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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元三十七年秋末,南诏王发诏书公示天下,因与景国交好,又常年受其庇荫,特将饶河以北一带的土地赠予景国,望长安与太和之间万里尚为邻。
据驿馆折旗一事已过五日,这封诏书发出后,南诏太和城中,朝堂之上的叫骂声片刻未歇,似乎这样的声音多了,便可以把这份屈辱冲散。
因为饶河堤坝一事并未张扬出去,怕引得人心恐慌,可也同样使得这些大臣们误认为段阁老等一干钦天阁的南诏栋梁出使景国,为的是将这片本属于南诏的土地亲手奉上。
取缔钦天阁的奏折在南诏王的书房内堆积如山,也包括他的寝宫。
“朕真的想把这些只知道往宫里递本子的庸臣送到白将军那里,让这些人亲自看看河对面景国军队的阵仗,再尝尝军中受苦的滋味才好,他们是不是希望朕对外宣称是景国以旗换地才好!”
脸上带着些病态的南诏王说话时有些力不从心,外人看来不像是在埋怨这些大臣,更像是女人家在抱怨自己的夫君。
卧在床上的南诏王想让侍女扶自己起来,但站在他塌前的一名内阁大臣摇了摇头,本想上前的那名侍女退了回去。
“农先,南诏是你说得算还是朕说得算?”
南诏王笑着对面前这个长相平凡的大臣说道。
农先认真地回道:“自然是陛下说得算!”
南诏王转头对侍女说道:“扶朕起来!”
那名侍女怯生生地看向农先不苟言笑的脸,直接跪在地上,朝南诏王轻轻地摇了摇头。
“御医吩咐过,让陛下好生歇养!”
农先还是像刚才一样,说完后便把嘴闭上,静静地看着他这位主子。
“好好好,朕便在这榻上好好歇着,农大人可得多为朕费费心,把这些折子看上一遍!”
南诏王没有再去唤那名侍女,而是让这些守在自己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
农先在寝宫仅剩他与南诏王二人后,缓缓说道:“臣以为钦天阁不足与蜃楼相提并论,早日废除也好!”
南诏王不是很满意对方的话,但却很满意对方在他吩咐前早已将这些奏本都详细看过了。
“拿掉钦天阁,那朕不还真成了没牙的老虎!”
南诏王自幼身体欠佳,登上帝位后,身体更是日渐愈下,几年前更是因为操劳国事而一病半年,卧床不起,自此后已经很少升朝议事,大部分时间都是靠着钦天阁来继续自己的日理万机。
这其中也包括一些生杀夺舍的权利。
农先没有回答,只是低下身子,将脚下的奏折整理了一番。
南诏王见对方无意与自己探讨关于钦天阁的事后,便换了个有些嘲弄的话题。
“朕觉得朕与李微二人,活不到卫珂前面!”
卫珂,卫国的君主,北方霸业的缔造者,若没有景帝李微,他可能早已逐鹿中原,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农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南诏王,额头上显现出几道沟壑。
“仅仅是因为陛下与景帝要比卫王年长上几岁,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农先的语气中似乎是带着些鄙夷。
南诏王貌似很是喜欢农先说话时带些情绪,他咳了几下,笑着说道:“你是知道的,朕真的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也就还能跟李微再比上一比,可朕的这些皇子却是不如他的儿子!”
农先站起身来,极为严肃地说道:“陛下莫要说这些不着调的胡话,景帝一定会比陛下要先走!”
南诏王虽然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咒自己,但听起来还是不太舒服。
农先也并没有为自己的话多做解释,因为他二人都知道,对方是自己在整个南诏唯一可以彼此相信的人。
“农先,还是先让朝臣们的嘴闭上吧,朕累了,想睡一会儿!”
......
......
又过三日,扬州驿。
段阁老握着手里的书信,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信上的内容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封来自南诏王亲手写下的书信中,并没有告诉他钦天阁不保,反而是将他族中本是赋闲在家的几名晚辈皆给了军职,然后派去了饶河边驻扎的军队中。
“陛下看来是想断了我段家的根基!”
段阁老放下书信,想着南诏王那副病态模样,忍不住叹息。
杜明拿起书信看了一番后,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说道:“陛下竟然是要以此平复朝臣们的悠悠之口,未免有些过了!”
顾西来一直躲在门外,听着二人的谈话,但却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好继续听下去。
“君臣之间看来始终都是有别!”
段阁老似乎又变老了几岁,眼皮耷拉着,有些睁不开,看起来是对这位陛下有些失望。
杜明有些庆幸地说道:“但总算是保住了钦天阁!”
段阁老用有些让杜明听不清地声音说道:“陛下只是为了救自己!”
杜明略带疑惑地“嗯”了一声,但也没有敢去追问自己的老师。
段阁老其实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何那天夜里会有人在驿馆外将安定侯的虎旗折下,而且还让那些虎卫看到人又跑进了驿馆。
而他也去广兴楼的那日看见了一具盐案死尸,说明对方并不是在自唱一出戏给自己看。
别人可能会,但段阁老知道安定侯不会,因为他是安定侯,所以不会。
这件事情的开始便是扬州府有刺客潜入,而后才有了后面这些事情。
可归根结底,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还是段阁老自己。
段阁老想到这里,望向杜明,缓缓说道:“怪不得陛下,全都是我咎由自取!”
杜明疑惑道:“您这是?”
段阁老摆手回道:“无须多言,你现在派人去广兴楼通禀安定侯,陛下既然赠地诏文以出,还是即刻上路,再做耽搁,不知又要赠出去多少地!”
杜明允诺后为对方沏上一杯新茶,随后出门而去,一旁躲在门柱后的顾西来觉得杜明走路时的动作,充满了得意,似乎割地一事在杜明心里算不得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