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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一笑楼。” 既然不能战,也不能在这里久留,免得销金阁里的援军出来,四人想走也走不了。素鸣衍折身跃上高墙,率先没入夜色之中。
岐伯看着深沉夜色里的几点影痕,敛翼落在高墙上,将怀里陷入昏迷的阿奕平抱在胸前,检查他的伤势。
“小六不行了。”另外一名鸟人抱着冰冷的尸体落了下来,尸体的下腹给素鸣衍掷出的短矛洞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暗昧的月光里,又有四名楼迦罗人敛翅落在高墙上,销金阁里的那名乐工赫然走有前面,跟别的楼迦罗人不同,他的双翼边缘发出铁质的光芒,敛翅下落时,有着甲片轻击的铿锵之声。
阮阿蛮冲到岐伯的跟前,轻抚陷入昏迷中的阿奕的脸颊,脸上流露出无比的怜惜痛爱。
“长琴大人,他们往一笑楼去了。”岐伯将阿奕托到阮阿蛮的怀里,“这四人心狠手辣,我若是晚到一步,阿奕也难保一命。”
长琴“哧”的将左翼展开,割开空气发出锐利的轻响,突出的翼骨就像一柄柄寒光闪烁的利剑;收敛时,心里突然腾起的怒火也收敛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潜入迦南不是为了意气用事,寻找东西要紧,希望阿奕能记住这个教训。”
阮阿蛮怀里的阿奕动了动,嘴唇翕合着努力的要说什么话,阮阿蛮将耳朵贴在他的嘴边,将他嘴里吐出的模糊字句复述出来:“……我潜进入迦南大纳言府的秘室,找到一本秘典……”
“什么?”长琴阙声跳了过来,也不顾阿奕的伤势,伸手就往他的怀里掏去,在他身上细细搜索了一遍,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在哪里,在哪里?”看着他给素鸣衍刺破的黑衣,大叫一声:“快下墙寻找。”
众人一起跳下高墙,翻遍在打斗的地方,也没看见一张书页,长琴锁着阿奕的肩胛肩,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恶狠狠的说道:“你为什么不先将书交上来?”气愤之极,猛的将他摔到地上,挡着阮阿蛮不让她去扶。
歧伯眉毛皱起,自言自语的说道:“肯定给刚才的少年拿走了。难道他们是冲秘典来的?”
“阿奕能取来秘典,我们也没想到……”
“他们往一笑楼去,长琴大人,我们立即调集族人赶过去,就是再大的牺牲,也一定要将秘典夺到手。”阮阿蛮斩钉截铁的说。
“乔羿良发现丢了秘典,很快就会查到销金阁,眼前最要紧的不是去夺秘典,”长琴脸色的神情严肃起来,转身对歧伯说,“你抱着阿奕去销金阁,立即率领族人返回扶桑岛,我与阿蛮潜在迦南,伺机夺回秘典……”
“啊……”阮阿蛮惊呼起来,远方的夜空里,销金阁陷入滔天的火海之中,不知何时销金阁的周围围满了持矛荷甲的武士。
“乔羿良的速度好快……”长琴倒吸一口凉气。
从火焰海里,不过有展开双翼的楼迦罗族人飞起,可以等待他们的则是数十张乌梢强弩发射的密集箭雨。阮阿蛮看着族人从火海里不停的飞起,又不断坠入火海,被大火烧成灰烬,隔着这么远,嘶嚎声也清晰可闻,阮阿蛮的一张绝美的脸庞因痛苦而极致的扭曲着,展开双翅就要往销金阁方向飞去。
“回来!”长琴化影遁至阮阿蛮的身前,将她拦住,“在迦南,我们难有实力跟乔羿良斗。”
“他就不怕烧毁秘典?”
