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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全身长满了水泡,浑身瘙痒难耐,高烧不退。爹娘从镇上请来了好些个的大夫,他们查看完我的病情,都摇头叹息直说准备后事。我知道这只是起天花,在现代我也起过,是很平常的那种,只要挂个盐水,打个青霉素就可以了,可在古代,偏偏是个要命的病害。
娘为了这事,把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她不相信我会早夭,从江湖郎中那找来偏方,给我弄了个外敷内用的药,并时时地候在我身边,照顾我。家庭经济本就困难,因为给生病的我抓昂贵的药材,而愈加难过起来,爹娘为这事大吵了很多次。虽然爷爷很心疼,但最终和奶奶一样,没说什么,只是给家中的菩萨上香,默默祈祷着我继续活下去的可能。偶尔从他们的沮丧言语中,我也知道了自己活命的几率几乎为零。
我的情况并没有因为昂贵的药材有所好转,反而是愈发地严重。一天早晨,爹乘着娘去镇上卖豆腐,爷爷奶奶走亲访友的空当,将奄奄一息的我丢弃在了后山的乱石岗上。
“月白,不要怪爹狠心,爹也是迫不得已呀,来世投了大富大贵之家,也不用受这份罪。”他背着手摇头叹息,渐走渐远,没有回过头。
我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收回目光,心中感慨万分,埋怨是有的,但我更怨天,怨命运这可恶的捉弄,既然注定我死,为何偏又要我重生在这里,还活了着多余的几年。
我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从没觉得时间如此难熬。我想着前世的种种,所有的一切恩恩怨怨在死亡面前都显得太过渺小,如果有可能,我宁愿放下一切包袱重新来过。人就是这样,在死亡前,表现出最脆弱不堪的一面。
天渐渐黑了,山中鸟兽的怪叫声此起彼伏,我困难地呼吸着,浑身因这山间的阴冷,不住地打着哆嗦。偶尔难闻的气味随着风从不知名的地方飘过来,让我胃中一阵翻江倒海。一群小蚊子在我的周身围绕着,时不时地偷袭着我暴露空气的皮肤,我不能动,只能任它们恣意妄为着。望着它们欢快地撅着屁股吮吸,我似乎都能听到血液的哭泣。
远处忽然有了很大的声响,我想大叫,但喉咙却像是被卡住一般,什么音也发不出来。声音渐渐近了,我听到了,那是灿星的声音,她在唤我的名字。
“月白,月白。”
我很想应答,但最后一股力气使上,也没能冒出一个音。一个转弯,我看到一个小身影在月光下跌跌撞撞,摔倒了再爬起来,继续向我这个方向跑着,她口中的名字一直都没有停过。听着那悦耳的声音,我很感动,心里暖暖的,鼻子忽然酸涩起来。
一阵阴风刮过,我动了动脖子,忽然瞥见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黑色动物,我的知觉告诉我,那不是狗,尽管它长着狗的模样,但眼中绿莹莹的狠厉光芒却不是狗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