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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舜手中握有舞青霓毁尸灭迹的证据,高湛则咬着他暗中查探东风客栈杀手的事不放,二人都有对方的小辫子在手,很自然的便达成了默契——互守秘密。
高湛打横抱起舞青霓,带着手下的番子,率先离开了顺天府,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李舜定然是紧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杀气腾腾。
这一回算是彻底跟李舜掰了,高湛感觉肩头的担子又重了些,可腰杆却拔的更直。
“我很重么?”舞青霓瞧着他满脸锅底色,打趣道。
见她还能跟自己开玩笑,高湛的眉头舒展了不少:“除了肩部的箭伤,还有哪里受伤了么?”辞气甚是温和,与方才在府衙内跟李舜唇枪舌战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后头的凌云听见后,很自觉的慢下两步,与他们拉远了距离。
彼时,东方一缕霜色已然悄悄抹白了一角黑夜。
“你看我浑身湿漉漉的,有可能被烧伤么?我舞青霓福大命大,九年前的大难都没死,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在一个老头子手里。那个柴房里搁着一缸水,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反正,是我舞青霓的救命恩人,改日打听出来了,必然要重重酬谢他一番”,舞青霓挪了一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这好像不是去沁春园的路,你带我去哪里?不会是去你府上吧。”
“沁春园你不能回去了,我会派人去通知墨葵,让她也赶紧离开园子,而且你的伤也需要马上处理。不然,光流血也会没命的。”
舞青霓却暗中忖度着,顺天府的事闹的这么大,若是自己不赶紧回园子,刘掌柜必然会以为我出事了。到时候再慌里慌张的告诉小珏,白白让她替我担心一场。她默了片刻,沉声道:“墨葵也会治外伤,你赶紧送我回去!”
高湛的双手却加大了些力度。
舞青霓素来说一不二,见高湛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也不顾伤口。挣扎着就要下去。
高湛也是个执拗的人,手上的力愈发加大了些,可低首瞅见她因撕扯到伤口而强忍着的痛楚表情,不由皱了皱眉,温煦道:“我府里有一个人候你很久了。她吩咐我一定要把你安全带回府上。”
舞青霓面上的表情凝了一瞬,而后莞尔:“难怪!我说你怎么出现的这么及时,还忽然变得口齿伶俐起来,说出的话句句见血,连李舜这个老狐狸都被你震住了,原来都是她教你的。”
“我平素说话很笨么?”
“不笨,就是不善言辞。”
“……这有什么区别么?”
“笨呢,是客观。不善言辞呢,是主观,明白么?”
高湛眼下腾不出手来。不然,一定使劲儿抓了抓后脑勺。
隔了片刻,舞青霓从手腕上退下一只翠玉镯子,朝后头的凌云隔空一抛,歪过头道:“你把这个给墨葵,她才会相信你。”
话还未完。镯子便稳当的握在了凌云的手中,他抢上两步。走到高湛后头一步远的地方,持刀拱手:“大哥。那我先去沁春园了。”
高湛微微颔首:“叫兄弟们也都散了吧。”
凌云应诺,返身跟后头的一名百户交代了几句,就先行离开了,他走后没多久,跟随高湛去顺天府衙的那上百名锦衣卫也都散了。
大街上单余他们二人,或有偶尔一两个小贩挑着担子行色匆匆的路过,清寂的很。舞青霓觉得有些疲倦,便微微阖上眼,养了会儿神,一路无话。
高湛脚程很快,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自家宅子。
这所宅子是三年前他晋升都指挥使时宏治新赐的,中央是一间开的朱漆大门,平素是紧闭着的,借着两头明亮的八角灯,可以看到上头高悬的一块乌木黑底镶金匾额,当中的“高府”二字龙蛇飞舞,竟是御笔。一般君上的御笔匾额,都是悬挂在北房正厅,以示皇恩浩荡的,比如李舜家中的“延荣堂”即是如此,还没有谁见过哪家的皇帝御笔是对着大街,随便供人参观的,这高湛便是全京城也是全大洹唯一的一个。
一直到东厢房,也没瞧见一个下人,一路上就只有一个老管家佝偻着身躯跟着,正院里杂植的花木都枯萎了,只有台矶上置着的半人高的盆景还郁郁葱葱,但形态恣意,想必也是久无人修剪,屋子里更是除了一床一桌四椅外,便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了。整所宅子给人的感觉就是荒凉凄清,好像闲置待售的。
“我一般都住在衙门里,很少到这儿来,整个宅子只有丁伯一个人打理,所以……让你见笑了”,不知怎么,一向高冷的高湛竟有些赧然的解释起来。
丁伯还是头一回见小主人带女子回来,一路上乐得嘴巴都合不拢,到了厢房,忙搁下早已备在手中的药箱,笑呵呵地掩门离开。
他堪堪转过身子,便看见院子一角一棵光秃秃的榴树旁立着一个乌发青衫的女子,这个人他认识,是一个多时辰前,来府上让他去镇抚司衙门请小主人回来的人,她说她叫梅荨,小主人离开后,她就一直在上房东厅里候着。
梅荨远远地朝丁伯颔首一礼,而后静静地坐到了一旁是石凳上。