“秘典传承数千年,也丝毫无损,一场大火就烧得毁吗?”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队穿着铠甲的武士从暗巷的两端将巷子围住,两侧的宅院里涌入大量端弩持弓的武士。这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迦南官方,不过一直在暗地里调兵遣将,表面不动声色。
长琴与歧伯一直担忧阿奕的安危,根本没有想到他在此之前就潜入大纳言府偷出秘典,自然也不会注意今夜的异常。
长琴狠狠的盯了阿奕一眼,要是他早将取到秘典的事情说出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撤出王城,现在不单留在销金阁的族人全军覆灭,他们能不能虎口脱身,还是两说。
长琴回过看了一眼七名族人,阿奕丧失战斗力,必须有一名族人给他牵累,对岐伯说道:“叠翼阵,我在最下面飞。”
歧伯展开双翼,从高墙上浮起,伸手从阮阿蛮怀里将受伤的阿奕搂起,振翅上了半空。
“咔咔咔……”高墙周围响起密集的机括声,迦南的甲士看见有楼迦罗人飞上半空,纷纷举起手里的乌梢弩与长弓,就像无数的流星雨落向空中,位于叠翼阵最下方的长琴双翼一展,左右宽达两丈,只听见叮叮当当的金属相击之声,无数铁棱羽箭,在长琴的双翼上碰出明灭的火星,无数羽箭又给他双翼振荡产生的劲气席卷着往地面上的人群劲射。
“他奶奶的,这个家伙一开始就出手的话,我们今夜有没有命还得两说。”石川华骑坐在远处的一道高墙上,望着叠着一条竖列的七名楼迦南人,想想还真是后怕。
“王城军司怎么会找他们的麻烦?”易非天喃喃自问。
销金阁一下子就陷入滔天火海之中,顷刻间就化为灰烬,里面几乎没有人能逃出来。夜未深,但是销金阁里肯定还有其他客人,能进销金阁享受的客人,非富即贵,王城军司怎么就能毫无顾忌的放出这把火,又行动迅速的将阮阿蛮、歧伯等人围困住?
素鸣衍心里满是疑惑,今夜遇到的事也太蹊跷了。他们三人根本就没走远,一直潜伏这里看那边的动静,不过也让王城军司的突然出动吓了一跳。
长琴催动双翼将箭雨吹乱,七人形成叠翼阵往这边飞来。
“快逃,免得他们误会王城军司的人马是我们引来的。”石川华翻身下了高墙。
素鸣衍微微一笑,楼迦罗人在他手里一死一伤,这梁子早就结下来,不过眼下不宜跟王城军司的人马碰面,也随他们三人跃下来。望着半空中飞来的七名楼迦罗人,四人正要横穿巷子避开他们,从对面涌入一队甲士。这时跳上高墙也会泄露行踪,说不定给当成楼迦罗人遭到箭雨的阻击,易非天手向后按了按,让素鸣衍他们稍安勿躁,独自走了出去,大声说道:“我是易铭达之子,是王城军司的哪位将军领队?”
“咔咔咔……”暗处相逢哪里分得清敌我?素鸣衍此时早将长击刀拔在手里,只待一言不合,就先杀出去再说。
“非天?”幢幢黑影中站出一名将领,“非天,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是你,易孟仲,易大哥,你吓得我们一身冷汗。”石川华从角落里走出来,“我们从学院偷偷溜进城来取乐,遇到不认识我们的将领,只怕要吃点苦头了。”
易孟仲注视着石川华后面的素鸣衍、藏金两人,狐疑的扫了易非天两眼:“非天,他们是谁?”
