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会飞的西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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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辜云是那个反派角色的名字,而剧组给的场景,则是辜云和主角熊子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辜云是个连环纵火犯,好几场人为火灾的作案手法相似让当地警/方确定了这点。但辜云非常聪明,他的点火装备采用的是随便哪个商店都能买到的普通物品,不具备任何指向性。且每一次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些东西放在楼道中。

    然后再退出楼道,站在角落里看着火灾蔓延,直到消防部队完成他们的工作。

    而巧合的是,好几次他放火的时间都赶上了熊子文值班期,兴许是相同经历里的相互吸引,导致熊子文渐渐发现,每一次纵火现场,他都能看见这么一个人。

    他抵达现场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到了,而火扑灭时,这个人就会消失。

    这起初只是熊子文的猜想,虽说直觉让他几乎肯定就是这个人,但没有证据,他没办法和别人说。

    辜云和熊子文不一样,他从最开始就知道有这么个人,当年同一场火灾夺去了两家人的生命,同时留下了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孩,辜云一直都记得他。所以当他发现熊子文在试探自己时,登时产生了兴趣。

    于是在早点摊上的相遇就来了。

    沈铭的长相非常精致,唇红齿白,笔挺的鼻翼将整个五官撑起来,让整个人显得很精神。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他可以用阳光来形容,而之所以称精致,甚至被夏青夸赞成所见过最好看的人,是因为那双眼睛。

    黑亮而有神的丹凤眼,一举一动都带着点别样的风情,仿佛能装下所有的情绪,为硬朗的五官添了几分柔和。

    这样的长相和他看上去的镇定,以及几乎浑然天成的温和气息,最开始石磊以为这个人会选择周悦,就是主角熊子文同部队的朋友。

    可是他没有。

    在他说出要食言辜云这个人时,石磊顿了顿,兴趣登时就下去了不少。

    沈铭并没有去观察任何一个评审的表情,甚至像是看不见他们一样,反手把掌心的纸张放进了口袋里,闭上了双眼,站定两秒之后,重新睁了开来。

    石磊一愣。

    那双原本轻柔而温和的眼睛,竟一瞬间成了辜云的放荡不羁?

    只见沈铭双手松松垮垮的插在口袋里,目中无人的朝椅子的方向走,中途脚步一顿,肩膀往后撤,似乎是撞上了什么人。

    他脸上还是没反应,甚至就着被人撞回头的姿势倒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身,走上前把椅子一勾,接着整个人重重的坐下。

    坐定之后,沈铭先看了眼地上,然后落在了前方,像是在看什么人,脸上逐渐露出个笑容,带着讽刺的,不屑的。

    “早点好吃吗,大英雄?”半晌,他吐出一句话来,尾音上扬,满是轻蔑。

    接着他顿了顿,笑道,“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我是谁?”

    然后他眼底的轻蔑之色更浓了,头微微上抬,背部往后一靠,仰起头像是在看着什么,“你怕我?”

    就在这时,他眼神一转,一扫刚才的慵懒,变得坚定,逼人。

    五秒之后,沈铭眼睛一眯,勾起唇角,“我也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救火?”

    这句话之后,沈铭停顿了很长时间,但他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从之前的玩弄,到面无表情,最后甚至多出了几分愤怒。

    “这是你的一套理念,你是大英雄熊子文,但对我来说,我的人生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这之后的场景在纸张上只打了省略号,很明显,评委只想看试镜者从之前的不屑到愤怒的转变,后面的台词基本上和愤怒是一个基调的,定多往上爆发一点。

    沈铭看过这部剧,当时饰演这个角色的人并不是很给力,准确的说,是和他想象中的辜云不一样。

    那个人妥妥的将辜云演的像个愤怒的疯子,不顾一切,倒也不是说这错了,只是在看完全剧之后,沈铭觉得,辜云这个人,应该还要更加矛盾一些才对。

    他和熊子文几乎是相同的遭遇,结果却走向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极端,其实纵火杀生这种事情,不论是落在了谁心里,都应该是有一番心里斗争的才是。

    尤其是辜云,当你发现当年本该和你一块堕入泥潭的人,却干干净净的站在天上,除了愤怒以外,应该还有点别的什么,嫉妒,愤怒,甚至是伤感。

    但当时有这个想法的人很少,甚至是夏青也不怎么认同他的观点,沈铭只得作罢。可现在在看见所有的话都截然而至于此,沈铭就明白了。

    他没想错,至少和给出这个场景的人,想法是谋和的。

    对方想看见一个多样情绪的辜云,而不是一味的只会狂吼的辜云。

    沈铭思绪戛然而止,将诶这顿了顿,整个肩膀一动,一秒之内,神色又转了回来。

    他站起身,再一次冲评委鞠躬。

    石磊眉头一挑,接过编剧李雷手里的纸张,同时两人互看一眼。

    沈铭静静的看着他们,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他不需要答案,他刚刚已经用了他平生所有的经验,包括他对这部剧的理解。

    或许还是不够,或许还是达不到,但是没关系,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没有容纳他的地方。

