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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甲子寻一轮回,赤灺成烦嚣。
小寨子在北方只能算得上是三流寨子,与外界交流十分闭塞,除了寨子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以及从外面嫁进来的女人,再没有其他的人口增长。但凡寨子里心里有点盼头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在寨子里的土里刨食,纷纷外出谋生。但寨子里的风水确是出奇地好,山水皆有,人杰地灵。
直到一名过路的老者经过这里,方才打破了寨子里百十年来近乎无聊的秀气,老者不知年龄,头发仍然乌黑,不过发丝间却有几缕白色,脸庞的轮廓可以知道早些年的他肯定是一方俊才。
老人一身粗麻长袍,背后一个翠绿的书箱,用小地方很难见到的蜀绣包着,腰间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来到小寨子后,老人大多在寨子里四处游赏,好似在找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一日老人坐在一处断崖前,书箱静静地待在老人身旁,偶尔拿起酒葫芦大灌一口的行为才能让人知晓他并没有枯死过去。许久之后,一个孩子走到了老人的旁边,手里捧一个看起来刚捏好不久泥人,满眼好奇地看着老人和他旁边的书箱。
老者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询问:“你叫什么?”
孩子倒是很大气,没有害怕:“齐忍冬。”
“过来坐”老人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石台。
“嗯。”孩子学着老人的样子盘膝坐在石台上,犹豫了好久,孩子终于鼓足勇气指着书箱:“里面装着什么?”
“一个故事”
“我把这个给你,你能给我看看么?”孩子拿着泥人,向老人递过去,扑灵扑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舍。
“一个泥人?”老人反问道,脸上写满了莫名的笑意,像在故意逗这个孩子一样。
叫齐忍冬的小孩子认真摇了摇头“不是的,这是这边的山和水,嗯~,还有人。“说完这句话孩子像想通了什么一样对着老人摆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一改前面的小夫子模样。
老人微微一愣,随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家伙以后肯定是个会写故事的人啊,看好了!”话音刚落,书箱竟在颤动一下后自己打开,一丝酒香溢出,原本挺好的天气空气竟凝结了一下,好像很快,又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后来,石台上便起了风……
书箱里面只有一本泛黄的书,男孩还未看清书就像石头被岁月冲刷一样消失了,只不过这个“石头”被冲刷地很快,好像从未出现,那天老人的袍子被风吹得扬起,那天,老人直到把红葫芦里的酒喝完才停下,那天齐忍冬知道他是来小寨子里找一个人的,别人叫他酒现,喝酒的喝,出现的现。
十几年光阴转瞬即逝,齐忍冬也成了少年。齐忍冬是个孤儿,当年师父定居到寨子里后便收养了他,之后师父便只教他两样东西:写故事,酿酒。现今他的故事在小寨子之外的许多地方都有传颂,好多都被写成了评书,供达官贵人听评。而原本对外联系稀少的小寨子也因为他酿得酒变得热闹了起来,四面八方的人,好人,坏人,普通百姓,京里贵人,不辞路远来到寨子只为了他的一坛酒。但师父传了齐忍冬卖酒的规矩:违禁坏人的酒,限量不限价;普通百姓的酒自己做主;君子贤人,可分文不收。虽有这么个规矩,但因为来的人几乎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酒,也没有人来惹麻烦。齐忍冬很小的时候问过师父,这世上有没有神仙喝的酒,那么喝酒的人又是不是真的神仙?师傅说有,那种酒叫仙酒,世间仙酒有千万种,但是酿出来这种酒的人一生只能够酿一次,那种人,有一个共同的称呼,酒仙。每个酒仙的出现,只要略微懂酒的人都会知道。
师父最终还是走了,说是去找人,便一去不回,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齐忍冬一直就在寨子里,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酿出来师父说的那种酒……
“涧中碗水为基,酒曲,红豆……”青年轻喃着,不时喝一口放在身旁的酒。
“齐先生”
当她喊住他时,他确实吓了一跳,扁筐中的材料悉数落近酒坛,看着一个月的调制功亏一篑,齐忍冬苦涩一笑,向来人望去。
看着走过来的人,蓝白纱衣,大家闺秀的得体举止,眼眸里却好像装下了一整泓清泉的灵性,整个人,像一幅秀人的山水。而他,虽仍然穿着粗衣,却有着显贵们都表现不出来的大方和洒脱。
短暂的回神后,齐忍冬忍不住自讽一句:“虽不是祸国殃民,但也是红颜祸水。”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还是在说给来人。
女子说话却毫不失仪:“先生可是姓齐?”