易非天将嘴凑到易孟仲的耳边,悄悄说出檀那明河与藏金的身份。
“胡闹!”易孟仲训斥了易非天一声,持剑的左手贴着胸口朝素鸣衍微微躬了躬身,算是行礼。
素鸣衍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这位易孟仲,他是易非天的表兄,时任王城军司都统,大约三十一二岁,脸色线条硬直,给人坚毅武勇的感觉,一双眼睛在黑暗的夜色尤显得明亮,虽然正值军务,全身的气势还是收敛着,好像不到关键时刻绝不爆发出来。身后背着一支大弓,凝重的金属光泽,素鸣衍一眼看上去,就觉得那张弓异常的沉重。
“乱党朝这里飞来了。”爬上墙头观望的甲士回头禀报。
易孟仲取下长弓,抽出一支羽箭压在弓弦上,众甲士随着他一起将手里弓弩斜指向天空。
够阴险,易孟仲将他那支贯满劲气的羽箭藏在箭雨之中,真是防不胜防。
淡淡的影子压过墙来,长琴、岐伯、阮阿蛮等七名楼迦罗人上下相叠突破前面的箭雨防阵,正飞过众人上空。
“发射。”易孟仲发令射箭,等箭雨射出,他才开弓拉开满弦将手里的那支羽箭射出。那支贯满劲气的利箭夹在上百支乱箭之中,一起往位于最下端的长琴射去。
“嗷……”那支利箭狠狠的扎在长琴的肩头,剧烈的痛楚让他禁不住将巨大的双翼敛起来,他身后的鸟人失去遮挡,顿时给第二次的箭雨射落两人,坠到街道已浑身给射成一只巨型刺猬。
长琴这才注意到易孟仲的存在,长啸一声,将肩头的羽箭拔出来,朝他甩射下来。
易孟仲举剑格箭,身子给巨大的冲力一撞,禁不住连退了两步才站住,剑刃竟给甩射下来的羽箭崩出一粒缺口。
“这鸟人好强!”
长琴让易孟仲用诡计射中一箭,动了真怒,连声厉啸,双翼荡起漫天劲气,将射上来的箭雨吹得七零八落,到了他跟前就没有什么劲道。长琴双臂一卷,将数十支羽箭搂在怀里,双翅向身后竖起,以站立的姿势悬停在空中,猛然往下俯冲,就像流星一样撞向地面,借着俯冲之势将手里的羽箭朝地面黑压压的影子一起甩射过去。
这样也行?这名楼迦罗人已经超越地阶的瓶颈限制,有七阶武士的水准,战斗力比峻衡山遇到的那名赤肌鬼还有强几分,就算用手甩射出来的箭雨,威势也极其骇人。
素鸣衍也顾不上掩藏身形,举拳就往当头的箭雨轰去,从拳锋里爆出金芒气盾,迎向流星羽箭。数十支羽箭并非同时射到,前面十六七支羽箭挟得冲击出来的强大气流就将拳锋爆出的金芒压成极薄的一层,素鸣衍收手不及,给最后的一支羽箭刺破气盾,扎透他的拳头。
“嗷……”素鸣衍忍不住大叫一声,将箭杆折断,抽出手掌。
素鸣衍挡住十七八支箭,将藏金、石川华、易非天护在当中,还有数十支羽箭射中后面的人群中。
石川华看着那些穿着重铠还给轻巧羽箭射穿身体的甲士,心里只冒寒气,才这知道檀那明河是怕他来不及躲开,才以身挡箭的。怔怔站在那里,却不习惯说什么感激的话。
长琴认出素鸣衍来,心里恨道:果真是一丘之貉。他深知大纳言府也藏着绝世高手,若让他们赶来,身后的族人绝对幸免的可能,何况下面这名少年表现出来的不凡实力,也绝非轻松就能解决的,还有那么多碍手碍脚的家伙。
长琴厉啸一声,怨恨的剐了素鸣衍一眼,振翅护着身后的族人离去。
素鸣衍正关心易孟仲会不会率领土完整部下追赶,眼前一花,有两道暗影从眼前晃过,往楼迦罗人逃逸的方向追去。他们身形之速,连素鸣衍也来不及看清他们的相貌。
天榜人物?摩揭伯岑是天榜中的大术士,只是不知道天榜中的武者会强到什么地步。
至少可以肯定这两人已经超越地阶的瓶颈限制,达到七阶以上的实力。
这两人肯定先在销金阁坐阵,临了发现关键人物并不在阁里,这才往这里追来,到底为了什么,要请出两名绝世高手?
