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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法大陆,法夜帝国,北境,陀罗脱城南一隅,有一座萧索的庭院。
院门紧闭,院外三名全身铠甲的法卫侯在三辆马车旁边。
院中停着一口棺木,里面躺着一个二十郎当岁模样的少年,满脸死灰,已然是咽气许久了。
棺木左边缚有一名看上去无比虚弱的高大女子,独目,跛腿,且目光平静。
右边绑着一名年迈老人,哭天抢地,涕泪皆流:“少爷啊,你怎么就死了呢?你可把我坑死喽!”
院中四名身穿法袍的人,或平淡,或冷漠,或讥笑,或担忧,总之各有各的脸色。
“一个废物,死就死了,还特么死粪坑里,明天全城都得耻笑我们秦家。”一个女人冷声道。
“但是阿梅回来,怎么也得给她一个交代啊。”一名有着一条假腿的老者皱了皱眉说道。
“交代?这不就是交代吗?法卫失职,没有紧随身边,老奴无能,不能劝阻主人,一起陪葬便是。”一个尖下巴的男人踹了踹那个嚎啕不止的老人,老人哭得更凄惨了。
“那秦梅怎会如此就善罢甘休,毕竟她这么维护这个废物儿子。”老者叹口气道。
最后边站着的那个人笑道:“跟高自己两阶的火法立约法斗,进了人家的套儿都不知道,确实是个人才。”
“秦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行就先封棺吧。”那女人说道。
“阿梅没来,谁封了棺她还不跟谁发飙啊。秦立晚上你还去拍卖坊吗?”老人问身后那个娘里娘气的男人。
“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这也太臭了,是尸体臭了还是从粪坑里捞出来没洗干净啊?我不在这等了,这要是等到日落后......”叫秦立的尖下巴男人捏个兰花指,掩鼻道。
“别动我的大乐透!”
“什么大乐透,我说的是日落后,不是我说,你一个老奴,怎敢随意插我的嘴?!”秦立被打断话头,有些恼怒,娇嗔地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位,他下意识地以为是那个老奴发出的声音。
可他马上就发现了不对。
哭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那老奴两眼瞪得溜圆,看向棺材里直挺挺坐起来的少年。
显然那其他人也发现了,刚才说话的是那个刚还在棺材里好好躺着,经过检查死得不能再死,而现在坐得笔直的死人。
一时间,院内落针可闻。
秦小仙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迷茫,这是什么地方啊?这几个人是谁啊?
“诈尸啦!”秦立不似人声的一声尖叫。
紧接着三道瞬发法术就飞出去了,一个冰球,一道冰刺,还有一只冰乌鸦。
轰隆声中,一面冰盾凭空出现在棺材前面,生生挡住三道瞬发法术。
随着冰盾破碎,冰雾渐消,一个中年女人兀自站在棺材前头。
“老娘为帝国流过血,负过伤,谁敢弄老娘儿子,我让他断子绝孙!”
“夫人,您可要为少爷做主啊。”老奴攀上女人小腿不停哭蹭。
秦小仙看着女人背影,瞬间无数记忆涌入大脑,跟以前的记忆冲撞,结合,碾压,他痛的大喊一声,感觉大脑缓存不够用了,cpu都要烧了,咣当一声,又躺进了棺材,人事不省。
“秦梅,这可没有我们什么事啊,你要冷静啊。”老人说道。
“我怎么冷静?秦少然,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照顾仙儿的?”
叫秦少然的老人挤出一脸无辜:“这小仙不带法卫,还跟城北罗家二少爷立约法斗,你知道的,立约法斗,那是绝对免责的,况且死在粪坑里也是个意外。咱们没有办法跟人家追究。”
“那你们刚才三个人轰击我儿尸身又是什么意思?”
“夫人,少爷好像又活了。”高大女子不似刚才那般虚弱了,正站在棺材边看向胸口不停起伏的小仙,说道。
“嗯?”秦梅和那几个人一起凑过来,果然发现秦小仙脸色有了血色,呼吸平稳。
“你们不分死活就要埋了我的仙儿,是何居心?!”秦梅大怒。
“姑姑你别生气,这都是误会,不管如何,小仙表弟安然无恙是最好不过的了。赶紧拉出来吧。”后面的女人说道。
“秦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别从这里装好人,哼。”秦梅说罢,低头猛踹老奴一脚怒道,“老常,你还在蹭我做什么,还不快把仙儿弄出来!”
