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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筝这个俘虏已做了有两天了,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停留,两天后忽然启程。
这两天她不见天日,好像又在陵墓里一样,眼睛上的黑布一直罩着,阻挡任何人看见她的眼睛。
段冉够狠,他手下执行命令也很严格,除了手脚的捆缚给她松了些,眼睛上的黑布却是绝对不会撤下来。
她被扔上了马车,根本不客气,她在车板上滚了一圈,哎呦叫唤。
蓦地,眼睛上的黑布被拽下去,光线刺眼,她瞬时闭上了眼睛。
“谁?”语气不善,闭着眼睛,满脸激愤。
“我。”是段冉带笑意的声音,现在他正在看她表演,而且他好似十分喜欢看。
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刺眼的光线中,一个人的影子进入眼中。
渐渐适应了这光线,秦筝睁开眼,段冉也完整的进入她眼中。
两天不见,他变化颇大。不过,没变的是他那眉眼间淡淡的微笑,没有任何攻击力。
段冉那俘虏的模样已经不见了,长发束起,完整的露出他的脸。他的五官长得很好,温隽和善,没有刺人的棱角,不会让人觉得害怕。
但若是细看他的笑,那其中有着很明显的距离感,让人深感决不能靠近他。若是过分靠近,那是亵渎。
他穿着白衣,反衬他的脸更白皙,但他的白皙有着淡淡的病态,看得出他身体不是很好。
“段王爷又打算把我带到哪儿去啊?”秦筝躺在那儿,没好气。
段冉笑看她,颜色浅淡的眸子波光点点,他的眼睛很好看,恍若一汪水,会反光。
“知道我是谁了,很聪明。听说你犯病了?没事吧?”段冉询问,看起来真的很关心的样子。
“还成,估计还能活一段日子。”秦筝笑眯眯,笑得很假,但也很可爱。
“看你还这么幽默,可想确实还能活些日子。”其实她一看就很有活力,只是有些心气儿不顺而已。
哼了哼,秦筝叹口气,“那还得请段王爷您手下留情,让我多活几天。”
“何必这么谦虚?你明知你会活很久。”段冉盘膝坐在那里,很平和很温润。
“未必,我能看到别人,但看不到自己。”躺在那儿歪着头盯着他,从她这个角度来看,这段冉是个美男子。只可惜,是敌人啊。
“哦?原来你看不到自己?”段冉几不可微的扬眉,看来他这是刚知道。
秦筝不置可否,“段王爷也很神奇啊,每次看你都在天上飞。说真的,你能进入鸟的身体里?”这一点,她相当好奇。
“我认为,我只是思想与它们合二为一。”段冉如此解释。
“那也很神奇啊,最起码,我是第一次听说人可以有这个能力。”看着他,秦筝确实感觉相当神奇。
“我也第一次见能看到别人未来的人。”总的来说,他们俩都很神奇。
“不敢当,我就没办法在天上飞。”看他很淡定的样子,便是身体不好,恐怕也觉得很快乐,因为能在天上飞啊!
“这种事情外人的确无法体会,我也没办法解释,但确实感觉很不错。”段冉微笑着,他的解说确实让人不禁心生羡慕。
“所以啊,咱俩虽然都有些异于常人,但还是没法儿比。我看别人身上即将发生的事,有时候出现的画面很惊悚,有时候出现的画面又有些少儿不宜。我都不知道看了多少人光屁股的样子,我这针眼也长了一茬又一茬。”摇头叹息,秦筝这吹捧虽然有点假,但听起来却是很搞笑。
“幸亏你看我时我都在天上,否则,我还有点吃亏。”动作很慢的拢了一下衣襟,好像秦筝随时都会看穿他的衣服。
撇嘴,秦筝翻着眼皮扭脸不看他,“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你老巢?”
