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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绣是前太子妃的贴身侍婢。
李府为何要追杀文绣,莫非太子妃的死另有隐情。
梅荨一路袖着手回了畹兰居,途中还走岔了好几次。
思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李府用过午膳后,梅荨就带着栊晴出门去了。
二人刚走出月洞门,李砚汐就提着鹅黄云纱裙裾,风似的跑了来,喘着气道:“荨姐姐,王妈妈说你今儿早上去过济过堂了?”
梅荨还未及开口,栊晴就闪身横插到她们中间,不耐烦地道:“我们要去沁春园玩儿,你别瞎耽误工夫了,等我们回来再跟你聊天。”边说,边拽着梅荨的手走。
“沁春园”?李砚汐返身追上去,耳根悄悄爬上酡红,绞着身前的一绺乌发,娇羞道:“你们要去沁春园?那我也要去,刘、刘小挚是不是也会去?”后头的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了。
“你说什么”?栊晴瞪大了眼睛问道。
栊晴并不是耳朵不尖,而是不擅长察言观色,梅荨却捕捉到了那句连李砚汐自己也听不大清楚的话,她抿着唇角也没有掩饰住笑意:“你也跟我们一齐去吧,云姐姐那边我替你给她传个口信。”
“真的”?李砚汐喜难自胜:“那我们快走吧。”方才问济过堂的事全丢到爪哇国去了。
她紧步走了一段,蓦地停下来,低首朝自己打量了一番,跺脚急道:“等我一下,我回去换身衣裳,很快的,很快……”话还说完,人已经远了。
栊晴叹了口气道:“真是烦絮呀。”
梅荨揽着她的肩,笑道:“你去给我们住处的大丫鬟递给信,让她去告诉云姐姐一声,就说小汐被我带出去玩儿了。”
栊晴对于李砚汐要同她们一齐出去就很不情愿了,现在还要为她做事,脸不禁拉的跟驴一般长,嘟囔着挪步去了。
梅荨走回庭子里,坐到铺着缠枝玉簪杭绸坐垫的石凳上,闲看着兰花下的一只翠头鸟儿衔羽。
栊晴蓦地跃了出来,惊的鸟儿扑棱棱的扇着翅膀飞走了。
“姐姐,我们把厨房里那几个留头小子也带过去玩儿吧。”
梅荨帮她理着衣襟上的流苏,笑道:“你不喜欢跟挚哥哥他们玩么?”
栊晴撇了撇嘴:“他们年纪都比我大,我不喜欢。”
“那我们小晴为什么喜欢跟年纪小的玩儿呢?”
栊晴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年纪比我小的才会听我的话么,而且我还可以欺负他们。”
梅荨刮了刮她的鼻子,灿笑道:“今儿是端阳,厨房里杂事多,他们肯定不得空,不过霓姐姐那里也有好多年纪比你小的小子,你可以去欺负他们。”
栊晴拍手笑道:“好哦好哦”,她辞气一转,又抱怨道:“这个李砚汐也忒慢……”
说曹操曹操到。
李砚汐换了身嫣红色五色绦缘云纱褙子,头上梳着三丫髻,戴着银摺丝海棠发箍,珍珠耳钉,翡翠镯子,花朵似得走了来,凑到梅荨跟前,笑着转了个圈,层层浓淡深浅的纱裙习习翻飘,好像把天上的彩虹穿到了身上。
她明媚的笑道:“荨姐姐,你瞧着我好看么?”
“走了,别废话了,穿成这样也不嫌累,真是受不了”,栊晴负着手,边走边摇头晃脑地道:“唯李砚汐与小人难养也……”
沁春园已是蒲艾簪门,里面布置的火树琪花,头顶挂着的各色玲珑什锦灯交织成锦棚一般。
栊晴打进园子起就不见了踪影,李砚汐跟着梅荨东瞧西看地往闲庭雨梨去了。
万花掩映的朱漆亭子里置着一张红木嵌珐琅束腰八仙桌,上头摆满的珍馐未动几口,可掺了雄黄的竹叶青却开了七八坛。
天气闷热,舞青霓脱去外裳,只穿了件葱白色夹衫斜倚在亭子里的坐凳栏杆上,手里的百鸟朝凤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纱衣滑到手肘,露出半截雪白的藕臂和一只珊瑚手串,透出一股子娇慵之态。
看见梅荨过来,她也没有理会,仍懒懒地打着扇子。
李砚汐满院子也没瞅见刘小挚,眼中一阵失落,在瞥见舞霓裳的时候,不由得埋了半截脸下去,她还从未见过有女子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臂肘,跟姐姐和王妈妈平素教的礼教大防完全背道而驰。
她偷偷瞄了梅荨一眼,见她一脸自然,毫不介意,心中倒是疑惑起来了。
她不知道人一旦经历的多了,心胸就跟着开阔起来,自然不会拘泥于这些小节。
梅荨一径坐到海棠式绣墩上,瞅了瞅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笑道:“晚上还喝的动么?”
