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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助攻
承香殿。
承香殿是后宫众多宫殿之中建造的最精巧别致的，此时正值盛夏时节团花彩蝶恍如瑶台仙境，而主殿之内纱帐摇曳，角落里半大的冰块正散发着丝丝凉意。
苏盼琴在那精雕细刻、散发着阵阵香气的檀木凳上独自坐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也不见冯淑妃从内室出来，只能按捺住心头那点点不耐和好奇，将腰背挺得笔直，然后盯着那桌子上的镂空雕花发起呆来。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见冯瑾瑜换了套宽松随意点的衣服走了出来，坐在主座
“苏才人果然是个有耐心的人，这一点本宫到是没有看错。”冯淑妃凝视苏盼琴那么就后终于开口说话。
“嫔妾左右在淑妃娘娘这里没坐多久，殿内又透着清凉，比嫔妾那里不知道舒服多少，又怎么会着急呢？”苏盼琴之前从来没有同冯淑妃正面接触过，因此小心翼翼地开口答道。
听她说完，冯瑾瑜剪水双瞳目中流露显而易见的赞叹之色。
果然是姑母亲自挑中的人，严谨、细致、圆滑、不骄不躁，有适当的殷勤却不让人觉得那是刻意的讨好，姿色虽然普通却也十分清秀、耐看。这入宫的新人中，只有她侍寝后跳了两级。
“王皇后今日说的你也听见了，那‘赏荷宴’就在那太液池办，本宫这里确实远了些，你这几日便多费点儿心思。”冯瑾瑜梨涡轻陷，妩媚一笑，“你说说，你有什么看法，本宫负责操办的宴会总不能比那宁婕妤办的还差吧！”
苏盼琴抬头，露出了有些羞涩腼腆的笑容，“嫔妾这入宫时间短，这宫中的宴会要如何办，还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呢！”
“呵，”冯淑妃轻笑一声，笑容中透着平易近人的气息，“也不用你准备太多，你就说说有什么新奇的点子便好。”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考我啊！这新奇的点子哪能说有就有啊！
苏盼琴垂下眼睛思考了片刻，才开口认真道：“淑妃娘娘，其实嫔妾也没有什么‘新点子’只不过是想到哪里便直接说了，也没有什么准备。太液池边只有清晖阁可以容纳的人多些，但清晖阁离太液池又有些远，远眺碧波倒是不错，可若是欣赏那莲叶荷花只能远远的看着，根本看不真切。这宴会嫔妾觉得还是直接设在那东岸的水榭处较为合适。”
冯淑妃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但现在中午的日头实在太烈，长途跋涉一番走过去，怕是没有任何人还有那份心思去赏荷了。所以嫔妾认为，这开宴的时间定在酉时较为适宜。那是太液池边微风徐徐，夕阳未落，正是赏景的好时候。还可以提前命人在池中心的蓬莱山备好烟火，等天色已黑、宴会将尽之时，齐齐放出也算绚丽收场。”
“这晚宴上荷叶糯米饭、莲子羹也是决计不能少的，嫔妾听说还有荷叶醉鸡、荷叶蒸鱼之类的亦可以上些，虽然简单但也应景。”
“若是大家还闲暇还可轮着吟诵咏荷的诗句。”
……
苏盼琴又绞尽脑汁想了一些趁景的小游戏，陆陆续续的说给冯瑾瑜听。
“本宫瞧着这烟火晚会倒是比赏荷宴更有趣些。”
冯淑妃似乎对苏盼琴说的十分满意，微微点了点头，道：“那苏才人你回去就拟个详细的方案来，然后明日送到本宫这来。”
“是。”
“若是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本宫这里。”
“是。”
二人接触了半日，冯瑾瑜看自己无论吩咐什么，苏盼琴都是乖巧地应着，心中也是满意。不由在脸上露出几分发自肺腑的笑容来，“苏才人，果然是个招人疼了，怪不得梁昭仪一直喜欢同你说话呢！”
说了半天的公事，冷不防的听到冯瑾瑜说起梁寄秋，苏盼琴的心里也是一惊，脸上的尽量绷住，努力表现的若无其事。
“嫔妾与梁昭仪之前曾经在一个屋里住过几日，确实交旁人更聊得来些。”
冯淑妃仿佛无意一般，缓缓说道：“这梁昭仪同本宫未入宫之前在京中也是认识，她若不是真心喜欢你，是绝对不会搭理你的。其实你也不用紧张，本宫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在这宫里头有人照拂着也是一种缘分与福气，你说是不是？”