“军营。”若知道他段冉,那么就会知道,他没军权没武功,却是掌握着东齐一半的军队。因为,上官铎是他最忠实的追随者。但可惜,段冉这个名字民间知道的不多,只有东齐朝中的重臣才知这个从小多病的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将军?”秦筝自然不知道段冉是怎么回事儿,略显好奇。
“不。”淡淡摇头,他的眉目间始终带着笑。
秦筝努努嘴,不禁的想起云战。他与军队才相配,那一身的气势,绝对是能带领千军万马上阵杀敌的气势。
“在想谁呢?”若说秦筝会观察,段冉的眼睛也很毒。
“想扫把星云战啊!”不在段冉面前说云战好话,他好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我看来,你和云战很亲。尽管,你们并没有夫妻之实。”他知道的还不止一星半点儿。
“这你都知道?看来在暗处你没少观察啊,对云战很感兴趣?”扬起眉尾,她那表情有点嘲讽。
“我看的是你。”不为她的表情所刺激,段冉笑容依旧。
眨眨眼,秦筝不再吱声。看她?哼,偷窥狂!
段冉说队伍是朝军营前进的,但秦筝对东齐一点也不熟,他说是哪儿就是哪儿,便是说这里是凌霄宝殿,她也没证据反驳。
秦筝的手脚遭受了最大的罪,现在就算把她放开,她也根本没法儿走动。若是再捆绑个几日,没准儿她就彻底成残废了。
她自己看过自己的手腕,被绳子捆绑的地方红紫一片,而且皮已经破开了,红肿吓人。
虽是更多的是她皮肤太过敏感反应大,但她还是感觉有点疼,这罪,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段冉,如同他自己所说,他身体确实不好,一天的时间,他就喝了三次药。
那汤药的味道很大,浓浓的药味儿,充斥着整个车厢。
不过这药味儿也挺好闻,最起码秦筝觉得比那些熏香什么的要好得多。
“你是痨病么?”但今天一天也没看到他咳嗽啊。
“差不多。”段冉没多说,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笑显得有点神秘。
外面天色渐暗,但听动静感觉还是在野外,也不知何时能停下来。
闻着车厢中的汤药味儿,秦筝有些昏昏欲睡。她能感觉到段冉在看她,但她已经毫不在意了。
他是那只鹰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她,现在他是个人,她就更不用怕他了。
而段冉为何看她,秦筝觉得他就是想看透她,再来或者是想在精神方面摧毁她?
这两样无论哪种都不可能打倒她,因为哪一点她都不怕。
昏昏沉沉睡着,待得再次醒来,是被段冉叫醒的,而且他还在扯她头发。
“醒来吧,咱们该下去了。”扯着她一缕发丝,轻轻地拉扯,段冉的声线和动作都很温和。
动了动身子,秦筝一惊,自己手脚上的绳索都被解开了。
“嗬,段王爷太客气了,一觉醒来就给了我一个这么大的惊喜。”嘴巴一定要占便宜,便是手脚都麻木不好使。
“既然很惊喜,那就下车吧。”段冉先一步下车,秦筝趴在车板上冷哼连连。
甩了甩手臂,酸麻胀痛全都有,双腿更是灌了铅一样。长时间血液不畅通,就是这个结果。
用尽全身力气往外爬,她状况略显凄惨。
爬出门外,秦筝跪在车辕上,打算从一侧直接滚下去,否则她是跳不下去的。
然而,在她刚打算跳下去的时候,两只手伸到她面前,直接从她腋下穿过,将她拎了下来。
双脚落地,秦筝仰头看着段冉,他站起来她才发现,他挺高啊。
“你力气挺大。”他有病,还看起来很无力的样子,没想到力气还是很多的嘛。
许是知道她站不住,段冉也没松手,垂眸看着她,说真的,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以这个视角看她。毕竟那个时候,都是她将‘他’抱在怀里来着。
“与云战比不了,但比你绰绰有余。”提起云战,也不知他什么意思,那语气听起来对云战也没敌意。
秦筝不接茬,双腿发软,依靠着他的力量挪进眼前灯火通明的军帐。
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进来后段冉就松了手,秦筝一屁股坐到地上,她的腿暂时真的没办法自己走动。
段冉径直的走向位于最上首的座位坐下,单手成拳挡在唇前,他压抑的咳了几声。
秦筝坐在地毯上揉自己的腿,手腕从袖口露出来,红红紫紫的肿起来,皮肤也破了,惨得很。
但腿的问题更大些,原来被铁钉钉过骨头受伤,有时她走动的多了骨盆就会发疼。这几天一直被捆着,她觉得她骨盆要碎了。
捏,揉,捏到自己紧绷绷的肉,她忍不住龇牙咧嘴,真的很疼啊!
