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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姐儿来了青州还不曾给长公主回信,主要还是一开始不适应也不知怎么回,说些太空泛的又怕老人家担心。过了快一个月,眼见着日子过的舒坦了,便急急想给长公主回信件。
这日,适逢章大人沐休,她就拉着他一道给长公主写信,也好叫章大人给她参谋参谋,务必要尽善尽美,叫长公主瞧了乐个不停。
意姐儿临的是卫夫人,沾了墨汁提笔就写下一行字来,写出来的字体态纤瘦婉媚。她时不时想想,又动笔继续写,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皆是写日常吃喝,管家的事也提了一提。
章脩颐拿了信纸一目十行扫过两眼,微微含笑道:“卿卿倒好像不曾嫁人。”
意姐儿恍然,又提笔加上一段话,大意就是婚姻生活和谐美好,我真是太幸福了啊。
章脩颐又拿起书信端详,修长的手指指着一个字,指出此处用“扳”更为押韵。
意姐儿哦一声,动手涂涂改改。
章大人严肃皱眉,抽出一张空白信纸,叫她誊写干净,又指出了几处繁简、声调,和对仗错处。意姐儿仰头看看自家夫君,这个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来的,像是考较不曾好好听课的学生。
一脸嫌弃是要怎样??
要不是给长公主写信,她都要摔笔不干了!她又不是要科举写八股文的!
……迫于压力,她还是照着章大人圈出来的地方好好改过了,吹吹墨水如释重负。
意姐儿拉拉他袖子,叫他也写两句呗!
章脩颐提笔力透纸背,只寥寥写了句“久疏问候,故请阖府平安。”
意姐儿不悦:“就写这一句啊?”
不过想想也算了,反正长公主大概对章脩颐的信兴趣不大,写多了也没人看。
章脩颐含笑,笔力苍劲写上署名:士衡与卿卿。
意姐儿脸红。
写完信,意姐儿就连着自己给长公主做的绣件一道附上。
她在船上两个月时间倒是给长公主做了两双鞋子,当然绣活还是交给绣娘做,她只动手纳鞋底,缝合,还有镶珠子玉饰。
话说回来,意姐儿空闲下来这些天,也没真个懒惰下来,也给章脩颐和章夫人做鞋子衣裳。
不过章夫人本是要留下,同儿子和儿媳一道过个年再走的,自打前些天她收了淮南王府的信件儿之后,便开始整理起行装,小院子里闹哄哄的。她也叫一意姐儿不必过去侍候了,怕冲撞着。
意姐儿也不好问她缘由,只叫绣娘快些赶工,给章夫人的一双鞋子是做好了,不过衣裳还不曾完工。
章夫人临走前,到底把衣裳也赶工出来。意姐儿一手拿了给她,章夫人很是喜欢。
意姐儿知道章夫人偏爱深色的衣裳,又不好太艳,也不能太老气,便给她挑了件琥珀色云纹联珠蜀锦的,又镶了道栗色边绣上妆花纹路。
章夫人挺满意的,当日用过午膳便使丫鬟给她更衣换上了,心里对这个儿媳妇又是嘉奖三分,直夸她有眼色。
原氏当年嫁进来,给她做衣裳鞋子,不说面料比不过意姐儿的,便是颜色选的也有所偏差,藏蓝色拾掇上身,这皮子就像是暗沉上两分。那件衣裳她压箱底了好几年,颜色都褪了一层也没想穿出去见人。
章夫人整理好行囊便要套车离开了,离开前一夜还把章脩颐叫进屋内交代一番。
意姐儿好奇,也不好冲着章夫人开口问是怎么一回事儿,只好坐在章脩颐身上缠着他快说。
章脩颐本就不打算瞒着她,便把事体都说了。
原是章脩颐大哥的事体,也没细细说来,只道他是着了虚寒,躺在床上几日了。意姐儿点点头,作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忙叫金珠开了箱子,寻出她嫁妆里头的老参来,只道略尽些力了。
章夫人走了,却留下个丫鬟来,一手交给意姐儿,只说叫她认了意姐儿作主子。
这便是前些日子一直见的念缃。
意姐儿也琢磨不清章夫人这到底是甚么意思?她和章脩颐皆是不缺人侍候的,难不成这念缃是章夫人预备给章脩颐留的通房?