    他想,能这样退场,再好不过了。

    与他坦荡荡的思绪相反,石磊很不爽,这场试镜是投资方加给他的,说白了就是要走后门,还想摆个好看的姿势,他欠乔城武一个人情,这件事情他不爱干,也得干。

    来了之后这种心思就更强烈了,一个两个乱七八糟的,做作的做作,不足的不足,理解有误的理解有误,重点在奉承上演技平平的比比皆是。根本就找不到足以塞死乔城武的人才,他烦躁的就差直接掀桌走人了,强力克制下去之后,石磊几乎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坐在原位上的,所以甚至连进来人都懒的打招呼了。

    他原本还想看看有没有哪个鬼才一点,让他有借口嚣张反驳乔城武的要求。大家都有各自的利益,其中有不一样的,也有一样的,只要他石磊想,真的有他相中的话,他铁定能搞定乔城武那边。

    可是这些人没有谁给了他这个机会。

    直到沈铭进来。

    沈铭是这批人里演的最好的,他表现出了李雷和石磊两个人都想看见的辜云,他对这个角色的理解也非常的到尾,这些都毋庸置疑。但正是因为他这样的表现,让石磊选择了正视他。

    不是以一个反驳乔城武的契机,亦或者是一群笑话里挑眼的那个,而是以一个演员的角度,正视他。

    石磊一生与无数大腕合作过,所以沈铭的表演在他眼底,确实有一定的功底,也演出了最基本的样子。

    没错,最基本。

    他的理解肯定没有问题,基本功也扎实,但石磊总觉得,这个人的眼睛里差了点什么,举动,神色,都是这样。

    差了点让他一瞬间说不出来,但又万分怪异的东西。

    所以他在思考要不要给沈铭一个机会的同时,心里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相抗衡,这种感觉让他不怎么愿意让沈铭留下。

    两种情绪相互碰撞,他扭头看李雷一眼,发现对方也是这样一副表情,想来也是有想通的想法了。

    没错,这个人的举止里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至关重要的东西。

    石磊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开声时,一个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

    声音就这么突兀的响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包括唱中央的沈铭。

    沈铭当即愣了愣,他之前基本处于放空状态,只等一声令下,然后就能转身,彻底离开这个舞台。

    却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声音突然闯入他的思绪,像是无形之中,停住了他的脚步。

    沈铭的眼神落在石磊另一边的男人身上,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深邃的瞳孔里看不见一丝情绪。

    可刚刚的问话是这个人问的没错。

    沈铭顿了顿,“什么?”

    “辜云。”男人皱眉,接着唇部一动,吐出两个字。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不怎么喜欢说话,这是让他谈谈对这个角色的看法吗?

    沈铭下意识的看了眼石磊,因为他没记错的话,刚刚这个男人的开声,应该是直接打断了石磊的,而眼神转过去之后,却发现石磊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是在示意他回答男人的问题。

    沈铭沉默了一会,如是的回答道,“我觉得他应该是熊子文的倒影,这个角色其实很矛盾,他看着熊子文与其说是不屑,不如说是羡慕,就好像……就好像已经走上了一条路,走进了深渊里,回过头才发现,当初还有另一个选择,所以他才想把熊子文也拉扯下来,拼命的想让自己坚定自己是对的,或许最终就算真的认识到了自己可能是错的,但在没有接受致命的打击之前,大概也会选择继续蒙上自己的眼睛,不去正视……这样吧。”

    他的话音刚落,李雷的眼神就变了。

    石磊的心弦也动了动,他只当沈铭是正确的理解了这个角色,却没想到对方已经剖析到了这种地步,甚至直接指向了他和李雷留对的一手,他扭头看了看李雷,两个人神情里都带了几分动容,心想这个说不定真的是辜云的正确人选?

    房间随着沈铭话音结束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半晌,石磊察觉不对劲,才连忙转过头来,莫名其妙的用手碰了碰男人,心说你让人说这会儿又不说话了是搞什么?

    这小子是乔城武让来的,从见面开始就一脸臭屁,在石磊眼底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死小鬼,在楼下还非得走礼堂上来,着实让他烦躁了一把。

    他原本都打算把这个人也划入还乔城武人情的范围内了,就是不说话而已,比叽叽喳喳烦个不停好多了。

    他也就当这个人不存在,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口。

    而且那问题也问的让石磊有种想要另眼相看的冲动,他一直以为这人是个二世祖,什么都不管,爱咋咋,然而这架势看上去,难不成在来之前也是做了功课,甚至看了剧本?

    石磊回过神来,只见男人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拍了拍刚被他碰过的地方,接着把手往自己这边撤了点。

    石磊:“……”

    “我倒是觉得你演的更像连挣扎都懒得做,只等别人一击然后就理所当然往后倒的辜云。”男人淡道,“看破红尘了就去出家,没看破的话,30号完了之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做好准备抛掉乱七八糟的顾虑之后再进来。”

    沈铭愣愣的看了他半晌,直到石磊咳了两声,才像是猛地惊醒一样,后退了两步,接着礼貌道谢,走了出去,全程动作僵硬,全不如他进来一样轻松。

    “啧啧,”门关上之后,石磊也不急着叫下一个,扭过头一脸稀罕看着身侧的男人,“我当乔公子对我们这种小剧本没兴趣呢,没想到没想到。”

    男人没搭理他,整个人从表情到动作纹丝不变。

    “功课做的挺足的嘛。”石磊就是不爱看他这副表情,以至于他越是这么摆,石磊就越想一拳砸烂他那张扑克脸。

    “没看。”男人这才道,短短两个字。

    “那你怎么知道他演的好?”石磊一愣。

    “我不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