秦茹脸色阴沉不再说话。
叫作老常的老奴,则可怜巴巴说道:“夫人,我还被绑着呢。”
......
傍晚。
秦小仙苏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个满眼都是慈爱但是又异常严肃的女人,一时间竟然有点手足无措。
记忆片段里,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母亲,但是非常的陌生,几乎没有多少时间相处。
“小仙,我能保你衣食无忧,但你自己找死,我可没办法。得理解妈妈的苦衷。况且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不能这么糊涂。”
秦梅碎碎念着,转头对独眼跛脚的高大女人问道:“小九,你没事吧?”
叫作小九的女人看着秦梅,摇摇头说道:“先前确实因为契约反噬有些损伤,好在本来就是一段,没啥大事。现在少爷活过来了,我也就没事了。夫人,您的恩情小九记的,小九现在是少爷的法卫,无论如何也得保护他,可少爷禁止我跟他出去。”
秦梅点点头,说道:“这我早就知道了。不怪你。”
又跟老常说道:“老常,这些年辛苦你了,小仙还得靠你照顾,有劳了。”
老常泪流满面,说道:“给他父爱般的关怀是我的义务和责任。”
秦梅一阵无语,也不想再跟他磨牙,随手一挥,身后冰霜氤氲,一道传送门开启。
“我得到消息后就来了,没有打招呼,现在得回刃宗了,你们要好好的,我不能每次都及时回来,小仙啊,别惹事了。”
说完,走进冰霜传送门消失不见。
小仙木讷地挥着手,脑子里却还在消化记忆:
这里是奈法大陆,同修仙类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世界,一片存在着魔法的世界。
在这里,法师一般分为八阶,一到五阶是魔法师,六阶七阶就是魔导师了,八阶是大魔导师,拥有毁天灭地的法术,是站在顶端的存在。
但无论多强大的魔法师,都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身体脆弱,这就需要别人保护。
这种护卫就叫法卫,法卫这种职业需要跟魔法师签订契约,通过契约汲取魔法师法力才能晋级,大多数都是主仆灵魂契约,属于法师强法卫就强大,法师要是死了,法卫会瞬间被反噬,灵力跌落到一段,段位越高反噬越大,魔导师以上阵亡,法卫几乎是必死的结局,因此法卫大都无比忠诚。
而自己就是一个魔法特工,接受雇主雇佣,从事暗杀、保卫、窃取……
哎哎哎?不对不对,记忆重叠了。
自己是魔法世家秦家六阶魔导师秦梅的儿子。
因为是未婚生子,所以并不知道父亲是谁,但是以秦梅当时五阶魔法师的名头,足以让众人闭嘴,更何况现在是六阶魔导师。
但是自己从小就天赋异禀,敏锐过人,被特工组织掳走,开始训练……
又不对了,又串台了。
但是自己从小就缺乏管教,没有什么天赋,加上秦梅任职法卫训练宗门“刃宗”供奉,长期驻守刃宗,导致秦小仙惫懒之极,再加上确实天资愚钝,以至于二十来岁还是一阶法师。
而且跋扈纨绔不谙人情世故,为族人不耻。
看看旁边接替秦梅碎碎念的老奴,那是老常,自己管他叫常伯。
曾经秦梅的追求者,不是法师,也没通过法卫测试,当不了法卫,因此自卖为奴,这些年照顾秦小仙起居。
独眼跛足少女,秦梅曾经的法卫之女。
后来那法卫为保护秦梅而死,其女小九也是一名法卫,后来受伤后被原法师抛弃,秦梅感怀自己那个法卫忠勇,便招来作为秦小仙法卫。
秦小仙因小九样貌而十分抗拒,又不敢忤逆母亲,也是确实没人愿意追随他这么一个废物,便只得留下,但明令她不许跟随,也不许透露是自己的法卫。
也就有了今日跟罗家二少爷因为个歌女而立约法斗,没有法卫保护,继而被炸入屎坑溺死这么一场风流趣事。
秦小仙晃晃脑袋,想起今天院子里的四个法师。
满头白发的是二姥爷秦少然,也是秦家现在的家主,一条假腿印证着他曾经的辉煌,据说是猎杀六段雪狼王时被咬断的,可现在英雄迟暮,遇事求稳,胆小怕事了。
尖下巴男人叫秦立,是自己的一个表哥,哪来的表哥他也不清楚,反正是个讨人厌的娘娘腔。现在帮家族打理拍卖坊的生意。
站在最后面的那个男人没看真切,自己就晕了。
而那个女的则是自己的表妹,叫秦茹,她是舅舅家的闺女,瞧不起秦小仙委员会资深会员,在秦小仙租住的楼下奶茶店工作,房东老骚扰她,三围是……
秦小仙猛地摇摇头,这记忆又开始作妖了。
“少爷,你别晃了,再晃就浆糊了。怎么说今天也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得注意休息啊。今天晚上吃点好的。”常伯心疼地说道。
小九倚在门口,问道:“我在铁匠铺挣来的钱已经花完了,怎么吃好的?”
