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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笑着将手中的牌丢出去:“其实从牌面上讲,赤发鬼原本也可以选择青面兽,但你选择了美鬓公,霹雳火也可选择金枪手,但你选择了没羽箭,赤对美,霹雳对没羽,这说明你的心中有杀机。你选择用玉麒麟来对花荣,武力最高的对最美的,你的心中自比的不是浪子燕青,而是武力值最高的卢俊义对吗?”
赵天赐好似愣了愣这才好笑道:“老婆婆,你到底在说什么?这可是荡渔村,我在荡渔村要什么没什么?需要动什么杀机吗?”
“赵景呢?”昭然笑嘻嘻道,“我看过赵景在棺材里的样子,就算那样我也能想像得出来,他当年一定很漂亮,眉目清俊,颠倒众生,别说是男人,女人也不如他长得好,对吧?”
赵天赐皱了下眉头。
“而且他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冷,明明只不过是个逃难的,可是你越纠缠他,就觉得自己越是卑劣,他简直就像是一面铜镜……那种卑劣感会在心里滋深,让你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摧毁他,对吗?”
赵天赐“哗”地一声掀翻桌面上的点心盘子,对着昭然怒目而视,正好赵仲伯走了进来,连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这个疯婆子,就打了副叶子牌便想指让我杀了赵景!”赵天赐怒道。
昭然连忙摇手道:“罪过,罪过,我只是说贵府少爷心里杀气大!”
赵仲伯连忙小声安抚赵天赐:“杨大人还在呢,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脾气不好这不也是真的吗!”
赵天赐拂袖离开,赵仲伯这才转过头来打着圆场道:“杨大人,老夫人,午饭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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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的午饭都以湖鲜水鱼为主,昭然在北方哪里吃过这个,直吃了个肚圆,瞥头见杨雪仕文气的吃相心中不禁感慨,要是九如在就好了,这么多鱼他一定欢喜死。
吃过了饭,昭然又连声喊腰酸。
赵仲伯道:“那我安排老夫人进房歇息一下吧。”
昭然喜道:“这真真好,老人家可受不起这个折腾。”
赵仲伯将两人都安排到了二进门里东厢房歇息。
杨雪仕送昭然进屋,小声地道:“你刚才那番话是想什么意思?”
“跟他玩了个小游戏罢了。”
“不说就算了。”
昭然见杨雪仕转身就走,连忙拉住他道:“得,得,来来坐下我告诉你。”
他拍了拍床边道:“坐下!”
杨雪仕看了一下床榻,还是依言坐下,昭然却抓住他的手,杨雪仕立即道:“你要干什么?”
“别动,你不是想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他说着摊开杨雪仕的手掌,拿起手指轻轻缓缓地滑过杨雪仕细长的手掌心,从掌根到指间。
杨雪仕脸上显出一丝红晕:“你倒是快说,你想干吗?”
“现在我每说个词你就给我也配一个词,比如我说眼睛,你配看这样?要非常快跟上,能做到吗?”
杨雪仕淡淡道:“试试不就不知道了。”
“好,眼睛。”昭然开口道。
“见。”杨雪仕飞快地道。
“舌头。”
“品。”
“鼻子。”
“闻。”
“脑袋。”昭然拉着杨雪仕的手道。
“想。”杨雪仕立即道。
“掌心。”
杨雪仕的嘴唇一颤,打了个顿。
“掌心……”昭然重复了一遍露齿微笑道:“你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握”,而是“痒”,对吗?”
杨雪仕面色红得更厉害了,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狠狠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你敢戏弄本官。”
昭然抬手道:“别生气嘛,我只是给你做个示范,举个例。人在做这些游戏的时候,是会暴露自己的想法,就好比一个心里有杀机的人去买餐具,他首先选择的多半不是碗,而是筷子,因为筷子可以联想到刺,戳这些词的东西,哪怕他当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在想杀人。”
杨雪仕好似有些明白了,道:“所以你跟赵天赐玩牌其实是想看他到底在想什么。而他用赤对美,霹雳火对没羽箭,最后丢弃了吴用,所以你想到的是他心里有杀机。”
“聪明。”
“那你觉得他对谁起了杀机?”
“这些证人一个都不可靠,是巧合,还是被收买,这就不得而知了。“
杨雪仕吃了一惊:“他要杀证人,即是如此,你为什么要提示他?”
“当然是为了让他早点动手。”昭然漫不在乎地道,“喂,你要查的案子是三年前的了,他不重新杀人,我上哪找证据?你知不知道你拜托了别人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杨雪仕又气又无语,立身道:“就算是这样,就能草菅人命?若是如此,我来此还有何意义。”
昭然心想本来就是一场梦而已,何必认真,等抬头见了杨雪仕那一本正经的侧面,竟然跟九如像了个九成九,就觉得整颗心就化了,他伸手一把抱住杨雪仕的细腰哭道:“没准现在他是对我起了杀机也不一定呢!”
