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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云琛另外一个不去医院的原因,在于瑞瑞。
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和他生活了一个星期,可爱是可爱,智商上却超出了五岁孩童该有的幼稚,有些时候穆云琛夜晚醉酒归家,瑞瑞都等着他,才五岁,他懂得怎么熬姜汤,怎么照顾喝醉的人,通常早上醒来的时候,穆云琛才会发现,瑞瑞趴在他身旁的位置,睡着时两条小腿往上卷缩,抵在心口,侧躺的双手捏成小拳头握在身前。
他眯了眯眼,心理学上,这样的睡姿,代表了心内不安定。
活了三十年,穆云琛竟看不穿一个孩童,这样的挫败感让他心里很是怪异,时常觉得赖在他家里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拥成熟思想的成人,这种随时感觉有异状潜伏在身边的感觉,激出了他内心深处的警觉掇。
然而,早在瑞瑞到来的第二天,他就已经让廖凡去联系最好的孤儿院。
这个孩子虽然给了他莫名的亲切感,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孩子,尤其是医院那一次与江家摊牌之后,他需要尽快的解决掉手头上各种棘手的事情,要回吕依萌。
他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同样的,他也不能接受平白多个孩子,影响他即将想要与吕依萌一起的夫妻生活。
“就这两家孤儿院,一家比较奢华,每年有慈善机构捐赠金钱和物品,所有的都是最好的,另外一家条件差了点,但是教育团队比较好,你决定吧。”
廖凡把两份调查后总结出来的资料放在穆云琛面前,总共就四页纸,两张文字的,两张图片的。
刚刚结束和江盛通话的穆云琛脸色不佳,眼眸沉静疏离,自内而外散发出的矜贵气质让周边的人不会想要试图亲近他。
显然,刚才的通话内容并不愉快,江盛胃口太大,一块肥肉还喂不饱,张嘴来问他要更多的东西,穆云琛也不是不能拒绝,这些外在的物质与他而言并不缺,但就是不想给,狮子大开口纯粹是在挑战他所能接受的底线,也明确的告诉过江盛,金钱与权势,还有吕依萌,只能二选一,不是断绝父女关系,而是在非吕依萌意愿的情况下,希望别去打扰她。
他点了一支烟,斜叼在嘴里,倾身拿起资料后,眯着眼睛粗略的扫视,修长的五指骨节分明,骨干长而尖润,他仰头敛着视线下睇而去的眼神,衬出他浑身冷艳的气质,即便是在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内,也显得那么的出类拔萃,气场强大。
“这间吧,孩子太小,别给他灌输奢侈的观念。”
他已经作出了决定,告诉给廖凡,廖凡自然会去执行,“办张副卡,每月往里面存两万块钱,用在瑞瑞身上,暗地里给。”
“这不是难事,你要把瑞瑞送去孤儿院的事,给那孩子说过了吗?”
“还没有。”穆云琛取下烟,菲薄的唇间泻出一条悠长蜿蜒的乳白色光线,缭缭绕绕的攀入他头顶的空气,吐纳一口呼吸之后,他的气音明显有些沉重:“晚上回家我再给他说。”
廖凡默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忍,奇怪的人,竟然产生了一种像是即将要和亲生孩子分离的痛苦,压抑在心头抒发不得的诡异情绪像给心尖堵了一块大石头,他默默的将穆云琛递还来的资料叠好放进文件夹里,拢着眉毛去看电脑桌前抽烟的男人,嗫嚅道:“真的要送走啊,我看你挺喜欢那孩子的,不如收养啊。”
穆云琛吐了一口烟,没有完全纳出口腔的一团烟雾盘踞在微张的唇口,他静静的抬起灰黑的眼眸,飘渺的视线嵌在双眶里,不由自主想起了瑞瑞白皙如瓷娃娃的脸颊,几日的相处下来,他在某些方面体现出来的小细节,让穆云琛有种异样的熟悉感,但是他不喜欢,很不喜欢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一个才相识不久的人牵着鼻子走。
哪怕是孩子。
“送走吧。”
廖凡努努嘴,没再说话,拿了自己带进来的东西,一份不漏的带了出去。
