什么名字?”进院后,那大叔端起石桌上的木茶壶倒了杯茶。
“在下苑湘。”那醉香鸭的香气更浓了,苑湘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前辈,你这屋里有醉香鸭……”
“额?”大叔的胡茬恨不得立马长长作翘起之势,眼睛好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一眨也不眨,干瞪着看着苑湘嘻嘻笑着向他作了个揖,然后摇着扇子钻进了里屋。
“这……”那大叔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走进去。须臾,只听那大叔一声痛心大喊破屋而出,“我的醉香鸭呀!”门外的那只“雪球”好似受到了惊吓,耳朵猛的竖起,目光却愣愣的很有萌感……
只见苑湘右手用筷子夹着一只鸭腿正津津有味的大嚼,无视着那大叔想要杀人的眼神,边吃眸中的光越来越亮:“前辈,你加了荷叶酒?”
那大叔闻言肌肉放松了些,两个眼珠悄悄一亮,又撇嘴道:“那是自然。鸭子太肥,荷叶酒解腻。”
“自然,自然。”苑湘用舌头舔了舔唇,乖乖一笑,“还有酒嘛前辈。”
“喏,”这马屁显然拍的那大叔十分舒畅,他朝桌子那边一努嘴。
苑湘顺势拿过酒瓶十分熟练的给自己和对面那位大叔倒上两杯酒,仰着一张笑脸,举起酒杯道:“前辈,我敬您。”
“好说,好说。”他注视着苑湘,眸光深深,好似与故人久别重逢。
苑湘一饮而尽,轻轻砸吧砸吧嘴,摇摇头将杯子放在桌上,虽是淡而无味,但毕竟也是酒水,这荒郊野外的,为了这只鸭子就将就将就吧……
天色越来越黑,黑的竟透出一丝亮来。
“你是苑家人,你母亲叫易迎?”那大叔早就停下箸,外面黑乎乎的,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他问苑湘,虽问,但却是淡淡的肯定的语气。
“诶?前辈,你认识家母?”苑湘颇感奇异甚至有些激动地看向他。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只是从前总听父亲说,母亲不是一个温柔娇媚的女人,为人干净娴静得很。曾经一次,他又撞到父亲悄悄在庭院里喝酒,父亲神色恍惚地盯着手里的酒杯,嘴里嘟哝着什么“我不信……你是女魔头……你这么安静……”
“果然是……”那大叔又眸色深深地看向桌子上的苑湘那把扇子,“这扇子,是我为她画的。当年,你母亲最喜桃花。”
“你的母亲曾是汶宗的人。”
“她为了你父亲,私自离宗,嫁到苑家。”
“入汶宗之人不得婚嫁,更是不得生育。汶宗有一条规矩,斩情锢心,方可存活世间。”
“入汶宗者,必先吃下斩心丹。吃此丹者,动情者皆会虚耗而亡。”
“我与她当年是挚交,她离宗前却半句也未曾和我提起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许多事。”
“然而你母亲生性倔强,我自知是劝不动她的……”
……
苑湘手里晃着酒杯,轻轻勾着嘴角,仍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眼尾却微微泛红,不知是醉了还是痛了……他怜惜地抚摸着腰间的扇骨,手指轻轻战栗着。
……
几声猫叫将苑湘生生从梦乡里扯了回来。苑湘趴在桌子上微微睁了睁眼,顿觉头痛欲裂。猛地心一惊,他伸手去摸腰间,还好,扇子还在。他拿扇柄敲了敲脑袋,心中怪道昨晚喝的太多。
扇子……最喜桃花……汶宗……虚耗而亡……母亲是拼尽最后的力气生下自己,最终撒手人寰罢……苑湘的头更疼了。
“前辈!”苑湘叫了一声,却无人应答。真是奇了,那酒喝起来淡如白水,怎么后劲儿如此大。他松松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去。
“呼……”苑湘深深吸了一口屋外的空气,只觉清新异常,头痛解了大半。
诶?一夜过去了,沈安和姜月呢……苑湘一拍脑门,跑出院外,却只有一只雪白的猫眼神铮亮地瞪着他……
“喂,雪球,你主人呢?”
“喵,喵。”
“噗嗤……”苑湘心里突然好笑。自己也是喝昏了头,居然去同一只猫讲话。
“小白,过来。”只见来人一袭象牙白布衫,腰上随意的束上一根灰色腰带,腰间却垂下一块白玉,血红的穗子映的它越发纯洁。他头发梳得颇为随意,只是用一根蓝色的绸带绑起来,两鬓各轻轻的垂着一缕发丝。此人穿的朴素无华,却是气质清雅,干净得很,就算戴了一块银质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也未免让人浮想翩翩。他对着那只雪白的猫招呼一声,随后看见“小白”身后的苑湘,似乎是盯了一瞬,又重新低下头轻轻抚摸“小白”。
小白……这猫的名字?!噗……苑湘心里一阵捧腹,自知在人前太放肆很是无礼,憋笑憋的头皮发麻。他一身鹅黄锦衣,手摇一把桃花扇,白玉簪束发,一双桃花眼因憋笑,微微晕红。唇红齿白,神采飞扬。只见他嘻嘻一笑,折扇一张,遮住半张脸,似是效仿面前这人,扇下的目光为人所不知的在面前人的腰间停留了一瞬。
“参横,屋内茶已沏好。”那大叔不知何时出现,站在那陌生男子身后说道。
“哦?好呀。”他声音竟透着一丝寒风的清冷,又如流水清朗悦耳。只见他微抿唇,向苑湘微微颔首算是见礼,抬脚走了进去,周身环绕冷气,生人免近。“小白”却蹭着他的衣摆跟进去,好似在邀宠……
“前辈。”苑湘这才发现他正牵着自己的马。
“我所居之处布满迷阵,旁人难以寻到。”
“我若再想寻你……”
“有缘自会相见。便让小白给你带路,回去吧。”安岳山吹了个哨子,小白便朝反方向走了。
苑湘接过马缰绳,此时清醒了些,自知自己不是面前人的对手,此人来路不明,言语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虽满肚子疑问,又怕沈安他们担心,于是决定回去慢慢理清思绪,便翻身上马,拱手行礼,“既如此,晚辈告辞。”
于是一人一马,前边跟着一只大白猫,悄然离去。
苑湘没有死心,一路上悄悄地在树上做标记。
……
“参横,不要忘记你曾答应我……”安岳山将茶一饮而尽,淡淡地对身后屋内缓缓走出的人说了一句。
“放心,师叔。”宁参横缓缓吐出几个字。
宁远,字参横,清宗宗主。因其行为有礼,温雅待人,且常接济穷人,故世人皆敬其为参横公子。他一向面具遮面,不以真面目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