一个时辰前,舞青霓离开古玉斋前往顺天府衙,刘掌柜总觉得心内不安,这三小姐是小姐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也是苏家仅存的一点血脉,小姐向来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万一她出事了,小姐悲恸过度,不定会怎样。思来想去,刘掌柜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梅荨。
梅荨与舞青霓感情笃厚,了解她胜过了解自己,自然猜得到她此番的心思。李舜从始至终一直都在想法设法揪出荣王背后的幕僚,从最起初的侧王妃失踪。到这次的顺天府衙假三尸,无一不是针对梅荨,李舜一天不打消这个疑虑,梅荨就无时无刻不处在险境之中,而且还是难防的暗箭。所以舞青霓就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将计就计,让李舜误以为她就是荣王的谋臣,好让李舜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她一个人。
李舜一定在顺天府衙布置了天罗地网,舞青霓此番前去,必然凶多吉少。眼下唯一能救而且肯救她的只有高湛了。高湛是宏治身边的近臣,因救过宏治的性命而备受信任,要论亲疏,恐怕满朝文武乃至皇室宗亲也无一人能比得上他,只要高湛前去解救。舞青霓必然会安然无恙。只是她没有料到,高湛竟然这么凑巧不在北镇抚司,而是领兵公办了,这才耽搁了时间,好在衙门里的人都认得丁伯是高府的管家,又见他这么着急忙慌的,怕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这才快马飞报了高湛。
梅荨深知舞青霓的性子。所以在高湛前去顺天府之前,特意叮嘱他要说自己在高府候她,如此方能将她安置到这个安全的地方养伤。经过今晚的事。李舜对舞青霓已起了杀机,等这回顺天府纵火的事风平浪静之后,他势必会再寻机会铲除舞青霓,而沁春园这么大的坊子,纰漏处处可查,随便拎个由头就可以处置了她。所以沁春园是万万不能回去的了,而未免李舜起疑。梅府也不能去,如此。只有高府一处可供舞青霓暂栖。
透雕太平有象的紫檀木槅扇门“吱呀”一声打开,泻出了里头温黄的晕光,随即高湛颀长的身影跨了出来,只在廊下远远瞅了梅荨一眼,便提步朝另一侧的花径去了。
高湛虽不明其中细节,但也知道舞青霓此番身遭不测全是因为梅荨。
琀姐姐落拓半生,以后有这样一个能对她全心全意的人陪着,也算完满,梅荨面上的笑容一派风轻云淡,随后她起身走入了屋内。
“我发现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关心哦,这么久了才来看我,在外头干啥呢?”舞青霓身上还是那套烧了若干个洞的雪青褙子,歪倚在素色迎枕上,脸已经净过了,些微有点苍白。
“连高湛都这么胸有成竹没有急脚鬼似得去请郎中,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梅荨一径坐到床沿上,朝她的左肩瞅了一眼,“他包扎的啊?那肯定好的贼快。”
“你没去当媒婆真是可惜了”,舞青霓“啧啧”几声,“这么危及的状况,还想得到要把我骗到这里来,当真是用心良苦哦。”
“跟你说正经的”,梅荨拉了拉搭在她腿上的藕荷锻被,“听说高湛到顺天府衙的时候,柴房基本快要烧塌了,你怎么逃出来的。”
“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舞青霓挑了挑黛眉,“柴房里头有一缸水,不过,在角落里,四面八方都被一些柴火挡住了,我先前也没发现,后来柴火烧着了,露出了里面的黑瓮,我才发现的,我见有水,当然是先跳进去避火了,后来见窗口没有箭镞攒入,就从火海里趟到窗口,跳了出去。”
“柴房?”梅荨思忖,柴房都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应当要保持干燥才对,怎么会有一缸水,还藏得这么严实,难道是有人故意陈在那里的?
“你想到了什么?”舞青霓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那个叫蔺勖的是不是还在你府上?你赶紧把他轰走,蔺羲钦根本不是个东西,为虎作伥,他弟弟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看啊,蔺勖去你府上八成就是蔺羲钦的注意,是他安插在你身边的暗桩,为了奉承李舜,连自己弟弟的性命都不顾,真是丧尽天良,还有啊,我说你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啊,这样的人也敢随随便便放进府里来?”
“蔺羲钦也在顺天府衙?”
“是啊,他亲手布置的好戏,能不亲自来瞧瞧么?他让裴夜往外头放消息,然后再到衙门里安排三具假尸,要不是我舞青霓胆子大,还以为诈尸呢……不对,又跑题了,我刚想说什么来着?”
“你别想了,赶快歇着吧”,梅荨起身抽走她后头的素色迎枕,将耦合锻被拉到她的头顶,“趁天还未亮,我得赶快走了。”
“你这么着急走干么?”舞青霓的声音从被子里冒出来,闷闷的。
“李舜给我安排了这么一场好戏,我当然要回敬咯”,梅荨转身走出了屋子,外头的晓光落在她的眸中,一片雪亮。(未完待续)
ps:忽然明白原来“好肥”是褒义词,俺果然老眼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