这会儿,素鸣衍让藏金裹好手上的伤,过来给易孟仲回礼,问道:“为了什么事,竟然搞出这么大动静?”
“大纳言府上丢了东西,王城军司六部都紧急出动了。”
乔羿良能紧急调动王城军司的六部兵马?素鸣衍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迦南王实际上也处于乔羿良的控制之下,可没听说青岚有这么厉害的权臣。
“没有搜索,就纵火烧楼,不怕要找的东西给烧毁?究竟是什么东西?”石川华问道。
“纵火烧楼是乔羿云羽亲自传的令,究竟什么东西没有说,应该不畏火烧。”
“乔羿云羽?刚刚过去的两人就有他吗?”易非天诧然问道。
“二十六岁就突破地阶的瓶颈限制,成为迦南历史上最年轻的七阶武士之一,说不定三十岁之前就能挤入天榜呢,”易孟仲压低声音,“乔羿氏的权势越来越牢不可破了。”
巫弥生的修为比尤溪还要强一线,几乎能够肯定,他在二十六岁之前也会突破地阶瓶颈。
素鸣衍听出易孟仲的话里有许多怨恨,微微一笑,装作不懂。
石川华啧啧叫着:“明河就不比那个乔羿云羽差,我最差劲,落后这么一大截,藏金现在也比我强了。”
“你石家的秘学,最讲究筑基,石将军的修为也是在三十岁之后才突飞猛进的。”易孟仲说道,“全城戒严,你们出城若给逮住,反而会惹出麻烦,不如领着客人先回家里过一夜,你父亲到秋浦军中去了,不要惊动别人就行。”
易非天看了素鸣衍一眼,悄然进府,不安排酒宴招待,未免过于怠慢他羽嘉郡王的身份,却偏偏不能大张旗鼓,若让别人知道入质的羽嘉郡王随意进出王城,问题会更加严重,说不定会惊动宫廷。
素鸣衍笑道:“左右无事,我们四人再找地方饮酒就是。”
石川华看了一眼他给羽箭射穿的手掌,问道:“手上的伤没事?”
“要是打架的话,你们三人在前面扛着。”
这会儿,东城的士兵传来话,说那几名楼迦罗人逃出城去,乔羿云羽与另一名高手追了出去。王城正大肆搜捕楼迦罗人,许多与销金阁无关的楼迦罗武士也受到牵连。城墙上明火高耀,架着强弩强弓,就是预防楼迦罗人凭借双翼飞出城去。
易孟仲率领部下去东城搜捕楼迦罗人,只剩下素鸣衍四人与五六具尸体留在原地。
素鸣衍对着石川华说道:“销金阁真不简单,我们进去时,里面的人肯定认出你们俩人的身份……”
“我可是第一次去那些场合……”石川华连忙解释道。
易非天说道:“正因为我们从没有去过,他们却认出我们的身份,这才说明他们不简单啊。销金阁在王城经营得这么严密,让大纳言一个命令,就毁得干干净净,可见大纳言府上丢的东西真是非同小可。”
“不如追出去看看……”石川华跃跃欲试,完全不管现在城外至少有三人的修为要远远强过他们。
素鸣衍打了哈欠,用受伤的左手掩着口鼻:“现在出城都不可能,还是找地方喝酒吧。”
藏金难得的发表了一下个人意见:“王城一等名门的子弟也就那么几十人,我们去那些豪贵聚集的夜店,肯定还会给认出来,不如去商队的会馆,饮酒观舞两不误的。”
“裔天商队的会馆?”石川华兴奋的说,“我还记得柳静安那小子,可以找他一起喝酒。”
素鸣衍知道藏金是担忧他的伤势,心想与裔天商队的密切关系肯定瞒不过明眼的人,去裔天会馆过夜是最稳妥的。
四人穿街过巷,来到一处比夜战暗巷还要窄的巷子,石川华说道:“这是什么地方,裔天会馆也不需这么寒酸,我记得明河在镜城时,一下子掏出百万银币都没皱眉头。”
藏金笑道:“这里是后巷,前面是政吉巷,可以去鸾凤楼请歌舞伎来助兴。”
“如此甚好,明河没有事情来分心,肯定会熬不住叫痛的。”
城里的动静甚大,会馆墙头立着值夜的子弟,借着幽暗的街灯,看见素鸣衍四人走过来,忙让人去请留守会馆的罗思勉。
罗思勉看了素鸣衍左手的伤,吓了一跳,将四人引进院子,只留下几名亲信在左右侍卫,恭敬的请安:“殿下怎么会受了伤?”