“还很疼么?”段冉停止了咳嗽,轻声问道。
秦筝看了他一眼,然后叹口气,“不止疼,是没知觉。”
“抱歉。”他道歉,听起来诚意还蛮足的。
秦筝不理,他的对不起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
“王爷,热茶来了。”蓦地,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然后两个人端着茶盘走进来。
秦筝抬头看了一眼,她不受控制的想深入的看看那俩人。眸子微微晃,下一刻她猛地甩头,控制住了自己。
那两个人,一个人负责给段冉送茶,另一个则走到了秦筝旁边。
将茶盘上的茶壶茶杯放下,这个小兵连多看一眼都没有看秦筝,他这个表现吧,和其他的东齐兵士不一样。因为她所见过的所有东齐人,都对她这个大燕人恨之入骨。
而且,今天段冉竟然没有给她绑上黑布遮住眼睛,这很奇怪啊!
不禁警惕起来,秦筝垂下眼睛专心揉自己腿,谁也不看。
那两个小兵退下去,军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段冉拿起茶杯,他的动作很从容,让看的人也不禁觉得赏心悦目。
“怎的没看看那二人?”段冉开口问道,果然他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秦筝扫了他一眼,忽的笑道,“你想让我看什么?莫不是那俩人是奸细,你想通过我来证实?我对你们这儿的人还真不太感兴趣,别找我。”要真是奸细,而且还是大燕来的奸细,秦筝可不会拆穿,毕竟那属于自己人。
“想的很周到。”似乎没想到秦筝的脑子也会转这么快,段冉微笑,颜色浅淡的眼眸因着灯火的光芒而泛着光波。
暗暗哼了哼,秦筝不置可否,反正她一定会小心谨慎不掉进段冉设下的陷阱里。
没有给她的眼睛遮上黑布,也没有再将她的手脚捆缚,由两个女人带着,穿过军帐,朝着她该去的地方而去。
这东齐的军营和云战的铁甲军其实也差不多,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东齐的兵士,看起来更有野性一些。但他们没有铁甲军兵士那般强壮,可根据传说,像这种身材瘦小一些的人爆发力才惊人。
这是秦筝自己的想法,具体如何她不知。
但其实她的想法和事实也没有多大出入,东齐的军队确实是高质量,否则也不会与大燕打了这么多年胜负不分。
而且大燕若不是有城岭,说不定也有很多土地被东齐占领了。这就是为什么大燕唤东齐为东狼的原因,他们真的很像狼。
身边两个女人,其实就是在上一站一直在照顾她同时又恐吓她的那两个人。俩人都很瘦的样子,更正确的说那身体像搓衣板,若不是穿着女人的衣服,还真看不出来是雌性。
东齐俊俏的男人多,但美艳的女子却是少之又少,这也天下皆知。
一个小军帐出现在眼前,帐门外有两个士兵在守着。秦筝出现,那俩个士兵看过来,无一例外眼睛里是有杀气的。
东齐对大燕的恨,用语言无法形容。
“进去。”身边一个女人冷声呵斥,本就不漂亮,这样冷冷的样子更像个男人。
秦筝倒是没什么反应,这种语气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进入军帐,翠绿的草地进入眼里,这和在雪山大营时住过的军帐差不多,真是原生态啊。
“老实呆着,别以为王爷对你客气,我们就会对你客气。不老实,让你好看。”秦筝还没来得及将整个军帐观看完,另一个女人忽的冲到她面前,对她极其凶狠的警告,那眼睛里好似藏了一把刀似的。
秦筝相较于她们俩要矮一些,闻言立即点头,很是乖巧,“好的好的,我肯定老实。”
一瞧她那模样,乖乖可爱,实在让人厌恶。两个女人又最后给予一声冷哼,随后离开。
军帐的帘子撂下来,还听到那俩女人吩咐守门兵士的声音。
不甚在意,秦筝一步步挪到木板床边坐下,脱下鞋子,拎起裙角,她的脚踝露出来,和手腕差不多的状态,再捆绑些日子就废了。
叹口气,也不知云战有没有来救她。凭借她自己的力量,她觉得她跑不出去,东齐这帮人太强悍了。
现在她又不敢轻易的看这帮人的未来,因为段冉知道她的秘密,若真看了就等于自找苦吃。
思虑半晌,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反正现在的情境,难办。
