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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门属隐匿之门,还是遁甲中最重要的一支,此门一破,这阵中的幻障,迷雾,也就破去了大半,待那万尺寒冰散去,这处也就剩下黑漆漆的石壁了,不同于冰原的广袤无垠,这石壁却是呈现七转八回的形制,仿若回廊似的,只可贡两人并行。
也不知那幻境是如何运转的,竟生生将这般隧道当成了莽原。
而站在最前面的晏秋,周身早已泛起了珍珠色的微光,那些血肉之躯的热度,脉象,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是凡世那些乡野道士,也能看出这女子非人,属离体之魂,而她额间还泛着缕缕青气,这样的鬼,便是在外徘徊了几十年的极阴之体了。
想来那满村的凡人,也是杜门所成的迷障,萧景一行人,三番四次的查探,竟是全然未能看破,可谓神乎其神的幻术了。
“自五万三千年前,噬海大圣开辟了燕华洞天,便将法宝乌冽鞭投在了洞天中央,经九九八十一天变换,这天阶的灵宝就与此处融为一片,化作了上等的灵脉。”晏秋抚过石壁,那表面光滑,有一层层的被水冲击而成的波纹,在九转青莲灯的光线下,还带着一圈釉似的外壳。
顽石化玉,这正是受灵气滋润的体现,若有灵气深入,这山石,流水,就如同有了生命似的,水声似琴,石若盘磬。但此地的灵气却稀薄得很,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去了一般,细细看去,那石壁上全是裂痕,用手捻去,便会碎成泥沙。
“妾身所指的,正是这灵脉的不同之处,若是天生而成,这灵气便是潜入方圆百里的山石间,无源可寻,但当年的乌冽鞭,却是有开端的。”晏秋说,她的眼睛极黑,乍看如水浸的琉璃,多情又缠绵,细细体会,才会发觉其中的沧桑之色。
乘黄高寿,就是毫无修为的,也能活个万把年,更别提晏秋这般的人物了。
“道友的意思是,焚道寻着了灵脉的本根?”萧景问。
“可不就是!”骷髅急急忙忙地说道:“我怎就没想到这点,若不是焚道捏着灵脉的把柄,又怎有力气造出这等大阵……但他这般颠倒阴阳,滥用灵脉,已是让洞天显出了日月凌空的星象,这可是大凶之兆啊,就是焚道自己,也逃不过这一劫。”
“他想重回大世界,定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萧景说,他想起在焚道宫那几日,无论他如何查探,也找不到焚道的影子,想来那位同宗的弟子已然闭关,就等着洞天重启的那一刻罢了。
只是这其中的法子,就是让玉牌来琢磨,也道不出个一二来,也算是此人多智了,可惜全用在了邪路上。
这石道看着窄小,实则长不见头,加之灵气稀薄,几个人只能朝南而行,唯一依仗的,便是晏秋的感知了,她那心心念念的夫君,正是晏台村的领头,那个有些直来直去的晏清,这对妖族夫妻也算是伉俪情深,就是失了记忆,也成了一对兄妹,日日不曾分离。
半个时辰过去了,周遭景象也有了几分变化,那些石壁变得干燥,滚烫,若将手放在上头,不消一刻就会受其所伤,骷髅开始大呼小叫,毕竟他那是脆生生的骨头,可经不起摧残,萧景只得用了一张唤冰符,将周遭的热气驱散了七八分。
但很快,这符咒便不起作用了,那石壁是越来越热,就像被烤红的炭球,已有丝丝的火痕从中显露。
玉牌趴在萧景肩头,朝着四处打望了一阵,道:“倒与九州鼎有一分像。”
“你这灵宠懂得倒多。”张容复说,但他也没将这话当回事,九州鼎炉那是什么东西啊,道藏中记载的八十一个天阶灵宝,这物也是排在了前十的。
相传此鼎为火神祝融所造,取五彩补天之石为基座,以深海里的寒铁为鼎身,又寻了三千三百三十三只金乌啄鼎,此鸟自太阳中孕育,展翼就能掀起百尺烈火,故而最善炼制的活计,但也就是祝融,才能召来如此多的神鸟,仅供他一人炼器。又经了万年,此鼎方成,有千丈宽,鼎肚能容鲲鹏,为世间至大,至热,至阳的鼎炉。
既是祝融所造,这九州鼎的神通,自是不必多述,但这样的灵宝,在寻常修士的眼里,与那离奇传说也相去不远了,毕竟是万万年前的故事,又是神力通天的仙人所制,这些开天辟地,化鲤为龙的景象,早就离了众人视野,不复得见了。
玉牌说话的口气向来这么大,但一语一言的,从来都是实话,萧景便用了以前的法子,用神识问道:“你这分相似指的是哪样?”