他刚说完这句话突然看见自己的手指开始变成透明了,不由心中一惊,恐慌莫名而来。
杨雪仕推开了他恼了句:“你自己活该!”
昭然连忙将手藏到了被子里,闭眼道:“让我睡会儿吧。”
杨雪仕见他忽冷忽热的,走到了门口却顿住了脚步又问道:“还有一个疑问,你怎么知道吴氏有个孙儿放在房里,让吉娘去抱。”
昭然半睁开眼道:“吴氏的眼角有抓痕,右侧的发丝有些紊乱,肩头有块湿了,如果她是跟人打架造成的,那抓痕不会有旧有新,头发也不会只有一边乱,显然是因为怀抱个长牙期的幼儿造成的。伤痕有新有旧,说明这个孩子多半是她自家的孩子。她的肩头是湿的,那说明她方才还抱着这个孩儿是睡着了。即然睡着了,赵家又叫得急,我猜想她不会急着找个人看孩子,多半将孩子放在被窝里就直接来了。”
杨雪仕像是瞧了他半天,才道:“你自己小心些。
昭然打了个哈欠,装着迷迷糊糊地回了句:“知道了,你自己也当心。”
等杨雪仕一走,他连忙把手拿出来,只见自己的手指时而虚无,时而实化。
他就要从这里消失了吗?
昭然心想难道是他要醒了吗?可是他为什么会有这么浓重的危机感。
他是哪里错了吗?但究竟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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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当真睡了一觉,打着哈欠出了厢房门,赵仲伯客气地走了过来:“族长让我跟老夫人您与杨大人说,他会亲自过问这件事,还请两位在渔荡村多盘恒几日。”
“杨大人觉得呢?”昭然掉转头去看杨雪仕。
杨雪仕道:“无妨,那就多留两日。”
昭然笑道:“那甚好,我老婆子也想休息两天。”
赵仲伯刚挤出一点笑容,昭然又接着道:“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些话要问这些人,能不能把他们再叫来一次。”
“这个……”赵仲伯微微迟疑了一下。
杨雪仕淡淡地问:“可以吗?”
赵仲伯立刻笑道:“那在下这就去安排,两位稍候。”
昭然出了垂花门,见吉娘又在轿院那头探头探脑,一见昭然走过来就连忙急着上前道:“老夫人,您方才答应给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能兑现?”
“我还要这里住几日,等我走的时候自然会给你,这几天的工钱我也会算给你的。”
吉娘连忙道:“不要了,不要了,老夫人您有多少给多少就行了。”
昭然看着她道:“你为我干活,赵府为难你了。”
“不,不,当然不是!”吉娘摇着手道,“族长为人公道,这是祖娘都认可的,只是我们必竟是赵府的人,本来我以为老夫人只是来府上拜访,我又急着用钱,也就应下了这桩差事,可哪知道老夫人跟大人是来翻案子……”
杨雪仕冷淡地插了一句嘴:“怎么,看来你以为这桩案子也是赵府做的。”
吉娘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连连摆手:“怎么可能?祖娘都信得过的人,哪里会做这种事情?族长可是祖娘认可的人!”
“你反复说的祖娘是什么意思?”昭然安抚道,“无妨,你慢慢说。”
吉娘这才缓了口气道:“每年渔季各个渔村都要上祖娘庙去祭祖,可是这么多年来,只有跟着族长一起去上香的船队才从来没有出事,其它不管请了多大的祭官,高僧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大家都说那是因为赵氏一族为人高洁,这才会受到祖娘的庇佑。”
昭然“哦”了一声,轻微地眨了一下眼。
赵仲伯已经带着那几个人来了,连赵天赐都在其中,他显然得到了关嘱,虽然一脸的不耐烦倒也没有出口不逊。
吉娘则是连忙低下了头。
“大家都偏厅坐吧。”
赵仲伯看了一眼旁边的吉道:“老夫人,杨大人,我们有个不请之请。”
“二老爷请说。”杨雪仕开口道。
“事关我们府上的清誉,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还请此事不要张扬。”
昭然心中冷笑,当年的赵景何等的无辜,谁又来为他的清誉着想过。
杨雪仕却道:“自然。”
赵仲伯的目光从在座所有人的身上扫了一遍沉声道:“那即然如此,杨大人想问什么,你们就老老实实回话。”
七个人显是已经得了嘱咐,除了赵天赐跟赵敏儿,其他人都是低头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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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看着他们道:“你们先在偏厅呆着,回头我让吉娘过来叫你们,叫到谁,谁就过来回我的话。”
赵天赐开口道:“问完话,我们就可以走了?”
“那自然。”昭然笑道,“想走就走。”
赵敏儿道:“你想问什么?”