办公桌前趴伏的男人静静的抬起了眸,清润的双眼出神的凝视着仙人掌盆栽旁的没有放进照片的空相框,深邃的琉璃色眼眸仿佛坠入了广袤辽阔的海天一线中。
眼前一闪而逝的画面令他想起那日吕依萌穿着戏服来这里时的场景,雅致的眉心突突的跳动了一下。
身穿中国唐朝裹胸服饰的她,显然是令人惊艳的,一头盘在后脑勺精致的发髻上缀满了珠钗步摇,走路时提着宽大的裙摆,束腰玉佩叮铃作响,穆云琛手快的将相框倒在了桌面,只因那里面装着一张她大学时候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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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发,细眉,白色的宽肩镂空连衣裙。
想着,他不由自主的莞尔一笑,唇边一缕涟漪般的小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限延伸。
鼠标旁的手机贴着桌面嗡嗡震动了两声,穆云琛拿起手机,划开桌面,有一条未读短信,当视线读出来信人的名字时,他在大班椅里坐直了上身,又一次不由自主的牵唇微笑。
短信里只有一串省略号。
他将大拇指移动到智能机屏幕上,打字之前,指腹顿了一下,忽然觉得一下子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串没头没脑的省略号,索性搁回桌面。
然而,当他的指甲颇一点在桌面上,半个机身从掌心滑落,还未平稳的置于桌面,忽而又是贴着桌面的两声嗡鸣——
今天我出院,你有空吗?
她小心翼翼的在这句话之前打了三个点点,让穆云琛青松般俊秀的眉目不经意的挑了一挑,眼眶内盈着的笑意始终没有退却的迹象,反而表情柔和,很有耐心的回了她。
——晚上吧,我待会去工地,我晚上再来找你。
吕依萌抓着包话梅,站在玻璃门紧闭的浴室前,斜靠着门框一边吃,一边盯着屏幕上穆云琛回过来的短信,痴痴的笑出两声。
躬着腰在床畔收拾行李的官晓听见她细小的动作,犀利的侧眸看去一眼,眉宇不可忍耐的一挑,顺手从格子行李袋中抽出一件衣服,手大力一甩,准确的扔出去。
单薄的衣料承载了人类的力量之后,在空中呼啸了一小段距离,还没挨着吕依萌的衣襟,早已经轻飘飘软绵绵的垂落在地上。
“我怎么觉得我跟你妈似的,凭什么行李我收拾,你在厕所前面抓着话梅吃。”
“我不懂嘛,反正你都帮我收拾习惯了。”吕依萌仰起头,唇畔一小撮春风拂面的微笑,从人中下,嘴巴中心的位置,往两角无限延伸,笑意盈盈的两只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砸吧着嘴巴将拿着话梅往身前一递,“你吃么?”
“我才不要吃你那被氨气染过味道的东西。”
吕依萌嘻嘻的笑,乐得跟傻子一样。
官晓翻了个白眼之后,继续收拾这几天她亲自断断续续带来的衣服,指望某人自觉点帮帮忙是完全没可能的事情,几年来的保姆生活,养成了某人在生活上凡事都依赖她的无赖本性,甚至到如今,官晓对她的那一腔不帮倒忙的理论给治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官晓收拾好东西之后,看见吕依萌还站在浴室门口没动,手里捧着的话梅已经吃完了,脚边就有垃圾桶,却又不丢,反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官晓凑个头过去看,她立马护宝似的把手机给藏在身后,捂着嘴巴笑得跟走路捡到黄金一样。
官晓嗤一声,负气的提着行李出去了,到前台结账,再带着吕依萌避开医院正门的记着,从后门离开。
官晓亲自驾车,路上开得缓慢,偶尔从后视镜瞄一眼,看见吕依萌一直捧着手机傻笑,心里犹如明镜一般,惊鸿一瞥的一眼,她早已了然于心,视线定于前方拥挤的某点,眼角不由自主的拂上了湿气。
她快速的擦拭眼角,哪怕喜极而泣也舍不得让身后的傻女人看见。
但愿从此以后雨过天晴,两个将彼此都深刻烙在心尖上人能够拨开云雾,珍惜着在一起。
官晓把吕依萌送到公寓楼下,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