“淑妃娘娘说的是。”苏盼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不过，你若是跟着梁昭仪，在这宫里的日子应该过得还算不错，多熬上几年分位也能慢慢提上去，以后当个三品的婕妤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若是想要别的、或是更进一步，她梁寄秋可就许诺不了你了。毕竟她的有些事情本宫也算有所耳闻、了解几分的，要不是如此，凭她的容貌家世这小半年来长乐殿掌灯的次数绝对不会只有那么一次。”
一时间搞不清这冯瑾瑜到底是什么意思，苏盼琴便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等她把话说完。
“本宫许你一个九嫔之位你看如何！”
冯瑾瑜的话音刚落，苏盼琴便猛然抬起头看向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
“娘娘，您真的要找这苏才人啊？”
苏盼琴走后，怜星便走了过来，将刚刚熬好温度晾到适宜补药递给了冯瑾瑜。
冯瑾瑜闻着那苦涩难闻的味道狠狠皱了一下眉，却毫不犹豫的昂首喝下。虽然她喝药的动作极快，但却不见丝毫的粗鲁，反而那娇艳的眉目中有着些平日少见的英气。
“姑母，挑中的人还能有错。”
冯瑾瑜这样说还要追溯到几天前，差不多是七夕后那两三天的样子。
冯淑妃同往常一样去了景福宫，那日正好尚食局给太后送去的点心里有她最爱吃的芙蓉胭脂膏。冯瑾瑜便笑眯眯地同冯太后讨巧多吃了几块。可是在吃到最后一块的时候，她便觉得心口有些压抑，冯太后便赶紧让身边懂医术的焦嬷嬷来诊脉。
只见焦嬷嬷左手换右手，闭眼再睁眼慎重的不得了。终于开口告诉冯家姑侄二人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冯淑妃也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这个消息可是让冯太后极其满意，毕竟冯淑妃已经细细调养了那么久的身子，此番终于有了身孕，这之前的努力也不算白做。
在开始的欣喜过后，久居深宫的冯太后很快冷静下来。
开始替自己的侄女分析起这随着孕妇的增多后宫这逐渐复杂的形式来。现在乾封帝后宫中怀孕的目前只有江昭媛、姜御女和冯淑妃三人。
“其他人若是怀有身孕，王皇后可能不会在乎，可若是瑾瑜你，她一定会有所动作。”
冯太后与王皇后由于生存理念、处事方式、宫中用度等大大小小的许多方面都存在很大的观点差异，之前这大兴后宫中新旧两位女主人的业务交接并不十分顺利，这背后隐藏的茅盾更是在冯太后不经选秀便把自己侄女弄进宫成为一品淑妃后，一下子爆发出来。
“所以你将这腹中龙胎坐稳之前绝对不能让王皇后知道！”
“可是姑母，王皇后她一向敏锐，若是她有所察觉，瑾瑜该如何是好？”冯瑾瑜记得她之前小心地问过冯太后。
冯太后当时便毫不犹豫地告诉她，第一是不管王皇后怎样试探，绝对不能表现出一丝的犹豫，没怀孕的时候怎么做现在仍然怎么做；第二，就是她这种情况不能在只靠自己孤军奋战，已经到了必须要在后宫中找几个人做帮手的时候了。
然后，冯太后便替她仔细挑选了一番，最后选出了几个人，这几个包括婉婕妤宁怀卿、美人严寒波、慧才人晁新曼和苏盼琴。
“虽然她们的家世、容貌都略有参差，但哀家看的出这几个都是现在宫里少有的明白人，你若是能寻到机会使其为你所用，以后定是一番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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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许你一个九嫔之位你看如何！”
那日冯淑妃的话一直回荡在自己的脑海中，苏盼琴皱着眉头仔细回忆当时冯淑妃说话时的语气、表情和动作，冯淑妃是想“拉帮结伙”吗？
可是为什么会选中毫不起眼的自己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小主，小主，咱们一会儿到底要不要去那蓬莱山去啊？”青柳看苏盼琴一直盯着一个方向愣神，便轻唤了她两声。
苏盼琴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青柳，此时她眼角的余光恰好扫到正在认真打扫庭院的紫荆、紫藤，忽然灵光一现这冯淑妃一定已经通过别方法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但不知是男是女，所以要找人固宠！而之所以找到自己，便是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容易掌控。
如今这宫里的人都知道，王皇后与冯淑妃是分属两派的，水火不容。若是自己真的站在了冯瑾瑜那边，王皇后对自己定是会有所不满，以后冯家姑侄若是真把王皇后拉下马那倒还好说，若是王皇后顽强的挺住了，自己这种“敌方阵营”的小喽啰绝对是难逃一死。