“只是认得几个字可不敢叫什么先生。”
“先生说笑了,他们都说先生是写东西最有学问的人”
“小姐所为何事”
“我想让先生帮我写个故事。”
齐忍冬看了看那个酒坛,颇为认真“我不会写你的故事,姑娘请回吧”
眼前的女子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齐忍冬的眼睛。
齐忍冬不去看他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呼~,当年师父教我识字,当他看了我的故事后,说我写的故事不好,因为我不懂故事,他便让我专心酿酒,后来他说我酿的酒也不好,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大酒师而已,无望拿到那个字,因为我终究不懂故事。”
“先生可是喜欢酿酒,我这里有些酿酒的法子,如果先生不嫌弃,我可以赠与先生,但前提是先生要帮我写完这个故事。”
齐忍冬看这女子,女子眼中闪着光。那天正是端阳。
“看来你的故事很长啊,这样,你想要一个故事,而我缺一个方法,三年,三年后的端阳,我把故事交给你,而你的在我的酒坊里做个帮手”
“好”蓝衣女子回答的也是利落。
自那天以后,齐忍冬的酒馆里便多了一个人,白天女子帮着打下手,酒坊无人时,齐忍冬写着故事。女子名叫南显,她要写的故事是她和一个男子的故事。男人叫荒,她喜欢荒,后来荒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音讯。南显想把她和荒的事写成故事,不知能否被荒听到。齐忍冬借着南显的办法亦是调出了许多新酒,酿酒之术一再突破瓶颈,进步神速,外面的人在小寨子里买酒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在酒坊开门期间说是略有繁华也不为过。当有人问起齐忍冬买酒的规矩时,他只回一句“他们自己的酒他们自己知道。”
齐忍冬一度感觉自己离他想要的那个字只差一步,但恰巧止于那一步,不知道是跨不出去,还是不想跨。三年里不少来买酒的人都调侃:“齐先生好福气啊,有这么个贤惠漂亮的妻子!”
每到这个时候南显不失礼仪一笑便进入后堂,留下齐忍冬一个人在前面应付。齐忍冬总是尴尬一笑:“我哪里有那个福气,南显姑娘只不过是在我这里做客,顺便指导我罢了……”
三年时间转瞬即过,这年端阳格外热闹,原因是三年前一个酒坊里品相本就极好的酒变得更好了,而且今年端阳,那个名气很大的酒坊门前摆了几大坛酒被人告知不出可随便取饮,但饮酒之人不可出酒坊三丈之外。虽然酒坊大门紧闭,但小寨子仍欢声笑语。
晚上,齐忍冬一人坐在酒桌前,看着一本书和桌上摇曳的灯芯愣愣出神,当南显从后堂出来时他背对着她,没有去看。
“来了?”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书。
南显拿过书轻说了一句:“我走了。”
那天晚上,他齐忍冬,一人一灯,他最终拿出了酒桌下面的一个酒坛,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时三年前因为一句“先生”尽数毁掉的酒,他轻嗅着,有酒的味道也有些许苦涩,但终归算不上上品一直未言语的人最终开口:“荒,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又有多大的福气啊。”一滴泪落入坛中,他的心却出奇地平静,不悲不喜,不忧不怒。只是那酒仿佛有了灵性,酒香包裹着男子像在安抚着自家主人什么一般,之后四散开去,想把男子的心情让每个人知道一样,一时间整个村子都酒香四溢,沁人心脾,方圆十里皆闻其香,当有人想去寻找来源时,所有人都不胜其香,醉倒过去。而那天夜里,几乎所有稍微懂酒的人都知道,北方有人是酒仙。
第二天当男子打开酒坊的门时,那本写有南显和荒故事的书放在酒坊的台阶上,书的最后一页多了一些话:“相思红豆嵌骨梳,奈何终苦,奈何没有回头路。”齐忍冬看着多出来的那句话,想起了师父,想起了师父说的规矩,想起来了他一直想要的最后一个字,他知道昨天晚上,除了他还有一个人没醉。他不知道当时有个眼里充满了灵气的女子在心里说了一句:“你可知道,如果没有他,我心里想的是你。”从那之后,男子被人称为酒仙,而酒仙,在不酿酒。
又是四十年过后,夜里,一个小酒坊中,小女孩正在给和她盖被子的老先生说话:“师父,他们都叫你齐酒仙,可为什么你从来不喝酒,他们都说你故事写得好,可为什么现在不写了呢,还有还有,你上次说的南显去哪里啊?”小女孩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叫齐忍冬的人哈哈一笑:“小丫头问题不少啊,以后肯定会写故事,来,快好好睡觉,明天师傅教你识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