扯下里衣,秦筝一点点的将两个脚踝都缠上,虽然她很懒不喜欢走路,但不代表她希望自己再变成残废。
蓦地,她神思一晃,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栗色的眸子陷入空洞,她的身体也一动不动,恍若被定住了。
漆黑的山林里,她被一个人挟着在疯狂前进,树枝打在她手臂后背上,火辣辣的疼。便是在虚幻中,但秦筝完全能感觉到那种疼痛。
有些着急的看向那个挟着她的人,挺拔高大,他就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壁垒,足以与那城岭媲美,正是云战。
看见是他,秦筝的心瞬时平静下来。她那恍若被抽空似的脸也露出笑容,这还是第一次她在陷入虚幻时还会出现别的表情。
其实这些幻象出现在她眼前也不过半分钟,回过神儿,秦筝缓缓的吁口气,而后眉眼弯弯无声的笑了起来。
云战那厮来救她了,尽管不知现在在哪儿,但想来很快就会出现了。
既然如此,她也就放心了,她不会死。
但若是可以,她应该得多多配合云战,能够更快的逃出去。可是,她刚刚看到的也只是他们俩逃命的画面,她是从哪个地方碰见云战逃出去的一点都没有。
不禁骂脏话,看别人看的那么周全,看自己的都是些没用的。
无论如何,她知道自己能逃出生天,那么现在,她只要安静的等着就行了。
可想想吧,又觉得不甘心。她受了这么多折磨,就这么算了可不行。
段冉这人心思缜密,她没有那样的头脑,是决计对付不过他的。但,这不代表她会就此认输,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想法如此,但要实施起来可不容易,段冉这人极为聪明,秦筝发现凡是出现在她视线内的人,好像都有点问题。
前几天她双眼被遮住时曾出现过的十分凶狠暴戾的男人,还有一些职位较高的人都不曾出现,好像失踪了似的。
这些看起来有问题的人,秦筝可是不敢看,她还真担心看到某个人是来自大燕的细作,那她可作孽了。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可不是假的,秦筝蹲坐在军帐前找目标时,就远远的瞧见了一个穿着粉色衣裙快速从远方军帐间穿过的女子。
军营里还有穿漂亮裙子的女人,这可是新鲜。尽管那女人很远,而且从军帐间穿梭时有时无,但秦筝抓住了这个机会,很顺利的进入状态。
红罗帐暖,两个人在纠缠,女人就是这个穿着粉裙的,而那个男人,不认识。
随意扔在地上的衣服上,一条玉带横在那儿,玉带扣上,一枚金灿灿的令牌躺在那儿。秦筝不知那块令牌是做什么用的,但她觉得,凡是在军营,任何一块令牌都是有重大作用的。她在云战身上就看到过,他从没随意的将它扔到别处过。
那个女人走的很快,最后于军帐间消失,秦筝也没办法再继续看,只得回神。
那个男人的模样没看清,可是衣服她看清了,还有玉带的样式,看起来就不是普通小兵穿的。
尽管不知道刚刚看到的会不会对她有帮助,但她深深记在脑子里,有用无用都要搜集。
后来,秦筝又在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的看到些东西,看起来都没什么用处,但将那些场景联系起来,她竟然很神奇的知道了她现在所在的营地的地形。
这种收获只有她自己知道,恐怕段冉也想象不到。他能在天上看地形,她却能在别人的未来时看到。
那两个负责看着她的女人来了好几趟,秦筝一直坐在军帐前,也不知在看什么。
段冉的态度就是,这个秦筝一定要看好,而且那时还嘱咐不能让她的眼睛露出来。但现在,她们不懂段冉是什么意思,可她们俩却觉得这个秦筝很危险,就是她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发呆也很危险。
眼看着太阳西斜,秦筝还在发呆,两个女人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儿,随后几步分别走到秦筝两侧停下。
蓦地,其中一个女人忽的伸手成爪,扣住秦筝肩头直接将她拎了起来。
秦筝顺着她力道站起来,但肩膀却是剧痛,站起后如同泥鳅似的原地转了一圈,成功的甩掉了那女人的手。
后退几步,秦筝盯着她们俩,“这是要开始对我用刑了?”
