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须有日龙穿凤(十)

黄梓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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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生不想她会出此言,仿佛被击中内心隐秘,口中支吾,一时想不出说辞。

    井稚菱凄然一笑:“我明白了。”她仰头流下汹涌泪水,一面伸手摸索上发髻,毫不犹豫拔出一根玉簪。

    她模糊地看见上面简洁的牡丹雕纹,第一眼见到时就觉得十分普通。井家小姐怎么会缺了这种东西,她婵娟两鬓秋蝉翼,宛转双蛾远山色,正是好年华。

    她用力一掷,玉簪登时分为几块,唐平骇然,不由后退几步,哆嗦道:“你,你……”

    井稚菱直直盯着他,恨声道:“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她转过身去,红肿着眼向元璟叩首道:“我愿入道长门下,出家修持,侍奉天尊,请道长成全。”

    元璟并未答话,转头打量一下唐秀才,淡淡道:“贫道观你面色虚浮,眉心凹陷,乃是被鲤鱼妖采补了自身阳气,导致根基大损,有折寿之象。”

    唐平脸皮顿时青了,目光呆滞,井稚菱心中划过一丝痛快,紧随着浓浓的悲哀。一念之间,她再不是井家的闺阁女儿,因着恨情郎背弃约定,她决然与他了断,竟逃过孀居的结局。世上的事,让人捉摸不透。

    元璟移回目光,看一眼她,平缓道:“道观地小清苦,况入贫道门下须静心修持,三思。”

    “小女子定不负道长期望,请道长成全。”井稚菱立刻道,她鬓发散乱,看起来有些狼狈,一双杏眼仍然水润。

    “罢了,贫道终究是要离开这里,道观不可无人照看。”元璟叹一声,目注她稚气脸庞,念及她年幼,心软了一分。

    元璟伸出白皙生茧的右手,轻轻抚过她的头顶,片刻她收回手道:“你既入道修行,便不再称呼原来俗名,为师替你另择一法名。”

    她凝眸一思,欣然道:“便取载行二字,愿你以后多行于山河间,那时你方知今日之举是多么不智。”

    井稚菱再一叩首,道:“多谢师父赐名。”

    元璟颔首:“随为师回观罢。你还年幼,有些错误,是可以弥补的。”

    她掸一掸袖袍,转身大步行出了小巷,之后的事情自有沈徽宁来处理。倒是道观上的匾额实在太破旧,如今收了弟子,得重新制一个才好。

    井老爷拍拍井夫人的背,轻声安慰:“菱儿在道长那修行也好,若想念了,偷偷去看便是。”他抬头,面上温和之色顿消,向沈徽宁沉声道:“沈大人,唐秀才与妖孽厮混,老夫有疑他是否有居中教唆之嫌,请带至县衙严查!”

    元璟在后院择出一间整洁房间,对井稚菱道:“这里用度一概不缺,只是你须早早习惯自己动手,若有不会先思考一番,再有疑惑才可叫为师。”

    井稚菱连忙道谢,元璟交代了几句事宜,便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井稚菱犹豫地拉了椅子坐下,四处打量着这个房间。四面墙壁是灰白的,只有一张硬木床,上面铺着素色被子。她打开床头的矮柜,一股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她连忙厌恶地扇了扇,“砰”地关上柜门。她望向左手边的小窗,窗棂略有破损,上面不是用纱而是厚厚的窗纸。整个房里昏暗而空荡,井稚菱不禁想起了她的西厢房,这里不仅小多了,而且采光也不好。

    她看着衣袖的污渍皱眉,欲呼身边的丫鬟,猛地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她的道袍还在裁缝铺赶制,一时只有身上蹭脏的鹅黄袄子穿。只得回忆着记忆里丫鬟的样子掸去泥灰,一不留神手上便沾了污泥,她恶心得直甩手,四处找帕子。可她实在什么都没有带,转了几圈后出去折草叶擦拭,心里不禁委屈起来,恨恨丢开草叶,双目又蓄起了泪。

    一下午都无事,晚饭则是几份小菜和寡淡汤水。元璟看到她脸上未消的泪痕,也不问什么,兀自吃起来。井稚菱强颜欢笑称赞后夹了一筷子,实在觉得味同嚼蜡,几下都咽不下去。饭毕还要洗碗,她嫌弃地拿着抹布擦着,一不留神,就把碗打碎了。

    冬日入夜早,她笨拙地用火折子点燃油灯,伏在桌子上默默地出神。幼时的一切在脑中不断回放,交织成沉重的苦涩和汹涌的思念。这里让她不想去适应,可是她也明白,这就是以后她的生活了。

    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井稚菱猛地一吓,挪过去打开房门后才松了气。元璟道:“你家人来了,随我出去罢。”井稚菱惊喜地掩嘴,忙不迭整理了着装,随元璟转到观后。

    紧靠着后院是一片竹林,晚风吹过竹叶,带起寒夜里萧条的沙沙声。一个身着连帽黑袍的人站在简朴马车前,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这就是她的母亲。井稚菱雀跃地提裙跑了过去,低声孺慕道:“娘亲,你来看我了。”

    井夫人并未摘下兜帽,而是冷冷道:“西厢房还有一些你的东西,扔了未免可惜,你自己收着。”说罢,她直接登上马车,落下帘子。井稚菱好似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全身都在发抖,她扑上去带着鼻音道:“娘亲,我好想你。”

    马车内没有应答,她不甘心,又说了好些,均没有得到回应。元璟提着灯远远看着,她上前打断这一对母女道:“先把东西拿出来罢。”

    井稚菱搬下来几个包袱,还未直起腰,马夫就一抽马鞭,轱辘向前去了。她慌忙在后头追着,马车越行越快,她在后边又是跺足又是大喊,马车最终消失在远处。

    井稚菱低着头走回来,眼眶红了,一抽一抽地解开其中一个包袱,几乎都是细软之物,但她喜爱的一面小扇已裹好了静静躺在其中,她将头贴于包袱上,眼泪终于滚滚淌下。

    第二日卯正,井稚菱早早洗漱完和元璟一起在正殿做早课。元璟跪坐于蒲团之上道:“你既没有灵根,也有没有武道天赋,两者都无从修持。不过为师传你一篇调息锻炼之法,你需记得日日勤加练习,不说打破普通凡人的桎梏,至少有强身健体之效。”

    她以晦涩玄妙的言语说了一段法诀,即使井稚菱通读诗书,一时也不知晓其中指代和意境,茫然尝试自己的理解,不仅磕磕绊绊,最后猛地呛着了。

    元璟摇头莞尔,开始为她逐句解惑。待到日上中天,井稚菱才初步将这套法诀领悟并进入节奏。令她沮丧的是,这一通练下来并没有感到什么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