舞青霓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就算这会子醉了,你也喝不过我”,她觑了一眼站在梅荨身后的李砚汐:“李家二小姐么?长得倒是如花似玉,不过少了几分李砚云的强干断诀,是个正儿八经含在口里长大的娇小姐。”
李砚汐听她的口气,似乎是瞧不起她的样子,她跨步出来,拧着秀眉,不服气地道:“你是说我比不上姐姐么?我才不是你说的什么娇小姐,我也是才貌双全。”
舞青霓把玩着团扇,笑哼道:“你现在的样子难道不是娇小姐在弄性子么?”
李砚汐一时气结,脸儿涨得通红,跺着脚说不出话来。
“她可没有我脸皮厚,经不起你的刀子嘴”,梅荨打趣道。
“你带来的人,你自个儿领着吧,我舞青霓只会招待男子。”
梅荨抬眸朝门边看了一眼,抿嘴道:“你要招待的男子已经到了。”
舞青霓抚着扇面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抬眼也心已了然,她慵懒的起身,拖着曳地的纱裙往门边去了。
李砚汐好奇地回头瞅了一眼,讶道:“高湛?”在她眼中,高湛是个冷的像冰块儿的人,永远紧跟在宏治身边,摁着腰刀,面上从无表情,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却不成想,他竟然还会来烟花之地。
高湛身上一件极普通的湛蓝色夹纱直裰,却硬是被他穿出了逼人的英气,他手中握着长剑,站在门边随意的观赏园子里的景致。
他对别人的穿着打扮向来都是漠视,可见到舞青霓露着臂肘出来的时候,眉头却微皱,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便没有在意了。
舞青霓最善觉察人心,那一丝细微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过她的法眼,她满不在乎地轻笑了一声,眉目间透出几分睥睨众生的笑意:“难得高大人今日有空,来庭子里坐会儿吧,正好广陵梅琴梅先生也在。”
高湛微默,随后提步走入了门内。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梅荨了,早在先前救舞青霓的时候,他们就见过,当时为了能够顺利的让钱丰裕去护国寺,她说服了高湛,不让他参与此事。
当然梅荨只是告诉他,她与舞青霓是知音相惜,荣王只是这宗事里的一颗棋子。
高湛对她也有所怀疑,不过荣王在这宗事里并未得到实际的好处,就连工部尚书的位子也被齐王抢占了,这才稍稍打消了他的疑虑。
丫鬟早已把桌上的杯盘撤走,捧了茶上来。
梅荨道:“我听沂王说起过高大人,他说你是他得力臂膀,要是没有你的帮助,他也没有今日的荣耀,不知高大人是何时投在沂王门下的?”
在救舞青霓的事上,他见识过梅荨的手段,从而也发现梅家在朝中的掌控力要比他想象的大得多,他不想自己有过多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尤其是像梅家这样的,他吃了口茶,道:“过去的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目的一致”,他岔开话题:“你可有听说荣王暗中有高人襄助?”
梅荨眸光微凝,辞气却自然:“你怎会得知?”
他目光在李砚汐身上停了一瞬:“李家传出的信,先前‘紫微垣黯’的事就很蹊跷,再加上这次钱丰裕的事,也是奇怪的很。”
梅荨抿唇道:“宫里头发生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不过钱丰裕的事,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只要高大人你心知肚明就行。”
高湛说这话,亦是试探,他的眸光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却并未看出任何破绽,他唇角略弯过一抹弧度:“梅家在朝中有千里眼,顺风耳,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呢?”
“梅家的千里眼,顺风耳又怎么比得过锦衣卫的无孔不入?梅家的任何风吹草动肯定也瞒不过高大人,那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重要呢。”
话说到这里,气氛不禁有些沉闷。
还好舞青霓最善救场:“今儿是端阳,就连皇帝大人都歇在宫里头闲话家常,您二老就别鞠躬尽瘁了。”
高湛也没有觉得突兀,起身就要告辞。
舞青霓觉得如此再呆下去,也是徒添尴尬,她没有虚留,起身送他出了门。
高湛高大的身躯在门边略顿了顿,就一径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李砚汐这块橡皮糖走了,舞青霓终于忍不住嗔了梅荨一眼:“你们两就是俩刺猬,放在一起硌得慌,有你这么试探人的么,话还没说两句就把人家憋走了。”
以高湛对舞青霓的情意,他今日一定会来沁春园,不过每逢节日宏治都会把他留在宫中用午膳,所以梅荨赶在宫中宴席结束前来沁春园,就一定会等到高湛。
自钱丰裕的事情后,高湛对梅家就有极大的好奇,梅荨这才笃定高湛一定会与她谈话,从而可以以此来试探他。
梅荨开了个玩笑:“你该不会舍不得了吧。”
舞青霓满脸的无奈:“该正经的时候不正经,不该正经的时候又一副讨债脸,真是头疼,罢了,我也不管你的事儿了,你自己瞧着办吧。”说罢,转身就要走。
梅荨忙拉住她,堆笑道:“我试探出来了,你听我跟你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