南城的喧哗还没有歇下来,素鸣衍笑道:“销金阁出了事情,我们适逢其会,里面藏着一名高手,不小心让箭射穿手掌。”
“销金阁最近半年秘密潜进去些楼迦罗人,身手都不弱,为首名叫长琴,是扶桑岛的圣者,传言是离天榜仅一步之遥的影武者,殿下遇到可是他?他们来王城好像是为寻找某件东西,今夜动静如此之大,可能是东西得手了。”
石川华插嘴道:“至少有两人折在明河手里。”
罗思勉早就知道殿下是好事的主,这半年来在灵麓山武技进步极速,倒是易非天、石川华、藏金三人安然无羡,让他有些想象不出当时的打斗情景。
“大纳言府上失了窃,你可探听出什么消息?”素鸣衍问道。
“最近王城里的楼迦罗人四处打听一本秘典,大纳言府可失窃的是这个。”
素鸣衍心神一动,又觉得不可能,阿奕的身手虽然说起来也不错,素鸣衍不用诡计,也没那么方便将他摆平,但是有长琴、岐伯这样的高手在,没有理由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他的身上。
素鸣衍永远想不到,阿奕刚将秘典从大纳言府盗回,听说销金阁里来了四名少年,其中一人竟然第一次就敢点阿蛮的名,长琴也伪装成乐工去试探四名少年的底细,好奇之下就到窗外窥探,不料让阿蛮无意间惊破。素鸣衍绝对是不怕惹事的主,顺手甩出银筷子将他击伤,又在席间调戏阿蛮。气恼之下,阿奕忘了要将秘典先交上去,而直接领着小五小六去截人出气。
素鸣衍将书卷藏入怀里,无人看见,虽然不相信怀里书册就是楼迦罗人与大纳言乔羿良争夺的秘典,但是这时也不会当着易非天、石川华的面掏出来的。
过度依赖光明系的回复术法,无疑会使自身的自愈能力下降。会馆里有低阶的光明系术士,素鸣衍考虑到今夜不会再有战斗,就没有让他们过来疗伤,只让医师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让罗思勉安排了一间静室。
渺渺歌乐传来,中间杂着石川华、易非天、藏金等人的笑语。
这时已有确切的消息传来,长琴、阮阿蛮、歧伯等人在族人的掩护下,顺利逃出王城,王城军司正大肆搜捕王城里的楼迦罗人。
楼迦罗海盗对河港联盟的危害最大,这也注定迦南与青岚两国对楼迦罗人的纵容姿态,楼迦罗海盗劫掠的物资大多在迦南、青岚两国境内倾销。不知什么样的秘典让楼迦罗人不惜得罪迦南的第一权臣。
素鸣衍取出那卷书册,浅青色的线装书页是用硝得极薄的某种兽皮制成。如果阿奕不是正好将书册放在胸口,铁定逃不过素鸣衍两刀给他来个开膛破肚。素鸣衍拔出石川华还给他的长击刀,贴着书页的右下角用力一割,书页完好无损,锋利的长击刀竟然没能将书页割破。
“会是这本书?”