“家主给少爷送来的那口棺材我联系人已经给卖了,够我去狮王酒店炒俩菜了。”常伯笑道。
秦小仙回忆起自己做的一幕幕,秦梅送来的金币银币是不少,但架不住这个败家子到处撒啊,什么酒吧、歌楼,什么斗兽、赌坊,都有自己挥斥方遒的记忆碎片,往往到了月底,就得靠小九在城里铁匠铺打铁赚来的微薄收入糊口。
秦小仙感慨啊,怎么到了这个世界,还是个穷逼啊。
要是有个5000万,何至于如此寒酸呢?
哎?5000万?
“我靠,你个光头佬,你把我弄哪来了啊!!!”秦小仙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悲愤地吼出声,然后脑袋撞到屋顶被弹了回来。
常伯赶紧上前查看,小九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就要往外走。
“小九,别去铁匠铺了,跟着我吧。”秦小仙揉着额头冲小九喊道。
“不是少爷你嫌我丑,不让我跟着你,让我想办法赚钱吗?”小九侧过身说道,语气完全没有一丝情感。
“我还不知道你全名呢。”秦小仙发现记忆里都不知道小九姓什么,也是够可以了。
我本来就够无耻了,这个秦小仙比我还混蛋。秦小仙如此想。
“我姓仇。”
原来叫仇九。
“少爷你也不知道我全名吧,我叫......”常伯从旁边接茬道。
“算了,男的就算了,我喊你常伯挺好的。”秦小仙打断道。
好吧,我俩半斤八两,那个什么灵魂错误收割处弄错了也不是没有道理。
秦小仙暗自叹口气,呸呸呸,就是他们的错!我与光头势不两立!
常伯:“......。”
“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常伯,咱们走吧。”秦小仙揉揉还隐隐有些作痛的胸口,那里是被火球撞到的地方。
魔法什么的,跟枪一样吧,可有可无的东西。
“常伯,别忘了,明天贵衣坊和富贵赌坊可就要来找少爷收账了,这钱是不是先别花了。”
“......”
秦小仙和常伯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看了看。
是了,为了办丧事,锁了好几天的大门打开了,要债的立马就进来了,碍于秦家家主的面子,这才约定第二天早上来要账。
秦家家主也真是够可以了,就没有表示出一丝自己掏钱了了这事儿的意思。
“我突然又不算太饿了,小九,陪我去夜市逛逛吧。”秦小仙尴尬地转移话题。
“不了少爷,我不跟你出去了。”
“别啊,你得保护我啊。”
“我一个一段法卫,能怎么保护你?况且还独眼跛脚。”
这是秦小仙当初说给小九的话。
小九说出这话时,没有一丝促狭之感,仿佛就是在述说事实一般。
“走吧。”秦小仙听着多少有些尴尬。
娘的,有个屁的尴尬,又不是我说的。
但秦小仙还是拉住了小九的手。
“走吧。”
小九一愣,看着秦小仙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便没有再反驳。
常伯眼泪汪汪:“少爷你真是大了,懂事了,带小九出去躲几天是对的,不用管我这个老家伙,别忘了跟你娘说,我老常就算被讨债的大卸八块,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行了常伯,我不会跑路而留下你不管的。”秦小仙瞥了瞥常伯道。
“哎呀呀,天地良心啊,我没有这个意思啊,我没这个意思,老天可见,你可冤枉从小看你长大的常伯了。”常伯委屈道。
“是,我确实是从小看你长大的。放心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秦小仙不想听常伯磨叽,拉上小九就出了门。
小九有些怔愣,但还是一瘸一拐地被拉出了房门。
常伯看着渐去渐远的俩人,欣慰地感叹道:“少爷这次被炸进屎坑,整个灵魂都升化了。”
秦小仙一个趔趄。
你大爷啊,你才拿屎净化灵魂呢!你们全家都拿屎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