可是若是此番拒绝了冯瑾瑜的“美意”怕是会被冯太后悄无声息的更快除去，如此这般此事的选择又进入到一个死局，似乎只有选择跟着冯瑾瑜这样才有百分之五十的生存机会。
第四十六章蓬莱
苏盼琴一边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一边就听到青柳在自己身后像只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她便歪过头，看着青柳，一直看着也不说话。
青柳终于被苏盼琴盯得的浑身不自在了，便抬起手摸了摸耳朵，小声嘟囔着：“小主一直盯着奴婢做什么？”
“我是想看看青柳这这张小嘴，如果不是被缝上，几时能闲下来。”苏盼琴板着脸假装嗔怒道。
青柳、青杨几个现在相处久了，也算了解苏盼琴的个性，只要她们忠心耿耿，其他的都好说。
青杨也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先是一声不吭的走到旁边，拿起之前放在小案上的针线篓子，放到苏盼琴的手边，一脸的严肃与认真，“小主，奴婢也觉得青柳每天聒噪的很，真的是要缝上这耳边才能清净些。”说完就拿起针线要把青柳的嘴缝起来。
这原本有些紧张、压抑的气氛终于被主仆三人的一阵笑闹冲得烟消云散，苏盼琴抬手将刚刚闹的有些松散的翡翠簪子插稳了些，端起杯子饮了一口有丝丝清甜的薄荷茶，才笑意盈盈的问青柳，“好了，青柳，你说吧，为何想让我去那蓬莱山去啊？”
这蓬莱山本是神仙居住的仙境，那传说蓬莱、瀛州、方丈这渤海三神山，自古便是秦始皇、汉武帝派童男童女求仙访药之处，也是那“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出发地。相传那蓬莱山上珍禽异兽、万事万物皆为白色，恍惚诡异，气序若和平之状，黄金白银砌为宫阙，珠轩之树皆丛生，宝树之上颗颗华实皆有滋味，食之便能长生不老。这大兴宫太液池便是从当年汉朝建章宫的‘泰液池’演变而来的，湖心处有中一蓬莱小丘，丘上建有蓬莱阁，若是绵绵细雨，这蓬莱阁便会隐于波缭绕如同仙境。
“不是之前小主自己提的要去那蓬莱山上看看上一看，说是，嗯，那个叫什么来着？”青柳翻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最后，还是青杨在一旁小声提醒她，“实地考察。”
“对，还是青杨姐姐记性好，就是‘实地考察’一下。”青柳笑嘻嘻地说着，“小主，今日天气最是不错，万里无云又微风习习，您就带奴婢们考察考察去嘛。”
苏盼琴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犹豫片刻才开口道：“这个问题我想过了，这蓬莱山上琼枝玉树建的精致，若是在上面放烟火损伤了那些精致建筑也是可惜了，我看放烟火这个项目还是划掉算了。”
“小主，怎么会呢！我听宫里的嬷嬷说，那蓬莱阁前是有好大一块空地的，一定放的开。再说淑妃娘娘不是最期待的表示这烟火晚会了么。”
“我看你讲了那么一堆的大道理，不过就是想趁机去蓬莱阁游玩一番，青柳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是还是不是？”
青柳心念一转，做西子捧心状，幽幽道：“奴婢，奴婢确实是想去那蓬莱阁看看，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好不容这次是小主负责此事，难道都不能满足奴婢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这个小小心愿吗？”
看着青柳那黑亮的瞳仁明明闪着狡黠的光，却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苏盼琴的心里既是无奈又是想笑，最后还是伸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戳。
“净瞎胡闹！还不快点过来给我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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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盼琴带着青柳、紫荆一路走去太液池，经过那片紫竹林的时候，隐隐看见似乎一身穿华服锦衣的妃嫔在林中吹笛。
一路听着，那笛声悠扬而起，却绮叠萦散，虽也动听，但却不是苏盼琴喜欢的调子。“这是谁在那里？”