素鸣衍翻开书,扉页是一副叠图,打开约有五掌多宽,湛蓝的画页上画着星河璀璨的苍穹,在那一瞬间,素鸣衍仿佛回到经院的夜晚,仿佛躺在昆仑荆的树冠上仰望星穹。
“星相图?”
星相图虽然珍贵,好像也不值得楼迦罗人花费这么大的心血,今夜过后,楼迦罗人在王城里的势力必定给连根拔起。
素鸣衍捻着书页快速翻了一遍,上面都是贝页古文字,锋利的刀刃都割不破的书页显得有些残旧,流传的时间够长久了。这么一本书,即使是什么秘典,也早就让人钻研透了。楼迦罗人得手,一天的工夫足以让他们将这本薄薄的书册影印十几本出来,这本原本也就有点收藏价值,乔羿良完全没必要大动干戈,或许这不是乔羿良要找的秘典。
素鸣衍将书收了起来,望着窗琉璃上印着的人影,这会儿左手的伤口已经不疼了,素鸣衍起身推开门扉,望着照在中庭里的幽昧光影若有所思。
罗思勉走了进来:“鸾凤阁的行首叶零儿姑娘求见殿下。”
“啊……”
“为给酒席助兴,属下特地派人去鸾凤阁去请歌舞伎,想不到鸾凤阁的叶姑娘亲自过来,一到会馆就要求见殿下,属下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殿下今夜会在这里?”
“今夜王城的乱子不小,也只有我在这时候还有兴致邀舞佐酒,叶零儿也是好兴致,可知道她是哪边的人?”
“燕京……”
“燕京?”
“属下只是猜测,还没有查实,所以没有禀报,只是燕京在迦南的影蝶此时求见殿下,未免有些奇怪。”
素鸣衍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到迦南为质,有什么事自有内府司通知少王典签方镜川,燕京在迦南的影蝶就是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也不应该惊忧这边啊。素鸣衍迅速想到另一种可能,脸色一寒,声音压低了半分:“她在前院?”
“叶零儿姑娘扮成侍女,没有随舞伎去前院,除了身边几个人,没有人知道叶零儿姑娘过来。”
素鸣衍随罗思勉穿过走廊,走进东院,庭院里一名素衣丽人依树娉婷而立,正望着树下的花影出神,惊觉素鸣衍走到身后,回过头来,容貌艳丽,明净的眼眸里还藏着一丝惊谔,看起来真不像风尘中人。
“影蝶叶零儿见过六殿下。”
素鸣衍沉默着,凝视着这位刚从惊谔中恢复从容的女子。
“这是叶零儿的身份戒环,请六殿下过目……”
罗思勉接过样式古朴的戒环细细看了看,朝素鸣衍点了点头,递到他眼前,请他亲自确认。
素鸣衍摆了摆手,说道:“我入迦南,内府司并没有将在迦南影蝶的名单告诉我,想来影蝶在迦南的活动与我无关……”
叶零儿看了罗思勉一眼,欲言又止。
素鸣衍说道:“罗会首隶属于内府司,对我忠心不二,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左卿大人令叶零儿联络殿下……”
素鸣衍入迦南为质,摩揭伯岑随后官复原位,如今仍然是青岚的枢密左卿。
果然如此,素鸣衍暗吁一声,他平时都在灵麓学院,在迦南的严密监视下,不可能与外界接触,摩揭伯岑就是有心联络他,也苦于没有机会。但是普通事情,摩揭伯岑完全可以通过裔天商队传达,眼前这位叶零儿应该是摩揭伯岑的心腹,但是不能确定她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素鸣衍狐疑的注视着叶零儿,想要从她的眼睛里辨出端倪,叶零儿不愧是青岚培训出来的高级影蝶,面对素鸣衍锐利的眼神,明净的眼睛没有一丝异色。
“摩揭伯岑可有事让你告诉我?”
