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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七月上旬,昨夜刚下了场大雨,今日天阴无雨,宜办宴会。
今日的福王府门庭若市,应约参加宴会的未婚男女们有的成双成对,有的男子与女子分开各自聚在一处,众人在临水的水榭和凉亭中赏荷。
便有那表现的爱莲的男子对着未婚妻摇头晃脑一阵掉书袋,把那或白或粉或黄或深红或淡紫或间色的荷花比作心爱的女子,美其名曰借古喻情,实为风流‘才子’调戏未婚妻。
也有那矜持贵女沐浴在阵阵荷花的清香怡人下,对着未婚夫的含蓄调戏抿唇微笑,周身洋溢而出的优雅与淡然,独成一道风景线,却为端庄佳人‘尊崇’未婚夫。
谢荣华一身凤仙紫罗衣,一头青丝挽了个垂鬟分肖髻,杵在脂粉堆里,很是辛苦的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
随着门房一声嘹亮的通传,侍立一侧的丫鬟秋水附耳提醒。
她抬眸看去,忽然眼睛一亮,再转了视线,不由黯然一瞬,随即又笑容满面欢喜地迎了上去,将一干莺莺燕燕瞥在身后。
她挽了崔窈乐的手坐在八角飞檐黄花梨木凉亭中,欢喜道:“你可来啦。”
又小声嘀咕:“再不来我就要被熏死了。”
说完又瞅一眼好友,疑惑道:“奇怪,你怎的又穿白衣,平日也没见你怎么穿呐?”
但见好友嘻嘻一笑,那张中人之资的面容显得明媚起来,倒将她吓了一跳,呆呆地伸手去摸好友额头,却被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掌轻轻抓住,神智瞬间回笼。
一只纤长的手在那双自己还来不及更进一步感受力度的手臂上拍了拍。
那着碧蓝色罗衣,柔顺眉、月牙眼、直根鼻、方口、杏仁脸,挽了双平髻的丫鬟这才收了手,低头垂手侍立。
谢荣华倒也不气恼,只是忍不住斜睨那丫鬟一眼抱怨道:“我说流月啊,你这是作甚?本郡主只是同你家主子玩闹一番罢了,偏你不分情况的来搅和,再说了,你家主子又不是瓷器,用不着你这样严防死守,真是无趣!”
又一脸庆幸地扭头朝喝茶赏荷的好友道:“还好,还好,你没硬摁着这头倔…嗯,咳咳…丫头与你一般穿着,不然,你这几次三番地飘着来,我可真要怀疑你们这是结伴参加仙家蟠桃盛宴呢。”
“嗯,我一向不喜欢主动强迫人与我同步。”
“哦,这倒也是。”
“那个……”
“姐姐,是这样的,今日兄长本该应约前来的。
“只是昨日许是课业繁重,今日晚起了会未能如期交上作业,先生方留了他。
“说是因他上负孔圣人进学之盼,便有下负友亲之约。好叫他知道君子做错事应承担的代价。”
“姐姐别担心,他嘱咐我代他向你赔罪呢,说到时自会以礼相赔。”
“唉,都怪我这蠢兄长。要说平日里没这般犯蠢,你说他要犯蠢也不该赶在此时啊,真是恼人。”
“姐姐放心,回去我定好好说道他,好叫他务必用心给你制备赔礼。”
耳听着好友痛心疾首的陈述,似乎能想见那人的‘忏悔’。
直到听完这番话,方才脸红心跳地冲好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避开众人视线,以宽袖遮挡,在好友手心写了四个字。
便见着好友一副‘原来如此’又‘果然如此’的微讶与了然的表情。
“如此,兄长用心勾勒描画的赔礼姐姐可满意啦?”
谢荣华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只是……”
犹豫了下,便斟酌着说“袁先生未免有些古…咳咳……苛刻了些。”
崔窈乐明白她这微妙的尴尬,背后妄议未婚夫的先生,这措辞,是该委婉些呢。
只是看着她与兄长如出一辙的古怪表情,到底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姐姐不必介怀,袁先生乃是当世大儒,便是有些难得的‘情怀’,我们小辈也没有不担待着的道理的。兄长必也如是想,自不会作计较得罪先生。”
听着好友与自己一般的另有所指,谢荣华赧然一笑。
然后正襟端坐,不理会众人的指手画脚窃窃低语。
众人因经过方才的一番兵荒马乱,此刻也尽皆与这边拉远了些距离。
为谨慎,二人还是以眼神示意。
秋水与流月便一左一右挡在二人前面,隔绝了几个向这边探头探脑的贵女。
再度以手指在好友手心写了“不负所托”,见好友笑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便不再多言,专心吃起糕点来。
崔窈乐抬了抬手,秋水与流月便回到原位。
状若随意地,笑眯眯朝众人摆了摆手。
原本还言笑晏晏的贵女与贵男们下意识的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先前还探头探脑意图打探消息的贵女们更是失了矜持的仪态,吓得花容失色,相互推搡着退避到水榭中。
只将那尚未及反应过来的未婚夫落在了凉亭附近。
一番骚乱之后,贵女与贵男们一时又有些进退两难起来。
而罪魁祸首恍若未曾察觉众人的孤立,摸了摸鼻子,有些无辜道:“我有这般可怕吗?”