“你还会武功?”她动作那么灵巧,不会武功的人可做不出来。
“和你们比差远了,三脚猫唬人玩儿的。”秦筝笑笑,白嫩的小脸儿甜美可爱。
一看她笑,两个女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因为在她们看来,秦筝笑起来很讨厌。
“天黑了,赶紧进去。”没好脸色,两个女人呵斥。
“好好,这就进去。”连连点头,秦筝愈发笑得和气。
两个女人瞪视她,若是眼神儿能杀人,秦筝已经死了千百遍了。
今儿一天段冉没露面,也不知他在做什么,不过感觉,好像这军队他是老大啊。
但他又不是将军不是元帅的,还有一副弱身子,这军队居然都甘愿听他的,很神奇啊。
云战一直说敌人是上官铎,可自从来到这儿,她还没听到上官铎这个名字呢。
第二天,段冉终于出现了。
一袭白衣,公子如玉,他真的是个让人觉得相当赏心悦目的人。
站在军帐前,秦筝眯着眼睛看着走过来的人,其实她现在没心情欣赏他,因为随着风吹,她自己身上的味道一直在鼻孔处环绕,她嗅到自己的味儿,几天没洗澡,难闻的很。
“怎的一脸不高兴?昨天过的不开心么?”走过来,段冉垂眸看着她,温声道。
“距离我这么近,没闻到我身上的味道?”扬眉,她那小脸儿在阳光下更是白皙的反光一般。
段冉也学着她挑眉,而后微微倾身,更凑近她。
秦筝盯着他的脸,一直近距离到她的脸颊旁,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儿飘进鼻腔,其实这味道还蛮好闻的。
嗅了嗅,段冉微笑着直起身,“是有些味道。不过比我做俘虏的时候要好很多。”
“那倒是,你那时几乎要臭了。”在马车上时他的味道很重,秦筝清楚记得。
“你也没有嫌弃我,所以,我也不会嫌弃你。”笑看她,段冉温声细语,听他说话,真的很容易让人不好意思。
但奈何秦筝的脸皮是别具一格的厚,听他这样一说,她立即眯眼笑,“你这是在吓唬我啊,告诉我俘虏的日子还很漫长。”
段冉一直微笑,“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去转转,看看这东齐的风景与大燕有何不同。”
“大燕我也不是很熟,我比较不出来。”一边摇头,秦筝一边随着他漫步走出去。
“作为一个大燕人的荣誉感,在你身上可看不到。”段冉双手负后的慢行,云战也喜欢双手负后,但俩人的气势却完全不一样。段冉就很温润,像个谦谦有礼的君子。而云战,那带着刀锋的气势逼得人抬不起头。
几不可微的撇嘴,秦筝还真没自觉她是个大燕人,她只对自己这来之不易的生命格外珍惜。
跟着段冉走,其实看来看去也都是军帐,密密麻麻长得都一个模样。
走着走着,军帐渐渐稀少,一片长满青草的空地出现在远处。
看见那片空地,秦筝就慢慢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在那片空地的上方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淡淡的黑色气体,那是死亡的气息,这草地下有死人。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死气了,突然见到,真的很惊悚。尤其这里死气浓重,那下面肯定不止一两个死人。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吓唬她?