“摩揭大人只令叶零儿向六殿请安,倒没别的吩咐,不知六殿下可有什么吩咐要叶零儿传给摩揭大人。”
素鸣衍打了哈哈,神色一敛:“我能不能够调动在迦南境内的影蝶为我办事?”
“六殿下若有事情请吩咐叶零儿,叶零儿自会为殿下办妥。”
素鸣衍双袖一甩,笑道:“那好,鸾凤阁的行首必有拿得出手的绝活,左右无事,你随我到屋里显露一二。”
罗思勉谔然一惊,暗道:殿下又胡来了,叶零儿代表摩揭伯岑过来联络,身份一定不低,她同意殿下通过她调动迦南境内的所有影蝶,这对商队扩张势力极为有利,殿下不谈正事,不好好笼络她,却要她献艺助酒兴,难道还想要她侍寝?罗思勉想到这里,额头都快渗出汗来,僵在那里,倒不知道如何开口劝阻。
叶零儿脸色却没有异色,淡然说道:“叶零儿擅六弦,只怕会惊着前院的酒宴。”
“无妨,”素鸣衍转头对罗思勉说道,“你去将他们三人一起唤来,就说请到鸾凤楼的行首献艺,酒宴移到这里。”
罗思勉偷看了两人的脸色,暗叹了一声,出去招来两名侍卫守在回廊门口,就去前院请石川华、易非天等人。
待罗思勉离开,见叶零儿还没进一步的表示,素鸣衍确定她并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而是摩揭伯岑为行事方便安排自己身边的一粒重要棋子,想到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依赖她,态度倒不敢太随便,请她坐在自己的对面,说道:“我在学院出入不便,你有什么事情可与会馆联系,真有什么急情,需要亲自跟我说明,就要请叶姑娘委屈一二。”
叶零儿笑道:“六殿下身在山中,却不忘红尘之乐,时不时会请一些舞伎到山中助酒,原来是殿下深谋远虑,到时请殿下不要嫌零儿技艺粗鄙。”
素鸣衍暗感惭愧,这都是出青岚之前摩揭伯岑教好的,所以叶零儿突然求见,也不觉得意外。
石川华乍见叶零儿,又妒又喜,直嚷天下美艳都聚到檀那明河一人身边,移席续欢,直到天光大亮,还留连忘返。素鸣衍掂记着学院那边瞒不过多久,等到城禁的时间一到,就与易非天、藏金拉着石川华出了王城,奔灵麓山而去。
青岚质子潜入王城玩乐,这种事情没人抖落出来,谁也不愿意去追究。倒是王城昨夜的异常动静,让尤溪、江采离、白术等人担忧不已,见素鸣衍安然返回,都松了一口气。
素鸣衍笑道:“瞧你们的样子,好像发生什么事都是我惹出来似的?”
阿黛捧起她受伤的左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红褐的伤疤,怨道:“殿下后来知道了销金阁与楼迦罗人有关,还设下陷阱,这不是惹事生非是什么?”
素鸣衍不想成为摩揭伯岑的傀儡,就得不停的惹事生非。出现这么多意外,就不信摩揭伯岑还能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素鸣衍将手抽回来,说道:“在山中太无趣了,楼迦罗人睚眦必报,这下子各得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起来。”
阿黛说道:“殿下在销金阁这么一闹,将楼迦罗人的几位主脑都引出来了,这才使他们逃过被乔羿良一网打尽的劫难,他们应该感谢殿下才是,难不成会过来恩将仇报?”
白术说道“楼迦罗人的势力将遭到清剿,只怕没有实力过来找麻烦。”
“小心些好,”江采离转身看向素鸣衍,“殿下,与楼迦罗交手时,可曾泄露身份?”
“这倒没有。它们要追查,还要先从石川华、易非天查起,楼迦罗人在王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没那么容易查到这里。”
江采离微微一笑,说道:“殿下似乎认定楼迦罗人会追查此事。”
素鸣衍闻言一愣,原来自己的神色早把事情泄露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