也不等回应,又自言自语起来:“不就是知道的秘密多了点吗?罢了,虱子多了不痒吧。”
接着人如一阵风般飘了出去。
是的,飘出去了。
因为这人会轻功,行动起来飘飘若仙。
然而终究不是仙呐。
谢荣华一心沉浸在‘我有这般可怕吗?’这句惊人之语中。
想着好友何时这般迟钝,对于自己捉弄人的坏名声做不到心中有数呢?
于是反应不及,秋水拉了拉她,才猛的回神过来。
结果直接眼见着好友轻飘飘地落入不远处的人群扎堆中。
将一干贵女贵男们惊的愣在当场。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
连互相嬉戏的蜻蜓似乎都受到了惊吓,展翅欲飞的动作定格了那么一瞬。
她下意识伸出的手悻悻地垂了下去。
颇有些幽怨地望着水榭中鹤立鸡群的好友。
内心则在拼命叫嚣:就知道,就知道的!不该对你抱有期待的,想着你混别人的场子,以咱俩的交情,起码今日安生一回,定不会在本郡主的主场搞事,结果你这都飘起来了……
于是捂住脸不住摇头,很是唉声叹气了一番。
一副今日才知自己误交了损友的残酷事实。
只是不知好友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几次三番于宴会上白衣飘飘,今日更是将自己从不轻易示人的轻功暴露于人前,不知有何阴谋呢?
荣华郡主不由陷入了深深的阴谋论中……
秋水见自家郡主一副高深莫测的深思模样,虽然内心很是跳脚着急,真怕这大名在外的崔小姐大闹宴会。
只是见小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到底不敢拉拉扯扯去扰走神的主人,又兼之对主人的了解,若有情况不会放任。
遂按下了内心的波涛,原本眼神中的担忧也替换成了好奇看好戏,扭头见流月依旧笔挺挺地站在那儿。
不由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珠子:“你怎还在此处,你家小姐都走啦,今日真是奇怪,当小姐的一如既往的任性就罢了,你这个小跟班不是向来形影不离的吗?”
便见笔挺挺的某人丝毫不为所动,且语不惊死不休的来了句:“小姐不叫我跟,说我这冷冰冰的气息与她仙人的春风拂面不符,怕我坏了她苦苦营造的局面,我自是要听小姐的。”
秋水绝望地认清了这又是个小姐令丫鬟命的同仁。
只得认命地拍了拍流月,然后管自己屁颠颠地向水榭奔去,将火辣辣的视线再度投向早已乱作一团的贵女贵男们。
“今日谁先来?”
那鹤立鸡群的人一张口便有内围的一个眼中夹杂着无奈惊喜憋屈纠结懊恼等复杂情绪的贵女被人推了出去。
那贵女在众人或同情或庆幸或羡慕或幸灾乐祸的各种表情中,硬着头皮上了前来咬牙道:“我,我来!”
“不,今日你不行,你得再等等。”
于是在另一个贵女被人不情愿的推出来前,她落荒而逃。
恰巧与一个双眼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小丫鬟撞了个正着。
只是打眼一看,便堪堪止住了急切的步伐。
一脸亲热地拉着那丫鬟,边走便倒苦水:“秋水啊,你都看到啦,她她她……”
她她她了好一会,才憋出来下面的话:“她定是因我上次没能第一时间按着她的示意听她分享秘密,这是寻机报复呢。一定是这样的!”
“她还特意大庭广众之下给我难堪,真是可恶至极!不行,不能忍。走,快些带我寻郡主去,今日定叫郡主为我讨个公道才是。”
不幸被抓包的秋水心道,我家郡主可被你口中可恶至极的某人刺激的入定去了。
还哪有功夫跟我这般闲着没事被您拉着听您倒苦水呐。
遂无语的仰天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