“你看到了什么?”看着秦筝的脸,段冉似乎很有兴趣。
“这里有死人啊。”脸色淡定,秦筝盯着他。
“这你也能看出来。这里是处理俘虏的地方,营地里有几个人特别喜欢给人剥皮,便是人死了,也要将皮剥下来。挂在树上,作为胜利的展示。”段冉温声的给她解说,然后一边看向不远处的山边。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秦筝控制不住的拧起眉头,山边的树上都挂着一些东西,看不出实体,但他一说她就知道了,那都是人皮。
“好变态。”凉意顺着后颈窜上来,秦筝暗暗咽口水,亏得她和云战有牵扯,否则,她也逃不过这下场。
“铁甲军是怎么对待我东齐的俘虏的?”段冉微笑着问,反正大家都知道,对方都不会善待俘虏。
“一刀宰了呗,比你们要好得多。”秦筝双臂环胸,她现在也觉得铁甲军那群人对待俘虏太仁慈了。
“原来如此。”段冉只是笑,不明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爷,上官将军来了。”从后面快速跑来一个小兵,来向段冉禀报。
一听,秦筝来了精神,上官将军?上官铎?云战很在意的那个。
“让他过来吧。”段冉点点头,随后看向秦筝,“你可听说过?”
“当然,云战总是提起呢。但现在看来,他敌人也不是上官铎,是你。”这是个真正的黑幕下的老大。
“聪明。”段冉笑,说着话同时抬手在秦筝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秦筝挑了挑眉,这举动倒像是云战总做的。段冉也这样,她稍稍觉得有点不合适。
军帐间,一个人的身影出现,他穿着黑色的劲装,腰间还悬着一把剑。
样貌看不清,秦筝也只是看到了衣服,腰间的腰带更为显眼,因为那个样式很别致,颜色又比较显眼。
秦筝努力的去看,结果也只是几秒的时间,下一刻一块白布从天而降,直接遮住了她的眼睛。
段冉用丝绢遮住秦筝的眼睛,转到她身后给系上,“这个人你可不能看。”
“哼,谁稀罕。”秦筝撇嘴,心下却是笑起来,原来昨天看到和那个女人纠缠的男人就是上官铎。那个女人是谁呢?上官铎的老婆?不太可能。军妓?这个可能大一点。
眼睛被遮住,秦筝站在原地。而段冉则迎着上官铎走了过去,他们之间的谈话,确实不能让秦筝这个俘虏听到。
上官铎可是个将军,他身上带着的令牌,那肯定很重要。
秦筝站在原地,闭着眼睛思虑着这事儿,愈发觉得有搞头。
这算是个天赐的机会,谁让她就那么巧的看见了呢。但是偷呢,应该也不容易,一定得好好计划才行。
根据这营地的地形来看,军妓应该是在最南面,她昨天貌似在某个小兵的虚幻未来画面中看到了一排没有马的马车,车帘子还是粉红色的。啧啧,现在一想,那就是军妓住的地方。
作为大将军的上官铎是肯定不会亲自去那马车里的,这就得看他住在哪个地方了。他住哪儿,军妓就会亲自过去服侍。
若是能把上官铎的令牌偷来,也不枉她受了那么多天的折磨。
这一切她制定的好,但计划行动起来却是不易,因为她很难从那些看守她的人眼皮底下逃脱。
又一个晚上来临,秦筝被撵回了军帐里。青草满地,好像还有虫子在里面跳来跳去。
晚饭的时间到了,有个小兵来送饭。
秦筝是不会看他的,但凡是能大大方方到她面前的,根本就没有看的必要。
微微歪头看向旁边,秦筝等着他将晚饭摆放完再扭过去。
然而,那小兵却托着托盘往她面前晃,惹得秦筝又扭头看另一边。
小兵再次晃到她眼前,如此大方倒是少见。
秦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嚯,长得这个丑。都说丑人喜欢多作怪,看来这位应当就是这么回事儿。
一看他,秦筝微微眯眼,不由自主的进入状态。
虚幻的画面中,出现的情景让她一惊,眼前这人是谁?居然是不懂武功的顾尚文。
立即强迫自己回神,秦筝睁大眼睛看着他。顾尚文顶着一张不是他的脸皮也看着秦筝。
东齐的军队擅长剥皮,铁甲军里也有人会,顾尚文脸上的这个就是新鲜刚剥下来的。
炊事营的小兵,武功不济,随着云战潜入东齐的人中,只有顾尚文这一个不会武功的。其他人都不成,准会露馅。
不敢说话,秦筝盯着他皱眉,无声的张嘴问他,‘云战呢?’
