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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并不暗,可这人正好坐在月光倾泻下的床尾死角,以至有些模糊不真实。
苏飞起初以为睡眼花了,可随着眼睛进一步适应,很快看出这是个穿着黑色罩袍的女人,连头都蒙了起来,如同修女。
黑袍女人对喝问置若罔闻,坐在那一动不动。
恐惧之余,苏飞更多的是恼羞成怒。
居然特么吓唬人,老子可是个不信邪的医生!
这个世界即便有些不一样,也没道理如此恶趣味,居然半夜三更装神弄鬼,玩这种老套的鬼宅闹鬼把戏。
这段时间虽然亲眼目睹了一些怪现象,苏飞仍顽强地坚持科学世界观,认为一切必有合理解释,不相信存在传统意义的鬼怪。
这种坚持如同宗教理念,是他的精神支柱,一旦崩塌就麻烦大了。
而且他也相信,这个世界即便真的存在非生命形式的智慧,也必有存在的道理,而不仅仅是为了吓唬人这么低级。
黑袍女人就那么坐着,仔细观察才发觉其实微微透明,并不那么实在。
苏飞喉咙发干手脚冰凉,想找个什么东西防身,能摸到的只有枕头。
不过却发现了自己的手在发光。
睡觉时脱了手套,透明的那小半个手掌此时居然发出淡淡的白光,如同浸染了荧光剂。
这特么又是怎么了?
“你是谁,在这干什么?”
这种时候苏飞没心思探究手指为什么发光,盯着黑影再次问道。
然而黑袍女人仍然没有回应,似乎真的只是个虚影。
苏飞想象着她像恐怖电影里那样回过头露出狰狞的脸,虽然可能很吓人,却也踏实了。
如果真那样的话,他的穿越最终沦为三流恐怖故事,未免可悲可笑。
然而这样的情景没有发生,反而更加折磨人。
或者一切都是自己多心,这个黑影只是某种奇怪的光学现象,类似海市蜃楼?
当他终于想起开灯时,黑袍女人随着灯光突然消失了。
苏飞坐在那汗如雨下,大口地喘气。
难道真的是某种投影?
光明扫荡了大部分恐惧,苏飞在房间内巡视了几圈,什么也没发现。
房间内摆设简单,似乎没有产生投影的可能。
关键是黑袍女人坐在月光死角中,一直就避着光,不太可能是某种光影投射。
或者这栋楼容易让人产生古怪的幻觉,自己中招了?
这在科学上倒是可以解释,有门学问就叫空间心理学。
白云东昨天在花园里张牙舞爪,也可能是受了某种幻觉的影响,最终死得蹊跷。
虽然这种推论没有证据,不过白家已经出事却是事实。
可如果这栋楼真有问题,那么百年来必定恶名在外,而白家人也早该逃之夭夭了才对。
天知道怎么回事,无论如何这鬼地方不能待了,苏飞决定天一亮就离开,保命要紧。
至于白嘉洛的警告,就和她的傲慢一起见鬼去吧。
已经是凌晨四点多,继续睡已经不可能。
苏飞没再关灯,抱着膝盖揉着透明的手指,坐在床上想了很多。
想多了自然就渐渐地平静下来,当曙光透进窗户时,他又改了主意。
独自在一个陌生世界里求生存得冷静,不能遇事大惊小怪像个怂逼,否则早晚坑了自己。
过去平淡的生活并没有梦中那么值得怀恋,何况穿越是单程票,已经回不去了。
无论是这个世界诡异,还是自己的精神有问题,反正就是不正常,再走到哪去恐怕都一样。
而且穿越后的情况越来越窘迫,基本已走投无路,再挑战白嘉洛让她抓狂,无疑是自讨苦吃。
适应这个世界,努力生活下去是唯一出路,这个道理很浅显,不能总是摇摆。
另外昨夜与白嘉洛的冲突中,他的表现无疑有些小心眼,面对一个刚失去父亲女孩子的挑衅,至少应先弄清楚她的出发点。
如果遇事率性而为,那比白嘉洛的任性也好不到哪去。
不走了,有什么怪事就扛着,另外也找时间和大小姐谈谈,有误解解释清楚就是了。
至于手掌发光的问题仍没有答案,他关灯测试过,已经不再发光。
别人遇到这种事可能被吓尿,而他是被吓来电了?