昭然道:“即然是问话,每个人问题都会有所不同,你们都留在偏厅里,我去轿院的倒罩屋问话,你们谁先来。”
出乎意料的又是赵敏儿抢先道:“我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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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昭然在轿院的倒罩屋里坐下,赵敏儿就急不可耐地咬牙切齿地道:“我哥哥在世的时候,赵天赐就百般地纠缠于他,若非我来的时候身体不好,哥哥为我欠下了赵府一大笔药费,哥哥早就带我走了!”
她说到这里又像是要哭的样子,昭然却道:“我找你来,并非要问你哥哥。”
赵敏儿不禁一愣:“那你想问谁?”
昭然道:“我想问的是那天真得是秀英让你叫你哥哥去倒罩屋的吗?”
赵敏儿嘴巴微抖了抖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昭然道:“因为刚才我问阿大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我问的是阿贵的事情,可是……他的眼睛却在看你。我突然有一种设想,阿贵定期会把自己的倒罩屋空出来给秀英,秀英在那里会某个人,这件事时间久了,阿大自然会觉得不对劲,所以他就悄悄地告诉了你。因此那天,根本就不是秀英主动让你叫你哥哥去,而是你故意将你哥哥引去,目的嘛,当然是为了拆穿秀英的真面目,好让他歇了娶秀英的心思。这才能说得通,为什么你哥哥当时会朝大门的方向跑,因为他根本不是秀英从偏门放进来的,而是通过阿大悄悄留给他的门进来的,所以他下意识地会往自己进来的方向奔跑。”
赵敏儿低着头,五个指甲深深抓着桌面以至于都留下了抓痕,她浑身哆嗦着,喉口发出痛苦的呜咽之声。
昭然道:“你一直在说是秀英将你哥哥引去的,所以对她百般痛恨,但其实你心里恨得是自己,因为是你将哥哥给引去的,对吧?为什么你不说实话。”
赵敏儿缓缓抬起头来道,她的眼圈很红,也许是因为这三年流过的眼泪太多,她的眼眶里现在倒反而没有眼泪,而是面目略有些扭曲地道:“你说得没错,是我害了哥哥,我当时就算说了实话,也无人会信,反而会说我倒打一耙。可这件事跟秀英他们栽赃哥哥有什么关系?”
昭然道:“有根本的关联。”
赵敏儿眼露迷茫之色,昭然却道:“你去吧,把秀英叫来。”
杨雪仕等她走了才问:“到底何种关联?”
昭然若有所思地道:“说明强、奸案是真的。”
杨雪仕还没来得及问第二句,秀英就低着头迈着细碎的脚步走了进来,先蹲身行了一礼,然后默默地坐下,昭然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品了一会儿却没开口,秀英终于抬头道:“我知道大人跟老夫人一直在怀疑我的说词?”
“不,我不怀疑你的说词。”昭然说道,“你的确受到了伤害。”
秀英好似如释重负,拿起手帕细碎地哭了起来。
昭然接着道:“其实你那天晚上等的人应该是赵应文对吧?每个朔望二日,账房先生都会来渔村跟族长对账,住的地方就是与轿院隔了一堵墙的东厢房。所以你买通了阿贵,让他每到这个时候便将倒罩屋空出来,方便你跟赵应文约会,而你母亲吴氏也知道这点。因此对面的院墙之下才会有块踏脚石头,上面积满了青泥,想来搬去有些时候了,可是谁会搬到那里去的呢,一个放轿子的下院有什么值得偷看的,当然那块石头不是偷看,原是用来偷香的。”
秀英手里紧紧地拽紧了手帕,咬着牙道:“我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我虽失了清白,可与账房先生之间却是清清白白的,老夫人无凭无据可莫要冤枉人。”
昭然微笑道:“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这个男人自你*之后,也就与你断了联系。你到头来空总归是空欢喜一场。”
秀英手里拽着帕子拧成了团:“原来老夫人叫我来,就是为了瞧我的笑话吗?”
“我不是为了瞧你的笑话,而为了提醒你,偏厅里的人中,有没有一个人在事后给你出主意,这个人或许也是你的爱慕者之一,所以你才会相信他。”昭然凑近了她道,“但那个人才是奸/污你的人,也是这个人让你污告赵景的,他是谁?”
秀英的身体一震,眼神闪烁了好一会儿才平淡地道:“除了赵景,我的确想不出来,还有谁对我有爱慕之心。”
昭然看了他一会儿,这才身体向后靠:“去吧,把你母亲叫来。”
秀英站起了身,然后蹲身行了一礼,走到了门口,昭然突然道:“你是最直接可以指证他的人,你现在不说,很有可能没有机会再说了。”
“等我想起来,一定会立刻来告知老夫人。”秀英仍然平淡地道。
等他走了,杨雪仕微微气恼地道:“你为什么不追问。”
昭然喝了口茶,道:“因为这个人一点也不难猜,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