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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月:一只母狐狸和一个叫老陶的男人
赵泉坐了近三百里的破班车到那所戈壁小学校去报到的第二天,校长老陶就叫赵泉同姚莹上他家去吃沙葱羊肉馅的饺子。
姚莹不知道是吃不惯还是心情不好,只吃了几个就不吃了。
姚莹离开那所学校以前,一直不怎么吃饭,圆圆的脸蛋饿小了一圈儿。
赵泉是那种心情越差越能吃的脾性,直吃到肚子发胀才罢手。
吃了晚饭,老陶的蒙古媳妇,赵泉后来一直叫陶嫂的,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去洗了。
老陶从柜子里找出一瓶二锅头和两只酒杯,捞了一盘腌沙葱放在了桌子中间。
那时,天色正渐渐暗淡下去,风力发电机在屋角翁翁响着,陶嫂洗完了锅碗,到外边招呼羊去了,姚莹说累了头痛要睡觉,面含忧郁的独自回了宿舍。
赵泉也想跟着姚莹离去,又不好驳了这位校长的盛情,便留下来继续同老陶喝酒。
那时老陶就讲起他自己的事。
老陶说,他是天津知青,1973年戈壁苏木要建学校,没有教师,就抽调附近的几位知青来教书,其中就有他。
当时,学校只是几个蒙古包。冬天,由于天气过于恶劣,教学只能集中在夏季。
开春,等冰雪融化后,牧民们就骑了骆驼,或者是马,送孩子们来学校读书。临近入冬,天气寒冷起来,牧民们再过来接自家的孩子回去过冬。
牧民们送来的孩子,大小不一。有的一家送来两个三个,都是第一次读书,只能编在一个年级里。这样,就有弟兄姐妹三个是同学的事情出现。年龄的差距也大,从8岁到17岁不等。平日里,小的学生多由做哥哥姐姐的照顾。
那是赵泉头一次到草原,这些事儿,听起来既新鲜又有趣。
酒进入身体不久,便开始起作用了,赵泉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渐渐泛出了红色。
随后,老陶又说到了他跟陶嫂的事儿。
那是1975年的初冬,学校放了假,孩子们陆陆续续的被家长接走了。不知怎么的,有一个叫其其格的女孩的家长却没来。放假都六七天了,下雪了,还是没有来。
于是,老陶就牵了苏木配给学校的那匹红驼送女孩回家。他们走了差不多整整一天,到太阳几近消失在地平线时,才到了女孩的家。
女孩的母亲给她新生了一个弟弟,做父亲的因为照顾身体虚弱的母亲,就没能来接女孩。两口子正着急,见女孩被老陶送来了,非常高兴,硬要留了他吃饭。
女孩的父亲,把准备为女人补身子的羊肉炖了招待老陶,并陪他喝了半晚上的酒。第二天,又留着喝了早茶,才依依不舍的放他回去。
吃饱喝足了的老陶独自骑了骆驼回家。中午,起了风。下午,星星点点的飘起了细密的雪花。傍晚时,大地已是白茫茫的了。
隐隐的,老陶已经望得见苏木的屋影了。那时,他正在驼背上扯开了嗓子乱七八糟的唱着歌,用以驱除一个人独自行走在荒漠里的寂寞。
突然的,他的嗓子哑了下去。在白白的天地间,老陶意外的发现一处红红的色彩,就仿佛漆黑的夜里远处燃着了的一堆火,在那里闪烁。
这色彩招引老陶,笔直的向那里走去。近了,才看出那是正躺在雪地里的一个年轻姑娘。
老陶赶快下了骆驼,跑到姑娘身边,弯下腰,去摸她的脉搏。还好,是跳着的。
老陶直起腰,向四处看了看,再不见一个人影,也不见一头牲畜。
老陶将姑娘扶上驼背,带回了学校,放在炕上,又把灶火烧起来,用自己的被子给她捂上身体。
他想,姑娘一定是冻坏了。原以为捂一会儿,热了,她会醒的,可她偏不醒。到晚上11点左右,老陶发现姑娘的脸格外的红,就把手伸到她的额头去摸,烫得很厉害,便想见她是发高烧了。于是,老陶二话没说,立刻穿了皮袄往乡卫生院赶。
不巧的很,卫生院的门上落着锁。老陶估计医生是下牧民的家里出诊了。没办法,老陶只好又回了学校。
站在炕边,看着姑娘通红通红的脸,听着姑娘越来越粗重的鼻息,老陶实在急得不行,便又回到卫生院前,用手电筒向窗子里照,看到了里面药架上的药,偏偏拿不到手。
老陶在卫生院的屋门前,来来回回转了十几趟,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拣起一块石头在玻璃上砸了个洞,钻进去,拿了一些退烧感冒消炎之类的药,又拿了一本放在桌上的《赤脚医生培训教材》,回了学校。