也确是作通房的。
章夫人本想着把身边稳妥些的人给了儿子,不论是通房还是抬成妾室,总是安心些,比外头送来没现成□□的好上不少。
不过意姐儿和章脩颐正是情浓时,儿子眼里只看进她一个人,章夫人也不想贸贸然抬出个通房丫鬟来讨人嫌,更何况意姐儿自家还带了两个。她若是插手进去,难免像是同意姐儿作对的。
章夫人便决定把处置权给意姐儿,这丫鬟当通房也好,配了小厮当大丫鬟也罢,她都不过问了。
只她这话说的含含糊糊的,意姐儿难免有些猜度不好问出口了。
不过也罢,先把念缃放到后排房里,同番羽和绿腰一道便是了。意姐儿不喜欢身边带着个不知根底的丫鬟,何况还是有可能给章脩颐抬通房的。干脆好吃好喝地供着,眼不见为净。
念缃打小便知道自己是给两个公子作通房养的,难免多留意些,也觉着自家同旁的丫鬟比身份不同些,难免有些娇矜的。不过她伺候人的本事,却是没话说,便是章夫人也给她服侍的很熨帖。
如今夫人把她给了意姐儿,她便觉着她的好时候来了。
不过左等右等,这少夫人都不传她上正院里回话。与她同屋子的两个丫鬟听说也是有给公子抬通房的意思,不过皆是悬而未决。
那两个丫鬟一个叫番羽的长得平平无奇的,另一个叫绿腰的,那小细腰和鼓鼓的前胸总是叫她在意些。
念缃闲来无事,便想问番羽讨要少夫人的身量尺寸,也好做些衣裳鞋子。
番羽和和气气点点头,说给就给了。
绿腰直在一边重重拨弄针线筐,一双丹凤眼里像是能喷出火来,捻着线头嘴上对着番羽道:“可不是对着瞎子打俏眼呢!费什么白功!还当旁人不知她那骚心思似的!呸!”
念缃心里瞧不上她,面上却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谢过了番羽又拿了自己包着的糖制的各色果子请她吃。念缃老子娘的手艺很好,润润的几颗小果子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糖霜,极是令人食指大动。
番羽摇摇头推拒道:“我最近嗓子有些不适意的,不好吃这些甜东西,妹妹留着自己用罢。”
念缃会意,点点头自己靠窗边做绣活去了,心里盘算着,这番羽瞧着好相处,实际上还是不肯给她脸子,心里向着绿腰呢。看来这屋里两个都是要防的。
这头绿腰趁着念缃出去如厕了,倒扯着番羽,竖了纤眉气哼哼道:“你给她这些做甚么!还嫌咱们两个过得不够苦呢?还是你瞧不上我!想着投了明路去!”
番羽垂着头,边绕着线团边摇头道:“难不成我还能不给么?都是一屋的人,说不得这辈子都要一屋里处了,我还能给自己找不快活?”
绿腰打量两眼番羽,嘴上轻笑两声,背过身对着铜镜梳头描眉去了,嘴里像没事人一样开始唠家常。
等念缃回屋,绿腰仍是一副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的样子,瞧也不瞧她一眼。
这几日章脩颐公事不多,倒是常常同意姐儿两个人腻在一块了。
意姐儿爱看话本子,叫他训过两次,仍旧要故态复萌的。章脩颐便不大管她了,日日同她处在一屋里,她歪在榻上看话本子,章脩颐便练练字,临字帖,总有半日是不说话的,不过两人皆是很自在享受的样子。
意姐儿时不时边笑得噎气,边给他讲讲里头好笑的情节来,甚么“大家小姐随意上大街外男随意进后花园捡到小姐的簪子手帕”,意姐儿边笑边托腮道:“若是捡到小姐奶嬷嬷的簪子岂不是好玩儿了?”
章脩颐也跟着浅笑,无奈宠溺地摇摇头。
没过多久,外头便响起说话声,金珠只恭敬道念缃在外头求见意姐儿。
意姐儿皱了眉,歪在绣榻上道:“不是大事儿你自己拿捏着解决便是,不必带来见我。”
金珠道:“她说给您做了双绣鞋,想给您试试。”念缃是章夫人的丫鬟,便是放给意姐儿了,她们也不能就不声不响地挡回去。
倒不是怕念缃记仇,是恐瞒着意姐儿不妥当。
意姐儿嘴角含笑,这个念缃倒是爱仗着身份行方便,况且甚么时候不好来,偏偏章脩颐在的时候来,实在有意思。
她托腮笑道:“召她进来。”
不一会儿念缃进来了,倒是个懂规矩的,眼睛也没乱瞟乱看,只盈盈站在一边行礼。
意姐儿像是很有兴趣,嘴角含笑地拿了绣鞋在手里,好奇道:“你为甚给我做鞋呀?”
念缃一时语塞,弱弱道:“就是想孝敬夫人。”
意姐儿点点头:“哦。”把粉色绣花鞋放在一旁。
念缃表示:甚么是“哦”?
意姐儿奇怪道:“我都受你孝敬了呀?你快些下去再给我多做些东西来,甚么帐子,鞋子,衣裳的每月都多做些来,只消做我的便是,我每月派了侍画取来,你放心便是。”
念缃:“……喏。”不甘心地看了看窗边那道高大的玄色背影,一脸糟心地退出去。
念缃一走,意姐儿刷地就变脸了。
意姐儿也不避讳着章脩颐,只哼一声,叫金珠看着点那屋的人,平日里不要随意甚么地方都放她们进出的,这样又不合规矩。
意姐儿又托腮瞧着章脩颐盈盈含笑道:“士衡哥哥,你可有可心的人儿,都告诉我好嘛?我也好给你抬通房呀。”
章脩颐轻轻笑一声,也没回头,边继续写折子边低沉道:“有啊,阿萌可真能把她抬成妾室?”
意姐儿握紧了手里纨扇,面无表情着,嘴里轻轻柔柔道:“哥哥说便是。”
他道:“此女母家姓吕,素有班昭之才,夷光之貌,吾慕其名久矣,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乃愿聘其为妻,弱冠至耄耋,只此一姝尔。夫人可能为我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