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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种十分奇怪的气氛当中,复汉军针对这一次的财政改革却是拉开了序幕,与此同时,复汉军召开的第一次春闱大典,也同时在进行当中。
按照惯例来说,在春闱之前应该还有一场秋试,也就是各省的乡试,一般在八月举行由各地州、府主持考试本地人。唯有通过乡试者,方能参与第二年二月的春闱,也就是京师召开的会试。
可是问题对于复汉军来说,去年八月还在湖广江西打生打死,根本无暇去考虑这些东西,因此并没有这么一场秋试,而是直接在四月份进行春闱考试,从而选拔人才。
对于这种行为,清廷自然感觉自己的正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因此清廷当中请求出兵再战者不绝于耳,可是这清军刚刚才惨败而归,哪里还有这样的闲心去顾忌这些,就连雍正都狠狠发了一通脾气。
“一群腐儒,真看不下去,自己拿刀去湖广跟楚逆拼!”
不得不说,雍正相对康熙还是耿直许多,怼人也更加不留情,那帮子只会耍笔杆子的儒生哪里来的勇气去战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反而使天下许多人知道复汉军在搞科举,而且没有所谓的乡试,只要去了武昌就能直接参加会试,只要中了进士的,那就都能捞到一个一官半职,而且没有中进士的,还有机会得个举人,当个小官也是没毛病的。
这一下子可就不得了了,许多不得志的读书人,开始想方设法往湖广跑,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实,你大清朝的官精贵,可实在是考不上啊!可如今复汉军的官好考啊,即便是叛军如何,那也是官啊!
这帮子人皓首穷经半辈子,所求的不就是为了一官半职,君不见就连宁渝的七叔,宁忠权那个半瓢水的读书人,也是考了许久才得了个县丞的官,还是在家族出钱的情况下,才能得到一个县令的实缺。
这说明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大清朝在以科举为网,网罗天下人才的时候,把网眼开得太大,平均每科中举的人数不过二百多人,可是天下这读书人何止二百?这一举动虽然将那些顶尖的人才都给弄走了,可是剩下的大部分中等之才,依然被淘汰在了科举的帷幕下。
在这种情况下,复汉军搞出来了一个官铺子,虽然不是大清朝的,可那也是实打实的官铺子,在大清朝得不了官的读书人,自然也就一窝蜂涌去了。
这复汉军举办的第一次科举,主考官自然是复汉军的左参议崔万采来担任,若是李绂在武昌,估计做个副考官问题也不大。只是有了崔万采这样的士林大儒镇场子,倒也真来了不少人才。
康熙六十一年四月初八,复汉军第一次科举考试算是正式开始,超过一万三千五百人前来参与考试,这大大超过了原来的武昌贡院的容积量,无奈之下,宁忠景下令在城东搭建出了一大片的棚子,将这些棚子模仿贡院的格局进行布置,作为补充考场。
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便是正在驻防的原守备一师来负责,当然如今的守备一师已经换上了名头,唤做禁卫师,却是威风得紧。数千名士兵在短短的四天功夫里,却是搭好了简易的棚子,矮小狭窄潮湿,许多棚子上的树枝,还泛着青色。
可毕竟有了这么一个东西,总比没有的强。士子们虽然偶有抱怨,可是看着那些端着明晃晃刺刀的复汉军士兵们,却也不敢轻易造次,很明显,那些当兵是可不是绿营那帮子废物能比的,这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主。
正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可是眼下的崔万采却在期盼着老天爷给点面子,至少在这几天不要下雨才行,否则这棚子还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到时候真垮塌了,那可就闹笑话了。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四月这么一个多雨的天气里,老天爷还真的就给了面子,长达六天的考试过程,居然只是下了一点点小雨,完全没有影响到考试的进程,一直到最后一场的策问试结束后,这天上才下起了磅礴大雨。
四月的天气,在武昌这个地方雨水说来就来,众人也都习惯了这江城的雨。可是街上却也有不少急着躲雨的人,其中一名年轻人却是不顾大雨,撩开了身上的长袍,一路上在雨水当中前行,嘴里不时还吟哦着诗句。
“兄台倒是好雅兴,这雨中作诗,人生实乃痛快!”
一辆油篷车是停在了年轻人的面前,马车当中传来了一句声音,接着说话那人便将车帘拉开,是一名长相极为英气的年轻人,却正是悄悄回到武昌的宁渝。
宁渝心里担心这一次的财政改革会受挫,便想着回来推动此事,只是眼下即将东征,贸然从军中脱身不免落人闲话,因此宁渝这才选择低调出行,一路乘船回到了武昌。
不过说来也巧,宁渝初入武昌,便正好赶上了科举结束,也赶上了这一场大雨。因此正当宁渝坐着油篷车回楚王府的路上时,却遇到了这么一位雨中吟诗的年轻人,故而方有此叹。
那年轻人却是哈哈大笑,随后保拳行礼道:“当不得兄台谬赞,这老天爷要下雨,那就让他下吧,这淋雨已经成了必然,又何必愁眉苦脸呢?”
这一番话却是让宁渝心里瞬间起了许多好感,他拱手为礼道:“雨中作诗,难免有生病之风险,兄台倒不如随我一同饮酒作诗如何?”