老陶给姑娘喂了药,坐在小板凳上,借了煤油灯的光辉看那本带回来的书,越看越喜欢,不想睡觉,一直看到天亮。
一夜下来,老陶竟迷上了那书,不肯还,到卫生院找到管事的王清水借下了。
那姑娘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喝了老陶先就做好热在锅里的稀饭,又吃了药片,比刚醒来时精神了许多。问时,说是骑了驴走亲戚,看着雪下的紧了,着急,拍了驴两下,不想那东西发了脾气,不知怎么一跳,就将她掀下去了。
中午吃了饭,略感好了的姑娘要走。老陶不放心,就牵了骆驼送她。
到姑娘的家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老陶就在姑娘家留住了一晚。
后来,那姑娘提着羊肉来看了他两回。再后来,就托了人来提亲。老陶不忍冷了姑娘的一份心,就答应了。过了新年,他们就成亲了。
陶嫂是个好女人。在赵泉最初同他们相处那5年里,总见她细心的料理着家,从早到晚都在不停的做事。既要招呼自家的八九十只羊,还要给家里做饭,给学校的老师和孩子们做饭。难得见她闲下来坐那么一会儿。纵使这样,在假期里仍然很热心的帮赵泉侍候那只狐狸。
那只狐狸,是赵泉从滩里的一个狐狸洞里抓来的。
在姚莹走后的那个星期的星期日,赵泉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滩里游荡,已经走出离学校很远了,但他还是不想回去,又翻过一道圪梁时,看到在圪梁下的河床里,默然立着三棵古榆,两棵依然是碧绿的,有两人合抱了那么粗,另外一棵细些的,却枯死了,上面零乱地支着几根断枝。断枝上冷然立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猫头鹰。
猫头鹰看见赵泉向榆树走来,凄然的叫着,飞到河床对面圪梁的立壁上去了。显然,那枯树的顶端,已然做了猫头鹰的家。
赵泉走进一棵的榆荫里,感到既凉爽又舒坦。便倒在骆驼,毛驴曾经卧过的一个沙坑里,嗅着坑旁一堆还没有完全干透的驴粪味儿,闭上眼睛,听风吹动榆叶绵绵不绝的沙沙声。
时光漫漫流逝,恍惚中,赵泉觉得自己的身体正长满碧绿的苔藓和纷乱的杂草;铺陈在荒漠上,任恒古的风,漫卷了砂砾抽打着。待他猛然睁开双眼,茫然四顾时,太阳已经偏到一边去了,自己的半个身子正暴露在阳光下晒着。
赵泉扭头向刚刚惊扰了他的地方看,见有一队骆驼从圪梁上经过。他站起来,向骆驼走,要到近处去看看那东西。忽然间,他的眼光被不远处一个跑动的小动物吸引了。那东西如野兔一般迅速的一闪,消失在了一丛沙棘后。
他赶过去,见到的是沙棘后的一个洞。弯腰向洞里看,就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向外望,竟是一只小狐狸。
赵泉折了一根沙棘的枝条向洞里探,那东西就龇了尖利的牙齿向他吼,并不再往里退缩。他将那洞堵了半截,找了一块大石头,估摸了洞的走向,使劲往下砸,断了狐狸向里面逃窜的路;又将余下的一截洞顶砸下去,那东西就被压在沙里了。
赵泉刨开沙,露出那东西的腿时,就解了球鞋上系着的鞋带捆了,又将它整个挖了出来。
那东西一被挖出来,就对他龇牙咧嘴的吼叫。赵泉把两只鞋带接在一起,连拉带拽的把那只狐狸弄回了学校,又向老陶借了半截汽油桶,放进去盖了。
赵泉给它喂东西,却同狗一般,什么都吃,就养着了。后来,又从旗里买了铁丝,编了一个笼子,放了进去。
老陶似乎并不喜欢狐狸。别人都很稀罕的围来看,他独不来,每日总是忙他自己的事。他也确实是忙,老有牧民找他看病,他家里仿佛开着一个诊所似的。他每次回旗也总是带一些药回来。他能给人打针,也能给人输液。他能给人看病,也能给牲畜看病。平时里,赵泉总见老陶抱了本医书看,周围的牧民对他的医术很是信服。相比之下,卫生院倒比他家里冷清的多。
赵泉将狐狸放进笼子的第二天,睡起午觉出来,见老陶正立在笼子前端详那狐狸。赵泉走过去。老陶说:“这是只母狐狸,你好好养着吧,它会报答你的。”说完,进办公室去了。
(待续,请接着看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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