顾尚文举起两根手指,食指中指,很像是在‘耶’的庆祝,其实是告诉她,云战在二十里之外。
点头,秦筝眼睛咕噜一转,随后无声道:‘上官铎,就在这里。’
一听上官铎,顾尚文脸色变了变,‘很危险。’他无声道。
摇头,秦筝再说,‘我要偷他的令牌。’
顾尚文立即摇头,‘危险。咱俩将衣服换一下,你戴上这人皮,走。’原来,这是他们的计划。
他不会武功秦筝清楚的知道,这要是和他换了她逃走,那么顾尚文必死无疑。
摇头,秦筝睁大眼睛,‘告诉云战,上官铎也听段冉的,他是个王爷,他才是这里的老大。’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顾尚文上下看了她一遍,在他看来她还是挺好的。
挽起袖子将手腕露出来,还青青紫紫的手腕露出来,‘还成,暂时活着。你听我的,去告诉云战,一定要小心,段冉能变成鸟在天上飞,小心老鹰之类的鸟。若是被发现就赶紧跑,否则就完了。’
‘变成鸟?’顾尚文不懂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暂时没法儿解释,一定转告云战。’无声的说话,说的她气管都要爆开了。
点点头,顾尚文将饭菜都放下,然后无声道:‘我会再来的,你稳住,一定要小心,偷令牌什么的,能成功最好。’虽然他觉得危险,但若是能成功那就更好了。便是不能给上官铎造成什么较大的影响,但却等于甩了他巴掌一样。
点头,秦筝自是有信心,尤其知道云战就在附近来救她了,干劲更足。
顾尚文匆匆离开,秦筝坐下盘算,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做。
世人都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话诚然不假。
半夜,她就开始拉肚!
“不行了,我要去茅房。”冲到军帐门口,秦筝要出去,那俩守门的肯定不会让她出去啊。抱着肚子,秦筝觉得挺不住了。虽然觉得这是个机会,但她还是将顾尚文一顿骂,给她送来的什么东西。
“不行,不能出去。”俩守卫将刀都亮出来了,她要是敢冲过去就人头落地。
“我说的是真的。”秦筝可怜兮兮,她肚子叽里咕噜的响,外面的人都很容易听到。
“那你等会儿。”听到她肚子叫,其中一个守卫收回刀,然后转身离开。
秦筝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军帐门,她真要坚持不住了。
大概几分钟后,那负责看着她的其中一个女人来了,脸色差的吓人,“你干什么?大半夜的要耍什么?”
“姐姐,我拉肚,我不行了,快带我去茅房。”秦筝冲上去,一把抓住那女人,此时连姐姐都叫上了。
“麻烦。”冷叱,甩开秦筝,她转身带路。
到了茅房,秦筝一头冲进去,在外面就能听到她拉肚子的声音,这确实不是掺假。
“说真的,我就是个俘虏,你们也不能这么对我啊。折腾了我,还折腾了你。”茅厕里,秦筝上气不接下气的叹着,说他们不厚道。
外面的女人躲着远远地,她冷哼连连,“这种对待俘虏的方式还是第一次,我喜欢看。”
“那好,我估计我这后半夜是消停不了了,还望这位大姐你能一直喜欢。”秦筝拉肚的声音很大,这种声音,但凡正常的人听了都会觉得恶心。
诚如秦筝所言,她和茅厕成了亲戚,一个时辰,她跑了五次。
得有人看着她,那自然得是女人。前三次一直是那个女人,后来就换成了另外一个女人。她脸色同样不好,看起来恨不得立马将秦筝宰了。
秦筝也拉的没力气了,扶着茅厕门,她担心自己腿上没力气会掉下去。
“姐姐,我要是掉进茅坑里,你可记得拉我上来啊。”她诚恳请求,外面的人听得直咬牙。
“姐姐,你听到了么?”秦筝还在请求,那声音有气无力。
外面的人没声音,她倒是也希望秦筝掉进茅坑里淹死得了。
“啊!”蓦地,茅厕里的秦筝大喊一声,就听到茅坑木板哐当的声响。
外面看守的女人立即冲进去,下一刻,一个真正掉进茅坑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这处臭气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