“九州鼎虽为祝融所制,但那位神君向来好胜,费劲心思,只想成就天地间绝无仅有的东西,单是万年不灭的阳火,又怎会让他满足。所以他请来了共工,将一颗冥水之精置于其中,如此一来,水火交融,纵是一块凡铁放入其中,经历九天九夜,也会变作神兵利器……这处的动静,无非是一冰一火,时冷时热造就的,依我看啊,那炼化玄冥石偶的炉子也近了……”
玉牌这话还未说完,含月已然脱鞘,朝着那炙热岩壁刺去,这剑全然埋进岩石间,仿佛一丝阻碍也无,直直朝下划去,紧接着,便是一刻比一刻更亮的光芒,自那石壁中透出,像剑光似的,将整块东西碎成了几百片。一股灼人的热气便朝着里头袭来,那架势太大,就连此地所剩无几的水汽也化成了白烟,在石块上滋滋作响。
“你这小子,也不提醒下本座。”玉牌埋怨道,它这化身也是费了番功夫才倒腾出来的,偏偏还娇贵,一点伤都受不得,搞得他也麻烦,但终归是有眼有耳,比起埋没在麒麟玉中,那也好得多了。
萧景向外看去,那前面也只余一寸的岩石,再往下,就是滚滚流动的火水,那东西像泥土一般的浑浊,偏偏有熊熊烈火在其间燃烧,或许是太过炙烈,就连顽石也融成了浆液。
骷髅躲在最后头,惊叹着此地的异象,又拍了拍萧景肩膀,道:“萧兄弟你看,这处还有一条小径。”
几人顺着它的指向,只瞧见身侧的岩壁上,有一两尺开外的石阶,顺着那岩壁蜿蜒,又与下面的火河同路衍生着。既是深入敌后,显然不能随意纵着法器,在空中飘行,张容复是在外历练过三两次的,当下就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了其中的丹药。
那药丸白玉颜色,比黄豆还要大上两分,这火光一照,隐隐能见中心的祥云纹路。
萧景在宗门也见过不少的丹药,除却内门弟子应有的月俸,还有他那师傅寻来的补药,但这等形制的,却连听也没听过。
“这是隐兰丹,服下后稍作炼化,便可隐去身形一个时辰。”张容复道,换做别的场合,他必将此物的珍贵之处大肆渲染一遍,让这小子忘不了自己的人情。但这荒蛮地方,随时都能炸出三两石偶,稍有不甚,便会将性命蹉跎于此。
那丹药只有两颗,这头一粒刚到萧景手上,骷髅就开口问了:“我这神骨头架子又怎么办呢?苏某可没有五脏六腑啊?”
“你走在最前面即可,既然到了焚道的地界,妖魔鬼怪自不在少的,你冒充个一时半会的,也不难吧。”张容复随口回道。
这番应付了事,自然是不妥的,最后还是晏秋解了围,依她的说法,骷髅早就是半鬼了,没有化成在世时的模样也是身前的心结,但既是鬼魂,不现身人家还是可以办到的,说着,就使出了定魂玉,这小东西刚一碰到骷髅的头盖,那血肉,经络,就跟变戏法似的,重新附在了骷髅身上。
“你有这本事,怎就不早些用呢?”骷髅喃喃道,它看着五指的纹路越发清明,却越觉这幅身体陌生起来,到底是有几十年未曾见了,对自己的骨头,反倒更熟悉几分。
“死了便是死了,徒有皮貌,也无用了。”晏秋说,再一指骷髅,二鬼就呈现透明之态,消失得无隐无踪了。
于是一行人就隐去了行迹,走在那岩壁边上,修真之人,尚有许多防身的手段,不惧寒暑,不粘火雪,但此处的热气却是不同,就像要钻进骨头一般,灼得人磨皮擦痒的,就连张容复这样的筑基修士,也是满额的汗水。
萧景也觉难捱,那一旁的石头自是碰不得的,但这路着实太窄,方行了一会,掌间便起了水泡,再触那滚烫的岩壁,就成了脓疮一般的东西。但再好的法子却也没有了,聚水符到了这儿,只需一个刹那,便没了效力。落了同等结果的,还有萧景的生死二气,这生死两相诀可呼生唤死,可这水火无情,有岂是生死可论的。九阳之气只可疗伤,无非是将萧景手心的死皮褪去罢了。
这一路走得艰难,幸得那火铺成的河流仅绵延了半里,末了则是一片黑红色湖泊,那些个岩浆不时的喷溅,若火树银花,明灭不息。按理说,这湖得是遇铁化铁,遇金融金的,却有几十来个石块立在其间,它们有着人一般的轮廓,但又多出了一些东西,或双头四手,或后背生翼……与萧景所闻的石偶,相去不远了。
萧景刚想再走两步,就看见一银白色的影子自那熔浆里翻滚而出,竟是一条梭形的大鱼,有马一般的鼻子,在空中那么一吼,便有泛着寒气的水流喷卷而出,直直落在石偶身上。
那烧红的石头经这么一撒,倒像人一般的哆嗦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哎,明天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