说起来有些可笑,可苏飞笑不出来。
作为一个医生他了解手掌的每根肌肉血管,记得每块指骨的形状,于是更加无法理解这种变化。
相比较外部的挑战,身体透明化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有可能更早要了命,可他毫无办法。
不过手掌虽然变透明,摸起来依然是血肉般柔软有温度,而不是水晶般坚硬冰凉,这是不幸中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
所以他用医生的口头禅糊弄自己:“再观察几天看看吧。”
苏飞收拾起身,六点钟时按照乔莉的工作安排,早餐前先将餐厅擦拭一遍。
他未经充分培训,并不知道平时如何做的,反正人都走光了,爱怎么干就怎么干。
没多久就看见两个园丁也开始在花园里忙碌,于是觉得生活顿时又充满了生机。
没多久柯夫人也来了,见到苏飞时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淡漠,一言不发地换掉了所有鲜花,接着开始布置餐具。
当苏飞清理差不多准备离开餐厅时,她突然直起腰道:“等会我负责准备早餐,厨师已经辞职走了。”
那两个厨师居然也连夜走了,如此一来在楼内服务的人就只剩下柯夫人和苏飞了。
“好的。”
苏飞依然保持本分,并不多问。
显而易见,目前的人手已彻底支撑不起庄园的服务工作,可这不是他该操心的。
准时七点,白嘉洛和宋漫穿着白色的运动服下楼了。
虽然昨晚闹得不太愉快,不过她看到苏飞时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或者说视而不见。
无论如何,这女孩已经平静下来了。
庄园内的道路两旁种着法国梧桐,清晨的阳光在路上映出斑驳的叶影。
她们沿着道路绕圈慢跑,白嘉洛看上去相当轻松愉快。
父亲就躺在殡仪馆的冰柜里,这种时候还如此悠闲合适吗?
苏飞胳膊上挽着两块白色毛巾,笔挺地站在门厅口。
刚才他询问接下去的工作安排时,柯夫人难得微笑起来:“如果你愿意,就帮白小姐递毛巾吧。”
于是他就出来了。
身边的冰篮里镇着几种运动饮料,以备她们跑过时需要。
昨晚没休息好,苏飞站在阳光下昏昏欲睡。
每当白嘉洛和宋漫跑过时,健美曼妙的身材倒是能给他提点神。
运动一小时后,白嘉洛进门时根本不碰苏飞的毛巾,而宋漫迟疑一下也缩回了手,歉意地笑了笑。
“我倒是看你玩什么花样。”
白嘉洛居然冷笑着嘟囔了一句。
看来还不够平静。
苏飞记得医学院的内科学教授曾经说过,医生天天接受负面刺激,如果情绪跟着患者走早晚会变态。
医者仁心,就当白嘉洛是个病人吧。
在白嘉洛冲凉的空档,苏飞和柯夫人一起吃了牛奶面包煎鸡蛋。
柯夫人时不时瞟他一眼,表情一言难尽。
白嘉洛穿着白色罗马款裙子下来吃早餐,看似餐后准备出门。
苏飞站在她左后两米远处服务,依然笔挺。
这是电影电视里学来的,显得专业。
宋漫坐在对面,摆弄着盘子里的培根,嘴角似笑非笑。
柯夫人往来穿梭,将鲜榨的果汁送上来。
白嘉洛将一根罗莎红生菜插在刀叉上却不吃,只是来回地看,然后头也不回地问:“在我父亲的葬礼上,你打算继续穿这身衣服?”
苏飞从宋漫的目光里才反应过来是问他:“我?”
这很奇怪,大小姐居然操心家中服务人员葬礼穿什么,苏飞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白嘉洛仍没回头:“你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难道想不参加我父亲的葬礼?”
苏飞入职不到一天,还真没考虑过参加葬礼。
他实话实说:“我只有身上这套衣服。”
柯夫人眼睛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又回避了:“我到二楼收拾一下。”
说完迅速离开了餐厅。
白嘉洛终于转过身:“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苏飞真的有些懵:“把戏?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白嘉洛不耐烦了:“接下去你得长期在这生活,需要接触这里的许多人,不参加葬礼不合适吧?”
她上下打量苏飞:“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难道是有什么特殊安排?”
苏飞眼珠都快睁掉出来了。
这是在说什么呢,白嘉洛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两人对视良久,白嘉洛似乎也意识到两人之间存在巨大误会,一直在各说各话。
她看了一眼宋漫,又转过头疑惑地打量苏飞:“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任务?不知道我父亲已经把雷落庄园过户给你了?”