“这雨能淋得,这酒自然也喝得,学生这边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渝随后便朝着宁四使了个眼色,宁四心里明白,随后油篷车便改了方向,朝着武昌城内的春香楼而去,那里如今已经成为了整个武昌城最大的酒楼。
一进入酒楼之后,宁渝便在观察着年轻人的举动,只见那年轻人虽然衣着朴素,可是行事却半点也不像一个贫寒士子,所见所闻都能淡然处之,这份从容让宁渝想到了官家子弟。
在这个世界上,从出生开始便是二代纨绔子弟的宁渝,尚且都没有那份优雅与从容,因此心里很快便已经断定了对方的身份,再一联想到对方朴素的着装,宁渝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个年轻人想必是家道中落了。
二人虽然只是初次见面,可是随着好酒好菜上来,也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相谈,那年轻人虽然年岁不大,可是满肚子的学问却是半点不假,这让宁渝越发好奇对方的身份了。
而对于宁渝这个受过名师教育的现代灵魂来说,这谈什么都有点一针见血的味道,却是让那年轻人为之刮目相看,对宁渝也起了几分崇敬之心。
宁渝没有问年轻人姓名,年轻人亦没有问宁渝的身份,二人只顾着饮酒高谈,却是不知不觉间,便已经酒过三巡,二人都有些熏熏意。
年轻人拎着酒壶,却是费力地站了起来,他一步三摇走到了酒楼的栏杆处,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丝毫不顾吹进来的冷风,大声吟诵着。
“功名富贵无凭据,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浊酒三杯沈醉去,水流花谢知何处?”
听到了年轻人吟诵的诗句,宁渝却是感觉有些耳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不过诗句确实好,当即便大声道:“好诗!好诗!浊酒三杯沈醉去,水流花谢知何处,着实妙哉!”
年轻人呵呵一笑,随后又拎着酒壶走了进来,苦笑道:“此诗乃学生意气之作,当不得兄台这句赞......只是学生想到了往事,却是孟浪了些。”
宁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知为何,他今日觉得喝醉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这人生实苦,若有做乐的机会,自然不要放过。只是兄台一看便知是官宦人家,又如何来的苦?”
年轻人却是笑了笑,“学生确实是官宦之家,只是如今家父病故,学生被族人所欺,只好背井离乡前来湖广参加科举,只为求得一线生机罢了。”
寥寥数字,却是勾勒出一幅惨淡的画卷,人心之险恶,莫过于此了。
不过宁渝听到他来参加湖广科举,心里却是一笑,既然如此,这姓名却也不必再问,这真才实学之人,自然如同囊中之锥,只要一旦展现锋芒自然能够脱颖而出。
宁渝面带微笑,举起酒杯道:“既然兄台来复汉军参加科举,此番定当大展宏图!”随后一杯饮尽,接着便转身离去了。
年轻人的眼神有些清明了几分,他望着宁渝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
回到了楚王府之后,宁渝便先去沐浴更衣,要等酒味消散地差不多,才能去给老夫人磕头行礼,而崔姒则是将丫鬟们都打发了,独自一人站在了外间,等候宁渝出来。
原本对于宁渝回来,崔姒还是颇为惊喜的,可是没想法这人却是一身的酒气,再加上之前丫鬟们议论的那个白莲教妖女,这心里便是直泛酸。
“夫君好大的酒气,这是去哪里喝了花酒不成?”
若是放在一年前的崔姒,怕是怎么也不会说出这般话来,她一向是那等精明要强的人物,何曾想过为他人而去争风吃醋?可是对于宁渝,她的心里却是已经填满了。
因为陈采薇的事情,宁渝心里感觉颇有些对不住崔姒,因此见崔姒使起小性子的时候,也只好开始哄着:“娘子勿怪,此番实乃夫君的不是,这次回来,却也给娘子带了许多是搜集来的残本。”
崔姒这么一听,心里的醋意也就慢慢散了,她自然明白这位也不是一般人物,若说仅仅是围着自己转,恐怕第一个上门训人的就会是自己老爹崔万采,毕竟这么大的基业,若是没有子嗣,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如今宁渝回来,还记挂着带礼物,崔姒心里也就好多了,至少自己这个夫君好起来的时候那也是真的好,其他的再去计较就显得有些不识大体了。
二人好一番温存之后,便去给老夫人磕头行礼,并留在了老夫人那里吃饭,而崔姒也是一脸笑意地陪坐在一旁。
老夫人望着眼前有些黑瘦的孙儿,眼圈便有些红了,“瞧瞧我的乖孙.....这一年却是吃了苦,也是你那个父亲狠心,如今都做了王爷,却还由着你在外面,实在是让老身操碎了心,这拜佛的次数都比往日多了许多。”
这话说着说着,却是让宁渝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可不想再去跟老夫人解释什么叫带兵打仗的道理,只好跟崔姒使了个眼色。
崔姒便连忙安慰起了老夫人,由于已经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老夫人对于崔姒这个孙媳妇也是相当满意,不仅知书达理,而且性格温柔贤淑,确实是做主妇的好人选。因此对于她的想法,也是颇为看重。
过了好一会,宁渝跟崔姒这才脱开身,去拜见了宁忠源夫妇二人,见到宁渝回来以后,宁夫人的表现却是比老夫人还要不堪,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流了出来,仔仔细细打量着儿子,生怕哪儿缺了一块少了一块。
“老天爷保佑,渝儿能平平安安回来,可着实害得为娘担心了许久,娘可是听说了,那康熙的大炮都有一两百门哩,这要是擦着碰着,那还得了?”
眼见得母亲如此,宁渝也只好苦笑了一声,而宁忠源脸上也有些许尴尬,他也是战场里滚出来的,自然明白危险那肯定是有的,可是若因为危险而不去战场,那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宁渝随后便故技重施,将自家的媳妇崔姒塞给了宁夫人,让其好好劝导一番,自己则是跟着宁忠源进了书房,而距离上一次密谈的时候,基本上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了。
一进到书房之后,宁渝很快便发现了宁忠景的发丝,比起上一次来多白了许多,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变得差了许多,这让宁渝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