紫荆向那边细细瞅了一眼，“回小主的话，好像是登华殿的潘宝林。”
潘筠羽？她住的离这里可是一点都不近啊，若是为了赏竹吹笛也不用横穿这整个后宫来这里吧？
看到苏盼琴面露疑惑，这消息打探小能手青柳便露出了一副“我知道”、“快问我”的表情，苏盼琴心里一笑便不再看那潘宝林径直离开了。
青柳跟着苏盼琴的后面，一边走一遍小声道：“小主，您没有什么话要问奴婢吗？”
“没有啊，怎么了？”苏盼琴故意憋着笑，收起脸上的好奇，一本正经的反问道。
“小主，那潘宝林可是在那竹林里吹笛子啊！您不想知道为什么吗？”青柳努力将话题引回到潘宝林的身上。
苏盼琴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最后三人坐在去湖心蓬莱阁的小船，她看青柳有话憋在心里实在忍不住了，才松口问道：“青柳，你想说什么便说吧，看你这坐立不安的样子，一会儿这小船都要让你晃翻了。”
苏盼琴的话音刚落，便听青柳如蒙大赦一般呼出一口气，“小主，您就爱逗奴婢，您若还是这样，奴婢以后可就……”
“就怎么样？”苏盼琴微微挑眉故意挑衅般的问道。
“奴婢就让您逗的更开心些。”青柳殷勤地说完，便开启了八卦模式，微微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看了眼不远处摇奖的老太监，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主可知道前些日子慧才人升为慧美人的事吗？”
苏盼琴与晁新曼的关系一直不错，她“升职”的第二天苏盼琴便当面给她道了喜，所以这在宫里根本就不算秘密好吗？苏盼琴斜眼看了青柳一眼，青柳才赶紧继续说道：“奴婢听原来相熟的小姐妹说，那日慧才人便是只带了一名宫女在刚刚经过的紫竹林里吹洞箫。然后陛下碰巧经过那里，便被慧才人的箫声所吸引，当夜便是望仙殿掌灯第二日慧才人便升做了慧美人。”
青柳看紫荆一脸认着地看着自己，早就忘记之前与紫荆之间的不快，继续说道：“然后，这慧美人竹林吹箫偶遇皇帝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隔着大半个皇宫的潘宝林那里，这潘宝林从此便日日跑到这紫竹林开始吹笛子了。”
这后宫中每个人的成功都是不能模仿和复制的，晁新曼真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她的萧声苏盼琴虽没有亲耳听过，但绝对与刚刚潘宝林那婉转幽怨的曲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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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舟轻摆，很快几人便到了这蓬莱山。
这蓬莱山虽称为山，其实就是一个湖心岛，原本苏盼琴对这里并没有多少期待。但此时一看，便觉得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愚昧无知。
这蓬莱阁，即从外面看是不过是幢三层带回廊的建筑，而内部实际却有七层，正是取“明三暗七”格式。碧青色琉璃瓦，“孤鹜”图案的滴水，写着“仙阁凌空”四字的勾头，这都是特制的，与后宫的其他宫殿所用瓦当都有所不同。台座之下，又建有九曲风雨桥，沟通岛上的人工池与太液池。池边又有如翘如跃的道道礁石高出水面，雕刻三名老翁垂钓其上，得鱼掬水，一派恬淡怡然。
那阁前不知是何人所提，正道是：“嵯峨丹阁倚丹崖，俯瞰瀛洲仙子家。万里夜看日赐谷日，一帘晴卷海天霞。”
三人刚将可放烟火的场地检查了一番，其他景致正看得起劲，忽然听到隐隐有一阵喧闹从那风雨桥后传来。三人一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迟疑不敢上前。
“你小子就是找死，感管爷爷的闲事……”
“嘴还挺硬，不服是吧……”
“哥几个今日就是把你打死在这里，也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三人听那边的拳打脚踢的声音愈来愈大，咒骂的话语也越来越露骨难听，上前还是离开一时间苏盼琴也拿不定注意。
她们可以听的出，那边应该是有三五太监不知因何缘由在毒打一个小太监，想来这几个应该就是看守打扫这蓬莱殿的。
后来，隐隐透过那建筑的交错，看见那个小太监被其他几个束住手脚将头摁在水里，苏盼琴终于按捺不住出声制止。
“你们几个在那边做什么！”苏盼琴板起脸来，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